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三人行》三月惊喜

18、外教滑铁卢

　　次日，夏夏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Julia、章家明、杜强森齐齐站在自己病床前。

　　Julia扑到病床前，握住她的手：“你昨晚真是吓死我们了。”

　　夏夏怒目对章家明：“是你把我踢翻在地的！”

　　章家明一本正经解释：“当时情况紧急。”

　　夏夏忽然大叫：“我的存折！Julia你有没有帮我给抢救出来？”Julia赶紧安抚她：“没事没事，没有真的着火。是一楼的老太在煮粥忘关了，浓烟触动了消防警报。你的存折还好好躺在你床头柜第三个抽屉粉色盒子……”

　　“停！”夏夏赶紧让Julia住嘴，别泄露了小金库的藏身之所。

　　章家明转移了话题：“谢谢你昨晚给我烤的生日蛋糕。”

　　夏夏瞥了他一眼：“也不是特意给你烤的，就是自己也想吃。”顿了顿：“味道怎么样？我一口都没吃，就困得去睡觉了。”

　　章家明傻了：“你一口没吃？那蛋糕怎么只有半个？蜡烛都烧光了。”

　　夏夏望向Julia，这时才发现，自己和章家明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和杜强森偷偷溜走，都走到病房门口了。

　　“我得去上班了！时间来不及了。拜拜！”Julia撒腿就跑。

　　“我送她！”杜强森立马跟上。

　　夏夏吃惊地望向章家明：“他俩什么时候结成联盟了？”章家明说：“蛋糕不光Julia有份，杜强森也吃了。”夏夏恍然的表情，章家明接着说：“凡事皆有可能。你都能替我烤蛋糕，我都能替你着急，他俩怎么就不能结成联盟？”

　　这话要不是章家明说的，是任何一个普通男人说的，夏夏又得以为，这是一句情话。

　　为了再次庆祝夏夏母子逢凶化吉、转危为安，一出院回家，章家明就递上了美食APP的帐户和密码，作为送给夏夏的康复礼物。

　　夏夏看着装修成熟的网店页面——虽然审美品味有待商榷，得知这是章家明一夜之间做出来的，非常震惊，也很感动。

　　忽然，她在待发货的一栏里，发现有十个成交记录，正等着她发货，分别是：戚风蛋糕、布丁、蔓越莓曲奇饼干等四五个品种——都是章家明最喜欢吃的那几个。

　　“我提前替你发布了商品种类，并且在你昏迷时，替你接了十个单子。”章家明补充。

　　“就等我醒过来，下厨房完工发货？你想得还真是周到啊，章家明！”夏夏说。章家明一开始以为这是赞赏的语气，正想说“不用谢”，仔细一琢磨，发觉这是发作的前兆。

　　章家明吃不准夏夏的怒火会转弯到哪个方向，往左是消防局，瞬间灭火；往右是加油站，火上浇油烧得更旺。以自己这段日子对她的了解，哪个选择会更有效果呢，是赶紧逃开了事，还是努力一把说服她——他赌了一把，没有走开，因为他发现，有时候，自己给她的建议，她都是听从的，虽然一开始会反对，但最终，她认为对的，都会乖乖地跟着他说的做。

　　夏夏深呼吸几下，终于决定面对现实：“好！我明天就发货！我就是会做饭，我就是要开吃食店以此为生，怎么了？你说对不对？我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说！”

　　章家明只差在心里给自己竖十个大拇指了，如果他有十个大拇指的话。他很高兴夏夏的心理改变，全力支持她：“不用管苏一白跟你说的话，他不是你的真理。”

　　章家明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有哲理，但他实在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为什么夏夏貌似又要生气了：“停！不准再提起这个名字和这个人。”他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要表示无条件支持就对了，压根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把她曾经的伤疤再翻开来重新清洗一遍。

　　Julia在美孚少儿英语培训中心的第一堂正式授课，以差点落荒而逃而告终。

　　虽然内心的理想依然是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但Julia丝毫没有轻怠这份工作，毕竟是有工资，靠它生活的。所以，她认真地备课，仔细回顾了之前外教老师的视频资料，还特地把所教课程里的每个单词都彻底复习查阅，去网上搜了好多互动环节的游戏……但残酷的现实就是，她失败了。或者说，她连失败的资格都没有，失败的前提是，双方对战过招，一方实力不济，最终落败。而她，在那帮半大的小大人面前，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落败，是从站在孩子们面前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注定的。

　　Julia从来没想到过，第一次站在讲台前——虽然没有实际的讲台，而是一群坐着孩子围成圆圈的前面，她的双腿竟然有点轻微的颤抖，心跳得简直比十八岁的初吻还剧烈。自己也想不通，面对摄像机丝毫不觉得紧张，为什么却会在十来个孩子面前，紧张成这样？

