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木集》时令酒

1、一

　　一、我永远不会问你，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用假名
　　之一
　　是雪白的月夜，一朵红莲沿着月光，露珠是广寒宫的泪水。
　　“喵”少女膝上的黑猫不安的动了动，细长白皙的手抚上了猫的背。“我知道了，宝石。”少女站起身来，黑猫无声的落到地上，在夜色中一甩尾，不见了。少女嫣红的唇靠上红莲的冠，清冷的声音淡淡的笑道：“又有生意了呢。”

　　阿宋站在这小小又破旧的门前，下了狠心，推门走了进去，满屋花香，月光把屋内照的雪亮，阿宋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这满屋的花，竟然，都是红莲。
　　月光滑落水中，红莲妖异的晃动。
　　这屋子里，竟是一方水塘。
　　“你来了。”少女的声音自风而来，纯白的衣袂散在水里。
　　阿宋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白衣黑发的少女仿佛是从红莲中长出来般立在水面，微微笑着，破碎一地月光风鸣，让人不自觉就沉浸在她清冷的笑容里。不认识。阿宋这么想，但是，奇怪的是却很熟悉，风徐徐的吹来，凉凉的像湖水，莫名的令她心安又不安。
　　“我来了。”阿宋清清楚楚的说着，神智却越发迷糊了起来。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阿宋低下头去，一瞬间，所有的感情全都涌上心头，爱的，恨的，这么多年的屈辱忍耐，她年少时的梦，她的爱而不得，全都疯了一般的涌上来，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压抑不住的握紧双拳，声音却低了下去，透露着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要他死。”
　　少女的笑似自梦中来，异常遥远。阿宋心里一惊，霎时清明了七八分，心道不好，她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夜凉如水，好像最温柔的解药，阿宋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快离开，这么想着，却还是克制不住的挪不动步子，想听少女说下去。
　　“那么，你会如愿。”
　　阿宋微微有些迷惑“我该，怎么做？”
　　少女轻轻笑出声来“宝石。”
　　“喵儿唔。”黑夜似的黑猫，口里衔着一枝红莲，阿宋怔怔伸出手来，脑子里又一阵朦朦胧胧，只隐约听到少女的声音。

　　“莲花半残，人之将死。你可要记好了，这红莲，每日都要浇水，若有一日不浇，便开始枯萎，而一旦开始枯萎的东西，任是何方神圣，也再救不活了。”
　　“那么，拿什么谢谢你？”这样的宝贝，一定要花不少银两吧？
　　少女的笑凌空而来，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宋小姐，我只是个商人，你若要取一条性命，那必定要用你的性命来换。莲花半残之时，是他离去之时，莲花全败之时，便是你，谢谢我的时候了。”
　　阿宋惊讶的睁大了眼，有些害怕的心悸，却终是抱紧了红莲，施施然拜了拜，转身离去。远处传来隐隐的铜铃声，好似送葬的曲调。屋里的少女抱着黑猫，唇角隐隐带笑。
　　“宝石，害人终害己，你可记住了。”
　　“喵儿唔。”
　　之二
　　阿宋记得，第一次遇见宋瓷，就是在一片红莲边上。十里红莲，残阳如血。只是那时，她还不叫阿宋，阿宋是后来别人叫着好叫的，十年前，她可是京城里最富的富商的女儿，是全城男人最巴望娶到的唐景小姐。
　　那也只是曾经。
　　唐家是百年的老店了，一开始是靠着点心发家的。唐家的点心，无疑是最好的，尤其是一道玫瑰露，更是千金难求。
　　如同故事里一般，高贵的富家小姐与贫穷的书生相遇了，正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少年冲她笑的那么爽朗，就像一点火星一样溅在她心底，暖的发疼。她伸出手去，并不晓得对方是个什么身份，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这个少年，就该是她的少年，他让她满心欢喜，替她摘下红莲，剥了莲子放在晶莹的快滴出水来的莲叶里递给她，却又在指尖相碰的瞬间红了耳朵，两人谁也没拿住那雪白的莲子，莲子带着阳光滚落船舱，像极了她的年少心事。她还会为他跳舞，她在自家院落里跳，风儿吹动池塘莲花如破碎般的摇晃，他隔着墙为她抚琴，来伺候的丫鬟都捂着嘴笑成一团，她就停下来涨红了脸笑骂，琴声就也伴着微微颤抖的尾音停下来，隔不了一会墙这边安静下来，琴声便又试探着响起，唐景从不知道，原来琴声伴着月光倾进杯子里，也是会让人喝醉的。她还会偷偷做了玫瑰露给他送去，厨房干活的大娘一见她又来了便笑着打趣，小姐又是来做玫瑰露啦？她娇嗔的一跺脚假意离开，那些宠她的姑姑婶婶就忙来拉住她，她把头埋在与她最亲的婶婶怀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是最美好的年纪。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唐景还清清楚楚的记着，少年用清秀的笔迹为她写诗，一句两句都是满满的情谊，有时候她也会回信，她的信里写莲花写露珠，写月光和风吹柳絮，什么都写，就是不写情谊，他说他叫宋瓷，她就偷偷的把这个名字绣在手绢上，慢慢捂在胸口却又慌忙拿了开来，暗笑着骂自己一声不要脸，便把那手绢丢到一边，隔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的拿眼睛瞟那块不值多少银两的绢布。两人就这样坠入爱河。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唐景是不担心家人会反对的，因为父亲总对她说，景儿啊，以后若是你不喜欢，就不嫁，任他是谁，也不嫁。那时她还小，并不懂喜欢是个什么滋味，听父亲这么说，她只知道父亲是疼她的，于是她便满心欢喜，坐在父亲腿上撒娇，抱着爹爹的脖子脆生生的问，若是我喜欢的呢？父亲说，若是你喜欢，任谁都好，只要你喜欢。
　　所以，唐景带着宋瓷去见父亲的时候，是满心欢喜的，她以为，见过了父亲，再择个好日子，她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嫁宋瓷做妻了。一开始是很顺利的，果真父亲没有半点厌恶之色，温温和和的情宋瓷落座，温温和和的情宋瓷喝茶，却在问清姓名的下一秒变了脸色。
　　然后就是一贯的戏码，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任唐景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就是不同意，甚至禁了她的足。
　　唐景不明白，为何原本温和的父亲会一下子如此，甚至连个理由都不给她。
　　再然后，他们就私奔了。
　　唐景本以为，这只是缓兵之计，父母那边，慢慢一点点的，总可以求得他们原谅的，但她没想到，他们逃走第三天，唐家大小姐暴毙的消息传遍京城。
　　自此，她再也不是唐家大小姐。

