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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九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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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穆清与淳于承闹了一路,转到主道上后便不约而同地恢复了正经。主道上往来的人多,圣旨刚下也没传得那么快,遇到不认识或者还把娄穆清当掌事称呼的人,瑞王殿下便会不厌其烦地一个个逮着纠正,非得让人家叫出“瑞王妃”三字才算。
娄穆清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不由得在淳于承又教完一群小宫女后笑道,“行了行了,再这么教下去咱们要到何时才能走出宫去?”
“你是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指给我的,开春后便要八抬大轿娶进王府的,自然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况且我更不想让他们再把你与东宫扯上关系。”
宫人们一口一个“掌事”,听得淳于承想把淳于佑的头给扭下来。
“宫里这么多人,殿下还真能全纠过来呀?”娄穆清此时见他,宛如瞧着一个好不容易得了块糖就想跟所有人炫耀的小孩儿。
还挺可爱的。
“那不管,逮着一个是一个。”淳于承嘴上这般倔强地说着,可再碰见宫人时却也没再刻意纠正了,只是望着他们的眼神冷得连娄穆清都感觉到了。
他们二人并排走着,手背总会时不时碰在一起,娄穆清弯着嘴角,刻意让他们手背接触的时间停留地长了一些,还有意无意地来回摩蹭着。
“宫里是最瞒不住消息的,最多明日,别说朱烨城,整个京凉上下都会知道。”
淳于承索性牵住她作乱的手,“我晓得,可就是会忍不住。”
“怎么又变凉了?”他刀锋般的眉忽然就蹙了起来,“方才就不应该松开你。”
“只是摸着凉,我可一点都不冷。”娄穆清笑嘻嘻的。
“你的身子太虚了,得找个方子给你补一补。”淳于承的眉蹙得更紧了,“你之前还被府上的人下了毒是吧?”
“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如今早就好了。我就是怕冷,身子可好着呢。”娄穆清道。
“你就是嘴犟,哪个身子好的人会如你这般怕冷?”淳于承语气严肃,“回头我就去把张尔溪拎来,好好给你瞧一瞧。”
娄穆清一想到即将吞下去的那堆乌黑的药,嘴里突然一阵苦意。
“那……能不能让他少开些苦的药啊?”她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
淳于承垂下眼看她,冰山般冻住的神色有了松动,“无妨,我会给你备上京凉最好的蜜饯。”
娄穆清想了想,蔫巴巴地将就了。
淳于承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安抚意味十足,只是他眺望远方的眼却依旧冷冽。
高门大户后院里那些争斗比上后宫也是不差的,甚至有时手段更低劣不堪。淳于承尊重娄穆清,所以娄府的家事他从未深究也不轻易干涉,只点到为止,但一想到她被这么欺负过,瑞王总会气得七窍冒烟。
可若是娄穆清不同他说,他却也不能越过她径直做什么。
他怕她与自己置气。
好在娄家自己闹没了一房,也让他稍微放心了些。
“以后若再有人欺负你,你得学着向我告状。”淳于承思量着开口,“不论是家外还是家里。”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重,娄穆清愣了会才明白他的意思。
“也不算只我被欺负。”娄穆清道,“该讨得我都一分不差地讨回来了。”
淳于承侧过头看她,棕色的瞳孔中清楚地倒映出娄穆清清冷到冷漠的神色。
娄穆清也不回避,就这样与淳于承对视,她说:“她们鹬蚌相争,我渔翁得利。”
淳于承的良苦用心她都明白,只是她也希望瑞王殿下能慢慢看见如今真实的自己。除了那个埋藏在心底深处、最是会引起惊涛骇浪的秘密以外,娄穆清所有的一切都愿意层层剖开给他看,包括那些阴暗的、残忍的手段与心计。
淳于承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后终是舒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但就像我一开始对你说的那样,别总是想一个人去解决问题。你是我的王妃,完全可以倚仗瑞王之势去做任何事情。”
娄穆清笑了,“瑞王这算不算助纣为虐?”
淳于承摇头,理直气壮地说:“是保护你。”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没有什么别你更重要了。”
“既然瑞王殿下都说得这么明白了,那我便不客气了。”娄穆清笑弯了眼。
“求之不得。”
淳于承一路陪着娄穆清走到了皇宫门口,那里早就有了辆马车在等候。
车夫是个熟人。
“参见殿下、王妃。”章远跳下来,拱手行礼。
“嗯。”淳于承点了下头,给娄穆清介绍道,“你见过的,我的贴身护卫。”
“也是瑞王府的暗卫头子。”后头这句他压低了声音,正好能让娄穆清听清楚。
娄穆清露出个笑,对章远说:“有劳。”
章远再次拱手行礼,“王妃言重了。”
“这都晌午了,先带你去填饱肚子再送你回府。”淳于承亲自给娄穆清撩开轿帘,扶着人上了车。
淳于承选的地是沉香楼,娄穆清一看见这个牌子便晓得这吃饭不单单是吃饭了,有些不能在宫里讲的话得找个地方慢慢讲。
沉香楼与她之前来时似乎有了些微的变动,娄穆清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直到她瞧见装潢都变了的天字一号房。
“你把沉香楼重装了一道?”
