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自重》凤崎舞

73、冥

　　不多时，那在外呼喊的女子终于近了，石屋中的几个凡人也听见了她的喊声。

　　江月馨放出神识，这才发现，这个女子长相稚嫩，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猎户忽然站起来，冲进屋外，抓住了小姑娘的手臂，咬牙切齿地喝问：“你来做什么？”

　　“大哥，你们是不是去了石虎洞？”

　　“你既知道我是你大哥，我去哪里，你也敢管？”

　　猎户捏得女子手腕周围发白，女子却似没感觉到一般，焦急追问道：“你是不是去找阿棠家哥哥的遗物？”

　　猎户余光看了一眼石屋。见石墙挡住了那个令他畏惧的怪异女子的身影，才压低声音道：“闭嘴！你少来坏我的好事。这屋子里有旁人，你要是敢泄露了秘密，看我打不死你！”

　　小姑娘看着他狠厉的眼神，终究畏惧，垂着双眼默默流泪。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是看上那个倒霉秀才了吧？他死定了，东西带进土里去也是浪费！县里的仙师明日便会来取货，你若敢给我惹麻烦、坏我好事，我便将你卖王歧婆！”

　　小姑娘震惊地望着他：“仙师？会法术的仙师？”

　　猎户道：“不错，就是仙师。这珠子仙师看上了，除了银两，还会给我几张咒符。你敢不听话，我就先把咒符用在你身上。”

　　小姑娘听到“咒符”二字，满眼惊惶，脸上刷一下褪尽血色。

　　猎户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只撵着妹妹进了石屋。小姑娘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默默蹲在墙角垂泪，一言不发。

　　猎户以为自己在屋外所言所行很隐秘，却不知在江月馨神识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江月馨在家乡原本是个活泼好动爱八卦的性子，但如今从玲珑界筑基之后来到鸿蒙大陆，就像一只刚破壳的雏鸟，不敢妄动，新奇的打量着听闻已久却初次亲临的世界，谨慎、克制，满心雀跃又忐忑。

　　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世界的普通凡人。

　　是她了解鸿蒙凡尘世界的开始。

　　后半夜。

　　江月馨和元清若在里面打坐，猎户们在大门附近打盹儿。

　　篝火熄灭，石屋内外一片漆黑。

　　屋外开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时候轻柔缓慢，像是鬼魅在靠近；

　　有时候急促迅猛，像是猴子在外面窜来窜去；

　　有时候会有如人声的低喃靠近；

　　有时候会有轻微却又嘈杂、如同有人在附近吵架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像是从信号不好的收音机里传来，断断续续，朦胧飘忽让人听不真切。

　　这些动静先后出现，靠近又离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群不明生物到来。

　　听声音，是一群行动迅速、脚步轻盈、体型不太大的动物在草木中穿行。

　　江月馨脑子里冒出两个字——狼群。

　　但放出神识扫过，发现并不是狼，而是一种和狼相似的动物。它们嘴巴比犬科动物更短，眼眶猩红，耳朵尖上有一小撮像是鸟类羽毛的灰白色毛发，背上毛如刺鳞，四爪有鳞片包裹。

　　它们之中有一头明显比别的同类体型大很多的头领，它耳朵后的那一撮特别的毛发呈暗红色，像是血液干涸之后的颜色，红眼如狐狸般狭长，诡异可怖。

　　它带着兽群走近石屋时，忽然空中亮起一道白光，灼得它黑色的鼻头冒青烟，连连后退，打了几个喷嚏，却忍住没有嚎叫。

　　缓了一会儿，它人性化的眼中露出思考之色，偏了偏头，示意身边一头黑色野兽上前，自己凝眸仔细观察。

　　这只野兽慢慢靠近刚才兽王遇到异常之处，慢慢探出了一只前爪。

　　爪尖触碰的空中，分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却忽然亮起一蓬微弱的白色火焰，瞬间烧掉了它黑色勾状的锋利指甲。

　　这一次有所准备，爪子的主人没有过于慌张，慢慢后退两步，看向首领。

　　兽王想了想，前爪拍向地面的一颗小石子，石子精确的飞向火光乍现之处。这一次，没有遇到任何阻挡，石子轻巧的飞过虚空，落在远处的地面，还往前滚动了几圈儿。

　　兽王来来回回地渡步，忽然低声发出如犬的低吼声，周围所有黑色野兽全都朝石屋试探着慢慢围拢，有些野兽被白色光焰阻止，有些却畅通无助的走近，甚至安全地走到了木门前。

　　那些被阻拦的，都是已经入阶的妖兽；那些被结界放过的，是刚开灵智的低等妖兽，或是连灵智都没开的野兽。

　　兽王见状，带着身边气势最为凶悍的心腹们连连后退。

　　其他野兽也随它远离石屋，围绕在它身边。

　　兽王向石屋方向望了一会儿，忽然伏倒，化作一个穿着黑色劲装、古铜色皮肤的青年男子，周围几个心腹也纷纷化作几个穿黑衣的男男女女。

　　兽王伏跪在地，朝着石屋的方向磕头，道：“夜狸族李勇，请尊主原谅吾等今夜的冒犯。”说完扭头带着同伴离开。

　　或许是夜狸实力较强，这一群妖兽留下妖兽气味离开后，石屋外再没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第一缕晨光照在悬崖下的石屋前，江月馨初步弄懂了师尊留下的进阶版“安魂定魄术”，尝试了几次，咒术还没施展到三分之一就失败——明白和“学会”、“上手”是两回事。