　　阿宋听到消息的那天，她正与宋瓷坐在茶楼里歇息，猛然间听到有人在议论唐家大小姐的死讯，她惊恐的睁大眼睛，怎么也不肯相信那是真的，那可是她父母啊，最疼爱她的娘亲，严厉却又稳重的爹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阿宋惊慌的扑向行人，抓住那人一遍遍的确认这不是真的，她太绝望了，所以错过了宋瓷嘴角扬起的笑意。
　　阿宋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她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是有谁带着她跌跌撞撞的回了家，她蜷缩在墙角紧紧地抱住宋瓷，就好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哭的眼泪模糊，把头埋在宋瓷怀里一遍遍的问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阿瓷你告诉我，是假的对不对，她抬起头来，想从宋瓷脸上找到一贯温柔的安慰，却在一瞬间惊恐的睁大了眼，他在笑。

　　她缩在墙角，一双美目看向满脸狰狞的他，看他手中的突然转出一把刀，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刀一点点扎进她雪白的皮肤却无法言语，听他在耳边不停咒骂，他说，你知道我家是怎么灭亡的吗！你知道吗！你知道你曾祖母是谁吗！呸！那个臭婆娘！本来是我家的一个丫头，就因为你那个老不死的曾祖父花言巧语的来了几句，就卷走了玫瑰露的配方跟他跑了！还烧光了我家，还有你！你一出生就吃香的喝辣的很爽吧？我让你爽个够！

