《南十字星[哨向]》翠寒烟

121、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皇帝是个没有集体生活的人。

　　伊利亚特大帝薨逝后，皇族将精英式教育做到极致。

　　除了小时候，先后召集贵族孩子陪皇帝读书，令他还能接触到同龄人外，再大些，先后将这些孩子送出皇宫，皇帝就再没和同龄人一起读书的机会，总是孤零零、落寞地接受严苛的一对一式教学。

　　如今这校园生活，对他来说也是新鲜，新鲜之余，亦是陌生。

　　皇帝是个严谨的人，因此他过来之前认真做好了功课。选择雷哲·冯·金斯基这个伪装身份——比较熟悉且与德里克不熟的年轻人的身份，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夜晚的寝室，灯光明晃晃。

　　见到雷哲那刻，德里克的第一反应是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被灯光晃花了眼睛，出现幻觉。

　　在阿斯加德，金斯基家族属于第一集团，从来不屑与他们这种第三集团的人结交。第一集团是贵族阶层，贵族嘛，眼高于顶一点也不奇怪，即使有少部分贵族平易近人，乐意与他们做朋友，但大多数贵族都自高自大，盛气凌人，看不起他们这种平民。

　　金斯基家族的人自然也不例外。几十年间进入阿斯加德的学生皆与贵族为友，从来没有同平民做室友的先例。所以，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校方通知他会迎来两位新室友，而那个金斯基家族的人手里提着行李，仿佛是他其中一位新室友……果然他是眼花了吧。德里克站在寝室门口，十分懵逼地跟皇帝两相对望。

　　对望几秒钟后，皇帝首先嫌弃地撇开目光，过了会儿，转过头，学着记忆中雷哲的样子，语气听不出是讥讽还是称赞，缓缓道：“哦？你就是艾森巴特老师提到的好苗子？”

　　德里克：“呃。”随即，腼腆，并不，骄傲地笑起来，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狭长，透出一种奇异的俊美。

　　皇帝：“……”心中莫名升腾起浓浓的不爽。

　　皇帝这次空降到这间寝室，也是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的，或者说，这个顺理成章的理由也是他决定使用此身份的重要因素。

　　雷哲，原本的雷哲就读于军事指挥系，而德里克进校时选择了医药专业，两人阶层不同，专业不同，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然而，德里克前段时间突然很勤快的取悦起艾森巴特——雷哲在军事指挥系的导师，并迅速获得艾森巴特的欢心，让对方下定决心帮助德里克通过即将到来的重要考试，以期对方能够成功变更专业。

　　雷哲就是艾森巴特派来指导德里克学习的人。一开始只想着抽空指点指点，没想到德里克的室友突然与人结合，空出一个位子，经皇帝“无意”提醒，艾森巴特谆谆善诱，说服雷哲，咳，皇帝住进这间寝室，用更多时间对德里克进行辅导。

　　如此正中皇帝下怀，皇帝不愁没机会接近这位安东尼——《鲸落》的作者了。

　　“艾森巴特老师让我暂时住进来指导你的功课，直到你顺利通过考试。”皇帝侧过身子面对德里克，表情冷漠，尽职尽责扮演好艾森巴特的得意弟子雷哲。只不过，眸底那种傲慢嫌弃不是扮演的，皇帝陛下实打实不喜欢面前这个人。

　　要说为什么？不太清楚。气场不对？命中相克？可皇帝从来不是目下无尘的人。

　　第三军团的尤金·克拉克上将，不就是被皇帝提拔起来的平民将领？上次皇帝进入地下城市，克拉克上将派出的帕苏比奥·克莱斯少将，不也是平民出身吗？

　　皇帝不再望着德里克，也没等对方回答，拎起行礼往自己的屋子走去，留给德里克一个自命不凡的背影。

　　在德里克眼中，自命不凡的背影。德里克无声冷笑，也转身走进自己的屋子。

　　大公坐在床边，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想着皇帝离开前对他说的，关于德里克讨好艾森巴特的事，心中有些奇怪德里克到底给艾森巴特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叫艾森巴特这样帮助他。好吧，现在不清楚，以后总会弄清楚，反正他们的目的就是调查德里克。