饭菜是卡着时间摆好的,还散发着热度和香气,坐下就可以开动。
淳于承一边为她盛饭,一边回道,“人都洗了一道,几个重要的房间做了些改变,其余则微调了调。”
“毕竟是宗秉文用过的地方,总归还是得仔细些。”
“可翻到了什么好东西?”
“不多。”淳于承热衷于给娄穆清夹菜,每一筷子都落到了她的碗里,直到专门放菜的小玉碗堆出来个小山丘,他才慢悠悠地停下筷子。
“但有上次你让我查的东西。”淳于承笑得有些狡黠。
娄穆清来了兴致,“可有什么发现?”
“通过沉香楼这边留得底子能查到当时的账是林元华的一个学生做的,此人如今正在国子监当差。”淳于承道,“是个空有一身才华,表面光明磊落,内里却黑得一塌糊涂之人。”
“我让章远随意威胁了一番,他便什么都招了,真是白费了林元华冒险保他。”淳于承有些鄙夷。
赵之博是个寒门学子,苦读多年好不容易走上金銮殿,成为了林元华的第一个学生,并在前朝中逐渐占据一席之地。林元华很看好他,便在自己主持修建的南兴水利工程中带上了他,还将最重要的账务交托与他。
此番,信任与提携之意不言而喻。
然赵之博意志不坚,在官场沉浮几年别的没学到,偷奸耍滑倒是研究了透,又恰逢其母重病,家中变故,便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而这心思一动,便很难收回来了,只会越铺越大。
林元华很信任赵之博,照着他给的底子便做了账本,直至工部交账前夕才发现不对。赵之博巧言令色,林太傅痛心他的才华,又有着对于大弟子的特殊感情,最终自己出面保下了他。
娄穆清:“这一次林太傅再出面的几率有多大?”
“十成。”淳于承嘲弄道,“赵之博已经替他尊敬的老师做出了选择。”
“如此一来,太子的左膀右臂就都撑不住了。”娄穆清嘴角弯起一个惑人的弧度,不知当林笙知晓林元华出事后会露出什么样有趣的表情,应该比当初的自己有过之而不及吧?
娄穆清的眼微微眯了起来,恰巧挡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她惬意地敲打着手中的筷子,宛如一只餍足的猫。
“你与林笙……”淳于承神色有些淡,他想到了什么却又不确定,“你真舍得?”
“哪有什么舍得与不舍得?”她为淳于承舀着玉米虾仁,笑得耐人寻味,“我与林笙本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不过是为了两家互利,才走在一起的。”
“如今我既已交心与你,自然要全心为你打算,别的关系又有什么不可以割舍掉的。”她对林笙的恨意很难同淳于承说个明白,即使说了也只会平添他的烦恼,不如说些好听的让瑞王开心。
况且如今她也不单只是为了自己而对付林家,这里面确确实实有淳于承那一份,她没有骗他。
“穆清啊……”淳于承的心跳声在胸腔中震耳欲聋,“你知不知道你这话有多让我开心。”
他慌忙地将目光转向碗中,他真怕自己再盯着人看下去会失控。
碗中的虾仁散发着动人的香味,金色的玉米粒饱满光亮,令人瞧着就食指大动。
娄穆清见他这模样也没再敢撩拨他,便转口道,“快尝尝。”
淳于承得了个梯子,自然麻溜地下来了。他立即尝了口,味道果然甚好。
“这几样也不错,你都吃一点,看着我吃就能看饱了吗?”娄穆清又给淳于承夹了些菜,这人之前就一直没怎么动筷子。
“好好好……”淳于承见她忙碌的动作,锋利硬朗的眉眼都温柔了起来。
饭后,淳于承依言送娄穆清回了娄府。
“可记住我与你说的了?”下车后,淳于承一边仔细为娄穆清整理披风,一边叮嘱道,“你我虽未成亲,但圣旨已下你便是我的王妃,今夜的席务必得来。”
娄穆清有些无奈,“知道啦,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其实按照规矩,晚上的团圆宴她可去可不去,但既然瑞王希望她去,她便去吧。
“那好,到时我来接你。”淳于承在她额前亲了亲,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手,“去吧。”
“好。”娄穆清趁着他退开的一瞬间,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之前你在东宫门前说的……”
话还没说完,娄穆清便赶紧转身跑了。
淳于承看着她的背影,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摸了摸自己被亲的脸颊,对成亲更迫不及待了。
“你去好生安排一下,尽早把林家这事儿给解决了。”
章远扶着淳于承上车时,听见他在自己耳边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是,明明是会夺命的一句话,他却莫名听出了几分温度。
王妃不愧是王妃。
章远预感到王府以后的日子可能不会再那么“刀尖舔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