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传达的爱恋》简戎

64、赤司番外二 深海潜行

　　在新家度过的第二个平安夜，没想到哲奈的父母居然赶了过来。
　　「我明天还要上班的说。」
　　可是妈妈丝毫不在乎，「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待一晚就走，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吗？」
　　爸爸将买来的礼物放在茶几上，「工作还好吧！」
　　哲奈递来热水，「如往常一样，最近不忙。」
　　比起三个人生活，可能她更喜欢的一个人独居，所以父母过来依旧没有改变她脸上的神色。
　　「哲奈，平安夜哦，可要露出一点笑容迎接圣诞老人呀！今天可是他的生日呢。」
　　哲奈不明白一个外国人的生日跟她有什么关系，靠着窗户看父亲一个人在那儿安装着圣诞树。
　　「不来帮我一把吗？」
　　「好吧。」
　　装点好了圣诞树之后，连吃饭也变得温馨起来，妈妈满脸洋溢着笑容，「哲奈多吃一点啊！」
　　吃完饭洗完澡的哲奈就要习惯性的打扫卫生，可是妈妈立马拿过她手里的扫帚，「我来就好了，哲奈快点休息吧，或者陪爸爸看看电视也好。」
　　电视节目什么的并不能吸引哲奈，所以她选择了去书房看书。
　　而妈妈也走了过来，「这里也有灰尘呢！我知道哲奈最爱干净了，今天就交给我好了。」
　　哲奈刚要提醒她别乱动这里的东西，没想到妈妈已经打开了抽屉，「啊啊……连学位证书都快发霉了。」
　　哲奈就要阻止，没想到手滑之际，一张照片从证书里面落了下来，妈妈好奇捡起，「什么……」
　　在看清楚的一瞬间，气氛马上凝结了。
　　「哲奈，打火机在哪里。」
　　哲奈睁大了眼睛，就要去抢夺照片，可是妈妈却站起了身，「……我也不想的，不要逼我！」
　　这一声吼叫，把爸爸也召唤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妈妈将这个人的照片晾在爸爸的眼前，「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好女儿居然还在想着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爸爸也震惊不已，「……哲奈。」
　　哲奈无言以对，「对不起，把它还给我。」
　　「事到如今你还忘不了他吗！」爸爸也怒声呵斥。
　　哲奈不再央求，绕开了父母二人，「随你们了。」
　　照片被带走了，客厅里只剩下闪烁的圣诞树陪她度过这个平安夜。
　　父母对她大失所望，可是更让人难过的是，她无论打开哪个抽屉，都找不到关于那个人的半点踪迹了。
　　录像带被销毁了，连照片也被扔了。
　　哲奈倒回床上，安静得仿佛死了一般。
　　※
　　一天过去了，哲奈的手机无人接听。
　　直到傍晚，才有人来敲门，「哲奈！」
　　她不想再见任何人了，可是来人却用钥匙打开了门，原来是织田组长。
　　下班之后他就赶过来了，没想到哲奈却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哲奈！哲奈！」
　　他在这里不方便照顾哲奈，于是只能给她敷好了冰袋嘱咐道，「哲奈你别怕！我马上会找人来照顾你的，工作上就不用担心了！」
　　织田在哲奈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下离开了，转眼就来了另外一人，「哲奈！」
　　而无法辨认的哲奈脑袋什么也思考不了，连来人的身影也看不清。
　　请来的医生给她注射了退烧针，也开了点药，这才让赤司安下心来，「今晚睡一觉，明早醒来就会退烧的。」
　　「多谢。」
　　送走了医生，赤司来到厨房。
　　幸而有昨晚留下来的一点饭，否则以哲奈的习性，估计连一粒米都不会在家里找到。
　　并不擅长料理的赤司煮了一点粥，可是哲奈睡着了，并不想醒来。
　　粥冷了再热，直到变样为止。
　　第二天早上，织田比哲奈更早唤醒赤司，「吃的东西我都带来了！」
　　「你还要上班，这里交给我就好。」
　　「嗯。」
　　等到厨房里飘出一点香味，哲奈才苏醒过来，「……」
　　而听到房间里动静的赤司关了煤气，匆匆赶来，「……醒了？」
　　哲奈点点头，难为的坐了起来，赤司伸手抚摸她的额头，但依然烫得不行，「还没好，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可是哲奈拉住他，有气无力的摇头，「没关系，多喝点水就好的……」
