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仍在》慕闲之

8、二·人妖殊途终成憾（4）

　　“层云，这次下山我一定事事都听你的，绝不会自作主张。”暮雪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层云笑笑，并不在意，张府之事是他疏忽大意了，这样的事他绝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知无涯对着二人翻了个白眼，蹦蹦跳跳地率先向山下跑去。
　　这日，两人带着知无涯来到了一个小镇，镇名温泉，因着小镇上有一天然温泉故此得名。
　　刚进镇就发现镇里人烟稀少，本应热闹的集市上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见此情景，层云不由微微皱眉。暮雪看见路边有一位老妇人坐在墙角暗自抹泪，忍不住上前问道：“大娘，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老妇人抬头看看暮雪，发现是不认识的外乡人，摇摇头，站起来走了。
　　暮雪还待要说话，被层云拉了一把，对着她摇了摇头。暮雪见状忍下了满腹疑惑跟着层云向镇外走去。
　　一出温泉镇，暮雪就忍不住问道：“层云，你刚才干嘛拦着我？”
　　层云尚未回答，他怀里的知无涯就忍不住道：“狐狸，你真是在山里呆久了，都呆了。你一个陌生人，人家会把实情告诉你吗？”
　　暮雪咬咬嘴唇，道：“我是想帮她呀，我们下山不就是为了积功累德吗？那就应该多帮助别人解决困难才是呀。”
　　知无涯看着暮雪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叹道：“我们只要帮忙把困难解决了也算是积功累德，至于怎么帮当然是要便宜行事。”
　　暮雪看看层云，层云笑笑，道：“无涯说的不错，这镇上的确有些古怪，直接问是问不出什么的，等到晚上，我们自己去看。”
　　“嗯，我听你的。”暮雪点头应道。
　　入夜，一人一狐一兔悄悄潜入温泉镇，施了一个隐身咒，暗自观察镇中的一切。只见与白日里不同，入夜后的温泉镇，家家户户门户大开，飘忽的人影提着白灯笼自各家各户中走出，到了街上自发排成一列向着镇外走去。
　　层云见状不由皱了眉，暮雪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些人，小声道：“这些人脸色都是青的，就这样飘着，好吓人。”
　　知无涯也迟疑道：“这些人虽然能走能动，但好像没有活人的气息。”
　　暮雪闻言惊得一把保住身旁的层云，一脸惊惧。知无涯趴在层云怀中无语地看着暮雪，嘴角似是微微抽搐。
　　层云并未注意到一狐一兔的举动，略一沉吟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很快一行人出了镇，向着镇外不远处的一所房子飘去，那房子四周弥漫着阴森鬼气，却因屋前杵立的一杆长枪，将这阴森鬼气禁锢在房子四周不曾外泄。层云见状神色越发严肃，暮雪被鬼气一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若不是层云还在，只怕已经掉头就跑了，就连知无涯也紧紧抿着嘴，衬得一张兔脸也是神色凝重。
　　暮雪骇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只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层云”，层云并不搭话，只轻轻拍了拍暮雪紧紧拽着自己的手以示安慰，脚下却毫不迟疑地向着那房子走去。镇上的人到了房子前都鱼贯而入，层云跟到近前才发现这房子竟是义庄，不由心中咯噔一下，心下暗自警觉。
　　层云一行悄悄潜入义庄，只见大堂正中一口敞开的棺材，周围堆积着许多尸体和一些残破的白灯笼。镇上的人自发地围着棺材站成一圈，棺材中散发出青色的光芒，那些青光并不散乱，只围着镇上的人打转，白灯笼的微弱光芒下越发衬得那些人面目青紫可怖。丝丝缕缕的白气从人们的身上逸出，向棺材中汇聚而去，不多时，便有人摇晃了几下，然后倒下，和地上原本的尸体混在一起，白色的灯笼掉落在地上，灯光闪烁了两下，终究还是灭了。
　　知无涯严肃地道：“这些人果然都已经死了。”
　　“什么？”暮雪一声惊呼，完全忘了自己正隐在黑暗之中。
　　大厅中青芒闪烁了一下，接着就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不知何方高人驾临，老朽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说话间，只见棺材中缓缓坐起一个人，此人全身隐在黑雾之中看不出身形年纪。只见他一挥手，原本还站着棺材边的人，个个身形巨颤，白气不似先前若有若无，倒似实体一般向棺中人涌去，而镇上的人在白气散尽后，一个个跌倒在地，散落一地灯笼，再无半点动静。