　　“吱呀”阿宋抱着红莲推开门，男人正躺在椅子上睡觉。阿宋慢慢走到他面前，右手不自觉的抚上红花，嘴角扬起一丝笑，眸子却淡淡的扫向男人的眉角。精致的眉角边，有一颗小小的痣。阿宋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的人生着和这个男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满是春风般的笑意。其实一开始，阿宋不恨，一开始的时候，阿宋没恨过他，真的，一点也没有，即使每天被这个男人奴仆般的对待，她亦是没有一点怨言的，她总觉得，是唐家欠宋家的，既然如此，就当是替祖上还债了吧，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她一直爱着的。就这样吧，阿宋对自己说。
　　如果，没有那一天。
　　那一天。
　　阿宋的手泡在洗衣盆里，原本嫩葱般的手已经泡烂了，但这盆衣服，必须在正午之前洗出来，阿宋头上的汗珠直直落进盆里她也顾不上擦一下，然后，一只袖子从身后伸了出来，帮她擦去了汗珠，阿宋背一僵，那人已经走到她面前，男人熟悉的面容在面前放大，阿宋呆呆的看着他，听他唤道“景儿。”这声“景儿”他从前不知唤了多少遍，但听在此刻的阿宋耳中却犹如钟鸣。她看着他对她笑，笑容跟从前分毫不差，看他抚上她的鬓角，任他温柔的拉她起来，心疼的把她的手放进怀里，语气带笑道“我给你看样好东西。”阿宋低下头去，却看到自己脚边摆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虽然已经被砍的不像样了，但这两个人，化成灰她也认得，她的父母。
　　她疯子一样挣开他，哭的声嘶力竭，跪着抱起他们的头颅，声泪俱下的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做！你为什么！你折磨我不行吗！你为什么不能只折磨我！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换了狰狞的面孔。
　　然后，她看见了，他的眉角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但是她却分明记得，宋瓷眉梢这个地方，是一道小小的刀疤。
　　她猛然扑过去，抓住那个男人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他是谁，却见那人又换回了温柔的样子，双手抚过她的脸颊，口里分分明明的叫着她：“景儿，是我啊。”真是像极了宋瓷。阿宋惊恐到极点，看着那个跟宋瓷长着一模一样的男人手里转出一把小刀，毫不留情的在她眉间划开一道道口子，面上却满是疼惜，他问她：“疼吗？”然后一把推开她，她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站在那里仰天大笑，他极慢的扭过头来，像来自地狱的鬼。
　　他说：“我是谁？怎么，宋瓷那个傻瓜没告诉你？我是宋江啊，怎么了，一副受惊了的样子，难不成你这个臭婆娘不知道你那个宝贝阿瓷还有个弟弟？你们可真是蠢成一对了哈哈哈哈哈！”
　　阿宋麻木的听着，眼睛已经哭不出泪水，她无力起身，只是抓住宋江的鞋子抬头问，宋瓷呢，他在哪？宋江一脚踹开他，扭头对她微微一笑：“什么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看来你们也不过如此，那我就好人做到底，让你好好见见他。”
　　一院子的花，一院子的芳香，在最大的桃树下，坐着绝美的女人，只是，她怀里抱着的，是一具白骨。阿宋小心翼翼的把脸贴在冰凉的骨头上，并不感到绝望，仍是满心欢喜，她想终于，见到他了，原来不管生死，他一直在她身边。她摸索着吻上头骨最下面的空洞，抱起身边父母的头颅，闭上眼睛想，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
　　然后，一道黑影落下来，阿宋听到宋江冷冷的声音，他说，你知道什么叫忘忧散吗？阿宋猛然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不，你不能这么做！”宋江温和的笑着，语气好像在哄一个孩子：“来，吃下这个，乖，吃下去，今天的事情，你不会记得分毫。”
　　之三
　　阿宋站在一扇破旧的小门前，看了又看心道，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儿还有一个小屋？阿宋伸手想推门，却忽然想起宋瓷还在家里等着吃饭，便又转身匆匆离去，如血的夕阳在她背后将影子拉的无限长。
　　白发黑衣的少女坐在窗边，手里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膝上的黑猫，悠长的晚风吹来带走一缕少女的轻笑。
　　“宝石，今夜，可让她做个好梦。”
　　“喵。”

　　阿宋回到家里，虽然已经很累了，但仍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晚餐。宋江从屋里走出来，拉过阿宋的手语气略带责备：“怎么一回家就干活啊，先歇一会。”阿宋抬头看他，眼角眉梢皆是星河般璀璨的笑，似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回道：“阿瓷，一会就好了，你出去等一会，留在这里也是添乱。”宋江听她口里分分明明的叫着阿瓷，眼底一暗，面上却依旧笑的分毫不差。
　　是夜，有风吹着云来，遮去了月光。阿宋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她把那刀刃抵在男人的脖颈上，脑海里有些恍惚却又十分清明。她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场桃花雨，两颗头颅和一具白骨。她恍然惊醒，明明知道那是梦，却也莫名明白，那就是真的。卧房外面就是厨房，厨房的桌子上就放着一把菜刀，此时要杀掉这个男人，真是太容易了。但是，那刀口在那张脸上比划了又比划，阿宋终究还是刺不下去。她知道，即使只有一张宋瓷的脸，她也是下不去杀手的。

　　有风吹着乌云去，月光一下子撒下来。
　　是雪白的夜。
　　红莲绽放在窗台，露珠是广寒宫的泪。
　　风里传来少女冷冷带笑的声音：“又有生意了呢，宝石。”
　　阿宋站在这小小又破旧的门前，下了狠心推门走了进去，眼前是一片红莲。
　　“你来了。”
　　“我来了。”
　　“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死。”
　　“那么，你会如愿。”