　　晚饭过后，公用大客厅里的灯被稍后回来的二年级生托马斯关掉了。

　　托马斯回屋前专门来敲大公的门，告诉大公，今天寝室里其他两个人，便是没回来的那两位，一位三年级生大卫·莫尼耶和一位一年级生阿里亚斯·费舍尔，代表寝室领取了一个任务，明早七点才会回来。

　　大公啼笑皆非地盯着托马斯，听他以十分严肃、十分慎重的口气叮嘱自己，“塞拉斯……”

　　认识还不到一天就被亲昵呼唤了名字的大公点点头，表示他正认真听着。

　　“新搬来的雷哲·冯·金斯基是贵族，跟我们不是一类人。他看不起我们这种平民，你要不想被他气个半死，最好离他远点。”托马斯认真地给出忠告，“还有德里克·安东尼，自从他堂兄攀附上莱因斯特尔公爵，他就自认在我们这个阶层属于上等人物，比那些贵族更瞧不起我们，你要不想被他气死，最好也离他远点。”

　　气个半死和气死，听起来皆不太好。

　　大公继续点头。片刻后心说你们这么闲，成天在阿斯加德搞阶级对立，真该将你们这些熊孩子都扔去伊达瓦，学学那些为帝国流血牺牲的年轻军人，看你们还有没精力在这儿猜忌来猜忌去。

　　大公正思维发散，对面托马斯看他一眼，突然伸手，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我们这个寝室，大卫和阿里亚斯可以结交，我敢肯定，我们四个一定会成为好朋友。”言下之意，大公应该加入他与大卫、阿里亚斯建立的小团体，一起排挤雷哲这位贵族，和德里克这位风头正劲的平民。

　　大公：“……”

　　所谓报团取暖就是这个意思么？其实到底谁排挤谁？放到阿斯加德这个大环境，只要脑子没抽，托马斯的小团体才是被排挤对象吧。

　　“我知道了，谢谢。”

　　但大公的人设是胆小、怯弱、没主见，没背景、没地位。这会儿得到托马斯的邀请，按照正常逻辑，他理所应当要接受对方递出的橄榄枝并表现出感激涕零。是以他看着托马斯，用力点头，然后握住对方的手，激动地摇了摇。

　　第一个朋友啊，在阿斯加德的朋友，塞拉斯·门罗怎能不激动？

　　“嘶……”托马斯忽然打了个哆嗦，松开大公，站在小屋门口，狐疑地四处看了看。

　　阿斯加德校规规定，学生在寝区不得擅自使用精神力，因此寝楼内部涂料及装饰具有限制、隔绝精神力的作用。这个作用聊胜于无，基本A级以上就没什么限制了。

　　不过，阿斯加德要的不是强制遵守，而是自觉执行。所以，在大部分学生自觉执行校规的情况下，这个限制不光是摆设，至少现在这间寝室，在大公与皇帝未来之前，曾经得到过很好的保护。

　　众人精神力均不到A级。晚上下了课，大家呆在屋内各行其是，谁也没法窥探谁的隐私，就连这样站在门口说话，只要声音够小，也不会产生被旁人偷听的危险。

　　然而，都说了，是曾经。

　　当精神力呈碾压之势时，被偷听的人不但如同剥了底裤暴露在阳光下，他还根本不知自己被偷听、偷看了，依然我行我素，自以为非常安全。

　　只是现在……

　　“我怎么觉得背后凉飕飕，仿佛有一头猛兽正盯着我。”托马斯左右张望，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大公道。