　　暮雪惊得目瞪口呆，但想到这么多人眨眼间就变成了尸体，不由得怒气冲天，早忘了知无涯适才说的镇上的人都是死人。只见她大步上前，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在此伤人性命？”
　　棺中人闻言一愣，桀桀的笑声异常刺耳，只听他笑够了，方道：“伤人性命？实在是可笑，这些人本就是死人，何来性命之说？”那人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者，老朽与这些人定下协议，把他们从青州送回故土，让他们能与家人告别，告别之后老朽才按照约定吸取他们的精魄，如何算是伤人性命？”
　　知无涯把头埋在层云怀中，嘀咕道：“笨狐狸，连活人死人都分不清，实在太丢修道者的脸了。”
　　暮雪闻言一愣，周身气势顿泄，恐惧复又弥漫上来，瑟瑟发抖的样子让层云不忍直视。
　　层云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将暮雪挡在身后，这才仔细打量起棺中人，道：“你是赶尸人？”
　　那黑影点点头道：“不错，老朽正是赶尸人，与这些人的约定也都是你情我愿，算来也是替他们完成了心愿，不知道友有何指教？”
　　层云皱了皱眉，道：“赶尸人的规矩我也略有耳闻，只是炼人魂魄以助修为终究有违天道。这些人本可以转入轮回，却因为你而魂飞魄散，我既见了，就不能当作不知。”
　　那黑影倏忽间便来到庭院之中，挥手间漫天黑雾向层云压来，层云右手抱着知无涯，左手一挥，袍袖过处淡淡白光闪烁，瞬间在身前筑起一道屏障，将黑雾挡在光幕之外，再不能压进一分。
　　两人交手极快，层云将知无涯抛给暮雪，为一狐一兔筑起一道屏障，便不再理会身后，数个回合下来，黑雾渐淡，隐隐可见黑雾中一张苍老的脸，而层云依然如闲庭漫步一般，显是占了上风。
　　只听那黑影一声大喝：“起！”破空之声传来，原本立在义庄外的长枪如有灵识一般，自发飞到黑影手中，顿时黑影如虎添翼，频频向层云发起攻击。层云对那长枪有几分好奇之意，手下便不由留了几分情，待将长枪看仔细后，不由赞道：“好枪！”话音刚落，已将长枪夺到手中，黑影已跌落在地，周身黑雾散去，却是一个皮肤皲裂的干瘪老头。
　　层云将长枪抬起仔细打量，眼中隐有赞赏之意，道：“此枪能聚集灵力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语毕将长枪往地面一插，这才去看那老头。
　　“修行一途本无定法，只是炼人精魄终非正途，道友随是赶尸一系，但如此修行终是太过歹毒。如今这些魂魄还未被彻底炼化，所幸大错尚未铸成，还望道友以后好自为之。”层云说着，双手成诀，口中念念有词，正是往生咒。
　　只见白色光芒丝丝缕缕从老头身上逸出，然后越聚越多，以至光芒大盛，无法直视。片刻后，白芒在空中渐渐消散，再看那老头，皲裂的皮肤已然完好如初，干瘪的身子也渐渐丰满，却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眉目颇为俊朗，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双眼死死盯着层云一行，眼中的愤恨之意无法掩饰，喉头滚动一阵后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待空中白芒散尽，层云才转身对暮雪道：“走吧。”说着率先走出义庄，再不看那赶尸人。
　　三人回到小镇，层云再次施展往生咒，白芒从镇中四面八方的逸出，不多时就听见痛哭声从镇上各个角落传来。一想到镇上家家户户都有逝去的人，暮雪心下平添了几分哀意。
　　眼看着白芒散尽，暮雪才悠悠道：“层云，这些人都能转入轮回，重新开始吗？”
　　层云抚着暮雪的发顶，安慰道：“我已经施了往生咒，这些亡灵有往生咒的指引不会迷路的。”想了想又道，“炼人精魄以提升修为乃是邪门歪道，即便短期内修为大增，但终有一日会遭反噬。暮雪，我知道你近日很是用心修行，但要记住，切不可心急，以免走火入魔。”
　　暮雪点点头，道：“层云放心，我不会的。对了，那赶尸人就这样放了吗？”
　　层云笑笑：“他如今修为尽毁，再也不能害人，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他今后能放弃邪术，潜心修行，也不失为一桩功德。”
　　“那他要是不知悔改呢？”暮雪反问道。
　　层云眉峰一凝道：“若是如此，下次再见，我必当不会手下留情。”
　　“嗯。”暮雪点点头，接着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既然一切是从青州开始，那我们便去瞧瞧吧。”层云说着，眼中带了一抹忧色，赶尸人能收集那么多的死人，想必青州必是出了大变故。

作者有话说

　　赶尸人的内容都是胡诌的，只是借了一个名而已，请不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