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命丹》探云

2、温家大爷

　　温昭回到家时已经极晚，他往回走的时间本来就不早，何况中途又因为玉无瑕的事耽搁了一段时间。他的贴身小厮早被他打发回家来，已经在门房等了他很久。

　　“二爷您总算回来了。”小厮抱着温暖的披风迎上来，伸手抖开了为他披上，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眼下时节不比原先，您这么晚回来未免危险了些。“

　　温昭不在意地摆摆手，“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二爷的身手，京城中有几个是我的对手？更别说那些难民，唉……你瞧瞧他们都已经成了什么样，怎么可能伤的了我？倒是你，一拳也接不住，不如早些回来的好……恩？这衣服怎么有股味道？”

　　说着用手扯了扯披风，放在鼻下嗅了嗅，皱眉道：“酒味？你饮酒了？”

　　小厮脸色刷的一白，“没……没有……”

　　他战战兢兢的，话也说不利索，温昭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将他扯到眼前，小厮身体蜷缩着，眼睛紧紧闭上，嘴唇颤抖面若金纸。

　　钳在他下巴上的手迫使他张开嘴，他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呼吸剧烈。就在他快要吓晕过去的时候，孱弱筛糠的小厮感觉领口一松，睁眼一看，温昭已经收了手在整理袖口。

　　“嘴里没酒味。”温昭皱眉看着他，“这披风上的酒味是从哪里来的？”

　　小厮讷讷不语。

　　温昭眉头皱的更紧，手又重新拽住了他的衣领，“你不想说？想包庇人？”

　　“不是！不是！是，是那……没有……”小厮拼命摇头，却支支吾吾颠三倒四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是不是的？你说清楚！”温昭恼怒，“上次他们喝酒赌博才放进来一伙强人，这才多久？就又敢在守夜的时候喝酒了！”

　　小厮摇着手，清秀的眉目里充满了闪躲之意，欲言又止，嘴唇都失了血色。温昭将他拽着领口提起来，看着他白了脸也还是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温昭将他推到墙边，小厮摇晃着靠墙站稳。地上新落的枯叶还没扫，被他们两个猜的咔嚓作响。

　　温昭将带着酒味的披风甩到他怀里，厉声道：“你再不说，就去找哥哥领罚吧！”

　　小厮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灰败，似乎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般，“二爷……求二爷放过我吧，别让我去见大爷！别让我去……”

　　却听远处遥遥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见什么？”

　　温昭转头，十几步外，他的兄长正领着身边的两个小厮向他走来。两个低眉顺目的小厮各提一盏灯，步伐一致，行止如一。橙黄的灯光落在温家大爷的脸上，将那含笑的眉目镀上一层暖色。

　　温昭身边的小厮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温昭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踢了踢他的小腿，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

　　“哥哥怎么出来了？”

　　“你深夜不归，哥哥放心不下。”温家大爷走上前来，目光在温昭身后的小厮身上一转，又重新落回温昭身上，“回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却在这边喊叫些什么？”

　　温昭身后那小厮瑟瑟着拽住了他衣裳下摆，温昭晃了晃腿让他松手，回答道：“没什么，这杀才做错了事情，我正训斥他。”

　　“如此。”温家大爷不再深问，目光落在掉到一边的披风上。温昭身后的小厮立刻将那不知何时落了地的披风拽进怀中，不敢让温家大爷拿到手。

　　“奴才这就去换。”小厮颤抖着抱着披风想走，被温家大爷叫住。

　　“他既然没叫你去换，你跟在一旁伺候就是了。”说完顿了一下，嗅着周遭的空气道：“怎么有酒味？”

　　那小厮一抖，眼看着又要倒下。

　　温昭看瞒不住，上前一步又挡住了他那贴身小厮，“披风上带的，也不知何时染上的。”

　　温家大爷叹了口气，“府中这些奴才，喝酒赌钱媚上欺下。上次便是他们喝酒误事，才会被那伙盗匪闯到后院惊扰了母亲。如今被盗匪杀了一波，又被撵出去一波，不想还是改不了这些勾当。”

　　“别护着他了。”温家大爷示意温昭让开，“我知他不是敢触犯禁令的人，只是酒味究竟是在何处染上的，这却要说个清楚。”

　　“他也不清楚。”温昭道，“哥哥身体弱，不如先回去歇息，我带着人搜查一番。”

　　“也好。”温家大爷对他点了点头，“我早先就有这念头，只是母亲念旧，又觉得搜检自家不像个样子，才一直没有动手。可惜这些人半点没有收敛，却是白费了母亲一番仁心。”

　　“也不知母亲好些了没，家中就能礼佛，去了庙中哪有在家自在。”温昭不礼佛，不明白佛理，也不明白母亲的心思，“我明日去庙中看看她，哥哥要不要一起去，能劝她回来就好了。”

　　温家大爷低头，眼睛半阖。他比温昭瘦弱的多，也畏寒的多。披风上的毛茸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保暖效果不知如何，遮脸的效果倒是比面纱都要好。温昭看着总觉得着急，但也知道哥哥体弱，这些东西都是必要的。

　　“不必去了。”温家大爷沉缓道，“我昨日已经去过，母亲说是要静心参禅，惊扰了她反而要将日子从头算起。”

　　“说起来……”温家大爷问他，“你今日去见殿下，可曾见到人吗？”

　　温昭摇了摇头。

　　温家大爷叹了口气，“近来真是诸事不顺，我都想请个风水先生来瞧瞧了。”

　　温昭嗤之以鼻，“那帮骗子，真要能转运，还是先帮帮自己吧！哥哥可不能这么想，礼佛虽不能保人一生顺遂，但也能使人心境平和，风水能干什么？”

　　“安你哥哥的心，算不算？”温家大爷失笑，“我不过一句，你便有十句等着。”

　　温昭挠了挠头。

　　“行了，你去把事情办了吧，也好让我清净清净。”温家大爷迈入自己的房间，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披在温昭身上，“夜里寒气重，你披着我的披风去。”

　　温昭是一点不怕冷，不过还是接受了兄长的披风，健步流星地走了。温家大爷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回房，两边小厮将门窗关了，准备伺候他就寝。

　　其中一个有些局促地看了眼温家大爷，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温家大爷伸手等着另一人宽衣，闭目道：“可是又听了什么流言？”

　　那小厮小心道：“闲暇时，听着别人碎嘴。说是……公主殿下另有……另有新欢。”

　　他说完便深深低下头，等待着温家大爷的反应。

　　他只能看见脚尖一小片地，看不到温家大爷的表情，只听得耳边一声轻笑。

　　“好离谱的传言。”温家大爷揉了揉肩膀，“倒是个不错的睡前笑话。”

　　全然不信的模样。

　　“我要歇了，白日里太乏了，今夜别叫任何人来打扰我。”这样说着的时候，远远地已经听见了温昭那边闹出的动静。他躺进柔软的床褥，舒适地窥探一声，枕着那叫闹声睡了。

　　他屋内的小厮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一个守在外间，一个去守了院门。贴身小厮本不用管院门的活儿，只是温家大爷才撵出去过一批人，有些事，他们也免不得要亲自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