　　她这副样子根本不是喝水就可以解决的，赤司将她按回床上，「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好好躺着。」
　　奄奄一息的哲奈又沉沉睡去，只有在手上被扎针的时候才皱了下眉头。
　　总共四瓶药水，差不多挂到下午，「如果到了晚上还高烧还不退的话，这两支药剂给她混水喝下，睡一晚出点汗就好。」
　　医生是这样嘱咐的，而赤司也盼望着她能快点好过来。
　　这边的秘书也上门催促着，「总监……我把重要文件都带来了。」
　　哲奈躺在床上，唇齿苍白，没有一点水分，仿佛透支掉了全部生命力。
　　赤司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想要将她唤醒喝水，可是沉睡的哲奈没有任何回应。
　　就算扶着她，也发现她的身体沉重得如同死尸一样。
　　「……哲奈？」
　　点滴还在渗入她的皮肤血管，她还有心跳和呼吸，赤司终于松了口气，「哲奈……」
　　「把水给我，出去。」
　　秘书将热水递到赤司手中，然后转身关上房门。
　　哺喂给她热水的时候，也能更加靠近的看清她的容颜，可是太过靠近了，眼睛就会形成盲点，再也看不清任何。
　　尽管被这个男人轻柔爱抚着脸颊，亲吻着双唇，可是睡美人却没有苏醒过来。
　　夜晚到来，拔掉针管的哲奈还是没有退烧。
　　赤司决定将她送去医院，可是她却醒了过来，「……赤司。」
　　她说话也如此吃力，「我……有点难受，让我……去洗澡。」
　　她已经躺了这么久，根本无法自己行动，赤司将她抱起身来，「好，那我陪你。」
　　想要拒绝却无力拒绝的哲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准备好了药浴，而哲奈也服下了退烧药水，在她沉入水中的时候，依旧没有半分力气的靠着一侧。
　　赤司将衣服脱下，跨身坐到了她的身后扶住，让哲奈靠入他的怀里，掬了暖水洒在她身上，「怎么样……还难受吗？」
　　哲奈只是痛苦点头，却说不了话。
　　她全身的温度都要比平时高出不少，而在药浴的蒸腾下，脸蛋红扑扑的，可她却没有任何好转，因为她连跟赤司坦诚相见的现状都在意不了了。
　　湿乱的长发，单薄的肩膀，以及不堪一击的身躯。
　　这两天的病痛折磨让她失去了全部的生活实感，只觉得整个世界沉重昏暗，连呼吸都很困难。
　　水温渐渐退去，赤司将她从浴缸中一把捞起，像对待新生儿一样放在了铺着浴巾的床上，然后为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最后盖上干净的被褥，「现在呢……好点了吗？」
　　哲奈并不想说话，「想……睡。」
　　「嗯，那就睡一觉，出汗之后就会好了。」
　　她点点头。
　　屏退了一直在另外一个房间等候的秘书，赤司道，「文件我差不多都看过了，你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这几天我住在这里。」
　　「可是总监这里毕竟是哲奈小姐的——」
　　秘书想要提醒赤司，可是赤司并不容许别人来管教他，「这本来就是我的地方，回去。」
　　「是！」
　　哲奈需要出汗，虽然她浑身发烫，但却虚弱到不行，根本出不了汗。
　　思来想去的赤司只好合衣跟她躺在了一张床上，抱紧她，为她取暖，而空调也开到了最高温度，这样下来没一个小时，反倒是赤司挣出了一身汗水。
　　但他还不能松手，哲奈觉得透不过气想要掀开被子，可是赤司又盖了回来，「听话哲奈，这样你的病才会好起来。」
　　她什么也不想听，只觉得周围的热量都快将她淹没了，「很、难受……」
　　「坚持一下。」
　　这样汗水黏腻、身体贴紧着，赤司也备受煎熬，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开双手，「哲奈，听我的话。」
　　辗转反侧的哲奈在扑腾了两三个小时之后终于失去全部力气沉沉睡去，察觉到她额头渗出的汗水之后，赤司终于长吁了口气。
　　※
　　清晨的阳光微弱的照射进来，赤司睁开双眼。
　　第一反应就是去试探哲奈的温度，而她果然已经恢复了，脸色也不再难看。
　　赤司撑着床半坐起身，低头看着哲奈，而她还在熟睡着，并没有察觉到两个人都是赤裸的。
　　如果被她看到这种场景的话，说不定会让她高烧再起，赤司拿过衣服穿好，重新将哲奈盖好被子。
　　度过了最为关键的两天，哲奈复原苏醒了。
　　她仿佛被病魔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了，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呃。」