　　之四
　　阿宋抱着红莲站在男人面前，男人仿佛感应到什么一样睁开眼，面前的阿宋是他从未见过的冷峻模样。他心下一凉，便已猜到七八分。宋江苦笑着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脏被生生撕开一般的疼痛。
　　他伸手拉住阿宋的手，不想放开，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他说：“你想起来了。”
　　阿宋面无表情抽回手来，并不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宋江。
　　宋江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你就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吗。从此以后，我真的可以对你很好，我真的，会对你很好，真的……”
　　阿宋抬手倒掉红莲的水，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你去死吧！”
　　四周的夜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一两声虫鸣微微颤动。椅子上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他说，阿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一开始，宋瓷接近你，也是为了报仇，可是后来，他却真的爱上了你，天真的想带你逃走，逃到宋家找不到的地方去，走之前那个晚上，他做了一件最大的错事，你知道是什么吗？”宋江站起来向阿宋走近，阿宋没有分毫退让，依旧死死地盯着他。宋江嘴角咧了一下，却没笑出来，他看着阿宋冷的结冰的眼睛，最终还是软化了下来。“他来向我道别了，他对我说：‘小江，我真的爱上她了。’我当时，我当时一着急，只想留住他，我没想到，我真的，我一开始没打算怎样的，我真的……”阿宋淡淡的看着这个陷入回忆中的男人，这个人长着一副她死都想再好好描摹一次的眉眼，那张脸，那种笑容，她死都想再见一见。然而这一次，她看着这张脸，却有些反胃的想吐。“然后呢。”宋江抬眼看她，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冷的刺骨，宋江心里猛然一凉，这个女人，这个一直温温和和唯唯诺诺的女人，原来，也可以有这种表情。“我想，哥哥没完成的，我要替他完成。所以那天，带你走的人变成了我，我接近你，是为了报仇，一开始就是，我杀了所有对你重要的人，我想看看你痛苦的样子，想让你从高高在上的唐家大小姐堕落到尘埃里去，我想让你把我们吃的所有苦痛尽数尝遍，我恨你，真的恨你。最后，我想让你死，真的，我无数次想杀你，我什么都准备好了，杀你真的太容易了，你甚至都没有防备我，可是，是我一时冲动？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留下了你，只是抹去里你的记忆。”面前的男人双目通红，微微歪着头，一瞬间竟有些无辜的感觉“是的，一开始我真的不明白，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我抹去你的记忆干什么呢，我是最想要你生不如死的人，但是我为什么，我真的……”阿宋冷冷的看他微微笑着说，看他抬起头来冲她笑，那笑吟吟的样子真真像极了宋瓷，但她却别开了眼睛“阿宋，景儿，景儿，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与宋瓷是同胞兄弟，从小别人就说我们很像，就连喜好，也一模一样。从来他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他喜欢你，我也是。”
　　景儿，或许你永远不会知道，爱上你，我有多不甘心。景儿，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想以宋江的身份，叫你一声景儿。
　　“我拼了命的想对你狠，可是，还是想对你好，我想，你若一直就这样下去，被你当成哥哥，陪你一生，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现在……”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表情没有分毫变化，眼角却落下泪来。
　　“我真后悔，没杀了你。”
　　花半残了。

　　月亮无声的从云里穿出又穿近，屋里几番明灭，夏虫突然聒噪的一齐叫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人间。阿宋的表情终于松动，她缓缓的矮下身子，伸手帮男人闭上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这张脸，她将男人的脸戳出一个笑来，那么熟悉的笑脸，让她情不自禁的也笑了起来，却又瞬间收回了笑脸。
　　记忆里的红莲依旧开的火热，阳光滚过的露珠，有着少年笑的味道，阿宋闭上眼睛，又看见雪白雪白的莲子映着荷塘，看见月光下的舞蹈，看见他优雅的抚琴，看见喝醉了夜色的自己，看见少年清朗的面容。
　　说真的，宋瓷，我永远不会问你，当初遇见我，为什么不编一个假名，为什么在父亲问你名姓时，依旧清清楚楚说自己姓宋。
　　是你爱的坦诚，还是你恨得隐忍。
　　我永远不必知道。

　　当天夜里，西村的一处宅子忽然燃起大火，火势熊熊三日不熄。大火过后，宋宅闹鬼的消息在村子里传开，村民纷纷避让不敢再靠近，因为村民们曾在第四天夜里，在废墟之上看见一个白衣黑发的少女，身边是一只黑猫。
　　那少女对着废墟盈盈一拜，将手中的红莲放在废墟上，就好像放在墓碑旁，口里念道：“宋小姐，您的感谢，小女收到了。”
　　黑猫甩了甩尾，也跟着喵了一声。
　　少女直起身来，眼底是浓雾般的黑。
　　“宝石，走吧。”
　　“喵儿唔。”
　　“宝石，害人终害己，你可记住了。”
　　“喵。”

　　来年，西村下了一场大雨，大雨过后，那处闹鬼的宅子变成了一汪水塘，一到盛夏就是一池子的白莲，池塘摇摇，莲花根处，有无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