　　这是她学的第一个重要的法术，经过凝阳仙君改良的升级版比修真界底层散修中流传那些乱七八糟的定魄术更有效，且有洗炼魂魄、清明灵台的效果，施术也更难。她以为拥有传承的自己一晚上就能学会，然而一晚上过去了，她觉得这个法术三五天都不一定能学会。

　　不过江月馨还是挺高兴。虽然师尊凝阳仙尊对“升级版定魂术”的难度评价极低，对弟子的预计是一夜修成。但她初入修行，没有别的对比组，唯一提供对比的是师尊本人的幼年时期，参照大乘期大佬的修行做，有所不及这不是很正常么？

　　她是天生剑体、根骨超凡，可这些指的都是她的肉身，修行也是需要带脑子的！她除了语言学习快点儿，智商这一块儿她只是个正常人啊。

　　穿越让她的脸蛋儿变年轻堪比十六，但被社会毒打多年的她又不是真的十六岁，不会被凰火夸赞吹捧就飘然以为自己真的是个不用努力的天才了。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有些人不但是修行天才，还是高智商；智商高就算了，还一刻不放松的比任何人都努力；比别人努力就算了，还无惧生死！

　　江月馨瞥了一眼元·修行天才·高智商腹黑·拼命·不怕死·清若，安慰自己：“我是一个正常人族天才，不能和位面bug攀比。”

　　猎户战战兢兢了一晚上，一大早就带着兄弟妹妹往深山而去。

　　江月馨二人闭眼打坐，不予理会。

　　等到日上三竿时，元清若结束了修行，道：“走。”

　　出了石庙，原本插在地面的赤騚刀风风火火地“嗖”一下冲出来面，红色刀焰嚣张地在刀身周围飞舞缭绕，横浮在元清若身前半尺处。

　　元清若抓住江月馨右手手腕，踏上法器，迎风而起，朝山外飞去。

　　临走时，余光瞥了一眼山中某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她目光所及之处，一书生打扮的青年和驼背老妪。

　　老妪杵着云纹木杖，脸上五官皱巴巴挤作一团，说话时牙齿还在漏风：“有个御剑飞行的旋照初期修士做后台，难怪刚筑基便敢在嵛次山放肆。”

　　书生哪里还有昨日的斯文模样，此刻嘴鼻凸出，双手化为鳞爪，好似一个化形未完成的妖兽。

　　“旋照初期又如何？旋照中期的修士不也着了道儿吗？老祖赐的秘药足够放翻三个旋照修士！”他一脸阴沉，桀桀冷笑，“那只人族的的幼崽应是刚筑基，魂魄未定便出来历练，想必也不是什么宗门弟子，用来夺舍最安全不过。”

　　别说大宗大派，就是乡野小宗门，也会先修了定魂术、制作了名牌才出门。如江月馨这般连基础术法都不会便跟着一个师长来野外寻找灵物的雏儿，必是没有宗门的散修。

　　老妪道：“老祖要的是资质好的肉身，这些散修人族，资质好不到那里去，不知老祖要不要。”

　　书生道：“老祖若不要，咱便留着尝尝鲜，筑基期人族的肉，灵气不多、没啥嚼劲儿，但胜在肉质鲜美。还有那旋照期的人族修士，卖给老□□，说不定能换一颗上品的清心丹。”

　　老妪点头道：“小瑀国人族繁衍兴盛，遍地血食，炼气武者人数不少，但那两只老蜈蚣护食得很，又守望相助，不好对付。偶尔掳一两只，还不够塞牙缝。这次难得遇到落单的散修，打打牙祭。”

　　书生道：“嵛次山灵气稀薄、少有灵药，鲜有修士深入，然这儿临近千江流中心地带，常有大宗门的年轻一辈弟子历练经过，还是小心谨慎，切莫招惹了这些过江龙，以免像上次一样被宗门早上来，把咱们家的石庙都给拆了，至今无法恢复。”

　　老妪赞同道：“毕竟是旋照期高手……小心为上。”

　　两人拿出一件像是小舟的法宝，坐进舟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一点儿晶莹透明的液体倒入，小舟的阵法中心便发出黄光，沉入地底，朝元清若二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此刻的元清若，御剑飞行，左手拿着装蜃龙的小阵盘，阵盘前的画面正是两个妖族密谋的直播画面。

　　右手捏住的是江月馨的左手手腕。而手腕的主人此刻正扑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元清若：“……站好。”

　　江月馨：“不！我恐高！晕车！”

　　元清若冷冷道：“如此胆色，如何成就剑修？天生剑体于你岂非明珠暗投？”

　　江月馨嘴硬：“坐车晕车正常，没听说开车的晕车，等我御剑飞行，多试试就不怕了。”

　　元清若不置可否，默念咒诀，封住她的丹田灵脉，把她从怀里扯出来，随手一丢。

　　江月馨立刻从飞剑上掉落，呈自由落体急剧下降。

　　“……啊？啊——啊啊啊啊——”

　　江月馨头脑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元清若要杀我？！她她她为什么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