　　正好煮完早饭的赤司走了过来，将她扶起，「好了？」
　　哲奈摇头，「我好像变成废人了一样……」
　　毕竟在床上躺了几天，没有力气是正常的，「不用着急，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只是发烧而已。」
　　他也明白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发烧了，可是发生在这个人身上时，感觉会随时要了她的命一样。
　　「是我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以前在队里的时候，我也生病过，你也来照顾过我，不是吗？」
　　哲奈大概懂他的意思了，「但还是谢谢了。」
　　这天上午不能行动的哲奈就坐在沙发上看了半天的向日葵，而赤司在秘书的紧急联络之后就离开了。
　　又回到了那个没有人存在的世界。
　　连阳台的向日葵都垂着脑袋，不再看向太阳了。
　　哲奈在沙发上沉沉睡去，醒来就是夕阳西下。
　　夕阳的光辉如此热烈，让她喘不过气来。
　　明明是冬天，却感到难以形容的炙热。
　　太热了，她要去把窗户推开，吹一点风，可她刚起身，因为丧失的力气，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爬也爬不起来，直到视线模糊，再也看不清任何，「……」
　　※
　　她不想再醒来了。
　　因为活着比死去更加痛苦。
　　她感受不到生活的一点乐趣，也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动力了。
　　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她，跟活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哲奈！」
　　「哲奈！」
　　勉强还能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声音，可是那不是她所期待的，所以选择了沉默。
　　她已沉入深海之中，就算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反被更深的海水淹没。
　　深海潜行之中，气温如此冰冷，让人失去任何知觉。
　　她只想抱坐在这里，成为被砂石掩埋的回忆而已。
　　哲奈的高烧反复了五天之久，连医生们都快怀疑自己的水平，「照理而言，痊愈了之后又没吹风，不会这么快就复发的……」
　　但是赤司却急坏了，「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可能、可能根本不在外界原因，是病人本身的缘故吧。」
　　医生如是说，赤司也理解了。
　　哲奈现已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躯体，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在乎了。
　　她不想再面对醒来的人或事，尤其是在全世界的反对之下，见不到那个人的痛苦心情。
　　虽然沉下海底的过程漫长而又冰冷，但等到最后连一点光芒也看不到的时候，失去呼吸的自己也就体会不到什么了。
　　唯有长发在海水的流动之中轻轻摇摆着。
　　而赤司也看见了那个被冰封住的身影，她的周身都被海水包围着，仿佛陷入千年沉睡，不再苏醒。
　　本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时候，没想到出现了无数黑影将他阻挠，等他挣扎醒来，却发现自己伏在床边睡着了。
　　「哲奈……」
　　他要定下一个约定，好让哲奈继续这样漫长而痛苦的等待。
　　她已习惯了这种等待，她并不打算被人唤醒。
　　所以赤司需要维护她所认同的生存方式。
　　「你的父母不会再来阻止你了，无论你想怎么活下去。」
　　温柔的赤司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我会告诉他们，你有了心仪的人，那个人在京都，这样以后他们就会放手了。」
　　「而我以后也不会来干涉你的生活，会保证你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
　　「所以，快点醒来，哲奈。」
　　深陷美梦的人手指轻动，终于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