　　大公：“……”朋友，不是仿佛被猛兽盯上，而是真地被猛兽盯上了。

　　“不早了，先睡觉。”大公不着痕迹地瞄了眼皇帝的房门，硬扯出一丝微笑，赶紧闭门送客，唯恐继续下去，皇帝会冲出来砍了新室友的手。

　　皇帝是有这个想法，甚至可以马上扔掉手边政务，出来砍了托马斯的手。

　　作为神级哨兵，他监视托马斯这种级别的哨兵，原是神不知鬼不觉，可如今有那么一瞬竟然被托马斯察觉到他的恶意，可见他对托马斯的讨厌程度有多深。

　　“明天早晨见。”大公真诚地说。

　　托马斯转身，莫名其妙地走了。大公轻舒一口气，关了门，抓起睡衣走进浴室。

　　沐浴过程不做赘述，反正怎么洗，大公脸上那层可笑的伪装也还在。

　　关闭水源那刻，大公围起浴巾，以为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要结束。

　　然而熄灯前，烦躁的皇帝再次大驾光临，将刚刚沐浴完毕的情人按进床里，又是一通几乎要擦枪走火的热吻。

　　“唔……唔！”皇帝身下，大公一边手忙脚乱地拉扯浴巾，一边努力摇晃脑袋，试图躲开皇帝的嘴唇。

　　这个动作，严重刺激到皇帝，使得皇帝愈发愠怒。

　　“你在这儿才多久，就有人敢揽着你，离你这么近。”皇帝三下两下抽走大公的浴巾，用身体将情人困在床上，接着，在对方脸颊上咬了一口。

　　大公笑了，左手轻轻推着皇帝的脑袋。

　　皇帝抓紧大公犯上作乱的手，死死按住，另一只手曲起，捏起大公的下巴。

　　“弥米尔！”

　　“陛下，他当我是同类，没什么忌讳才这样做。我以后不会让人随意触碰我，您消气好不好？”大公扬眉，微微勾起身子，在皇帝嘴唇上轻啄一口。

　　皇帝到底不是胡搅蛮缠的人。

　　虽然哨兵本能令他对靠近大公的人都极度不喜，充满戒备，但为了正事，为了大公，他是多不喜都要忍耐下去。

　　于是最后结果，便是各让一步。

　　皇帝承诺不再生气，大公冒着随时随地爆发结合热的危险，让皇帝宿于自己的屋子，两人抱着睡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离去。

　　这个点卡得正好，因为皇帝离去后不久，大卫跟阿里亚斯就回来了。

　　两人回来后也不自我介绍，直接将校方指令传达给寝室内其他人，然后进屋收拾行礼。

　　托马斯站在客厅中央查看大卫留下的地图。

　　过了会儿，他看看大公，又瞅瞅坐在沙发上，一脸起床气的德里克，诧异道：“尼福尔地区？学校派我们去尼福尔地区执行任务，就我们寝室？”

　　皇帝推门出来，一副“我今早第一次出门”的样子。

　　尼福尔地区，巴德尔星球宜住区中最为贫瘠的一块土地。

　　它的贫瘠与洛基区域不同。洛基区域已是荒漠，不宜居住，而尼福尔地区尚能住人，只不过同其他宜住区比较，只是相对能够住人而已。

　　“尼福尔地区纬度高，面积广阔，气候寒冷，学校派我们去做什么啊。”托马斯拧起眉毛，分明不想离开温暖舒适的帝都，跑去一个不毛之地。

　　同样不愿跑去不毛之地的人除了托马斯，显然还有一个德里克。

　　“我不清楚，一个月后就考试，学校到底在做什么！”德里克不止要考试，他还要兑现对读者的承诺，开始连载《鲸落》第二卷。

　　大公扭头，瞟了皇帝一眼。

　　皇帝盯着托马斯手中的地图，眸底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微光。过了一会儿，他也扭头，轻轻看了大公一眼。

　　大公迅速转过脑袋，不与皇帝视线交缠。同时，他心道这事跟皇帝大概没关系。那么，就是学校真的随机分派了一个任务咯？

　　尼福尔，雾之国，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