　　那一刻，她简直想转身逃出教室了，心想，自己可真是天生当演员的料，对着摄像机从不发怵，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受这样的折磨？但是，看着孩子们眼巴巴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眼神，她又觉得，自己仿佛化身成了塑造他们灵魂的工程师，嗯，自己是老师了呢！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运用丹田之气，配合甜美的笑容，说出了问候语，如同她看过的那些示范教学视频一样。可是，孩子们没有回应，有个女孩子忽然问她：“老师，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Julia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曾经在刚去美国之初的岁月里，困扰了她好几年，甚至于到现在，还不时困扰她。她想了想，谨慎地回答：“老师和你们一样黄皮肤，黑眼睛，所以也是中国人。”

　　另外一个男孩子马上接口：“可你是外教，收费比其他中国人老师贵多了。这是为什么？”

　　Julia一下有点呆住，这真的是只有六七岁的孩子吗？怎么感觉，伯克利大学的面试教官都没他们尖刻。她迂回地回答：“因为老师的英语说得比较纯正，基本没有口音。”她自以为回答得毫无漏洞，堪称完美。

　　“老师，那么你是美籍，还是绿卡？”之前提问的那个女孩子又再接再厉、直指问题本质。

　　Julia心里一惊，她忽然想起了这个女孩的传闻。熟悉班上每个孩子的资料时，带班的外教班主任说过，这个女孩子特别早慧早熟，说她有一次和妈妈吵架，她的妈妈不允许她买最新款的一个少女玩具，她的妈妈是个全职太太，她就质问她的妈妈：“你也没有工作，每天呆在家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你有什么权利来指导我应该玩什么，不应该玩什么？”她的妈妈当场崩溃，痛哭流涕，整整一个月，一想到这事就红眼眶。

　　“美籍。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把我一起带去了美国。所以，我在美国读的中学和大学。”Julia自我感觉回答得很诚恳。

　　“你家是不是很有钱，我妈妈说，移民美国需要很多钱。”

　　“呃，那时候，不需要很多钱。”

　　“那需要多少钱？”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为什么要回国？是不是在美国混得不好？”

　　“啊，那是因为，因为……”

　　“我叔叔在上海是做计算机的，很厉害的，在美国找不到工作，只能去超市里当搬运工，很累很辛苦的。老师，你在美国是做什么的？”

　　“我没有在超市做过。事实上，我是一个演员……”

　　“啊，演过什么？哈利波特？绿野仙踪？地心历险记？……”

　　“这个……老师演过的片子，你们应该都没看过。”

　　Julia几乎招架不住了。如果这时有一台摄像机记录下刚才那一幕，自己作为旁观者观看的话，她就会发现，自己完全被那些孩子带着走了，全然被夺走了话语权，只顾疲于奔命地应付着抛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炸弹，躲了这个躲不了那个。这在表演里，要是被抢戏抢成这样，也不用混了。她这时才深深明白，什么《放牛班的春天》、《死亡诗社》里那些对于非凡教师的刻画，是多么真实而伟大。

　　Julia此刻满脑子的“我要辞职！我必须辞职！我是现在出门就去辞职，还是捱过这堂课后再去辞职！”

　　忽然，教室的门被推开了，Julia充满希冀地望过去，希望是哪个经验丰富的外教老师来救自己场，可是，门外站着的却是抱着一只少儿足球的杜强森。孩子们都奇怪地望向杜强森和他手里的足球，Julia朝杜强森狂使颜色，暗示他马上离开，可是杜强森不为所动，走到孩子们面前，熟练地拍了几下手，用流利的英文问候了他们，然后，二话不说，开始颠球。

　　孩子们看愣了，不知道这个老师又是谁，马上，气氛就开始激动热烈起来，随着一个男生开始数颠球数，两个三个、五个六个，更多的孩子加入了数数的队伍，还有几个孩子在那儿打赌，这个叔叔颠球到几个时，会输。

　　之前那几个很成熟地和Julia对话的孩子，此时也完全恢复了小孩子本性，兴高采烈地数着，high得不得了。

　　正颠得不亦乐乎、群情激昂呢，杜强森叔叔忽然戛然而止，停住了。孩子们顿时安静下来，然后叽叽喳喳地问怎么了，什么情况？杜叔叔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他有话要说：“想知道我颠球的最高值是多少吗？”

　　孩子们猛点头。

　　“这是个秘密。”杜叔叔抱着球，微笑着说。

　　“告诉我们吧！”

　　“我猜，580个，对不对？”

　　“你来做我们的英语老师吧，这样我们就能每次都能看到颠球啦！”

　　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叫嚷里，数那句“你来做我们的英语老师吧”最叫杜强森心惊胆战，事实上，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把会说的几句熟练的英文句子全都说完了。他抱着球就逃，跑到教室门口朝孩子们喊：“我是你们Julia老师的特邀嘉宾John杜，以后你们上课表现好，就可以向她提要求，邀请我过来表演颠球，到时候，你们就能知道我的颠球最高值啦，还有——”

　　所有的孩子都眼巴巴地望着杜强森，期待的眼神。杜强森继续高喊：“还有，一个月后，我还可以教Julia老师认为最优秀的一个孩子，颠球绝技！我的独门秘笈！”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还有掌声。杜强森朝Julia抛了一个媚眼，火速溜走了。等到杜强森的背影消失不见时，孩子们开始继续“围攻”Julia：“老师，他是你的男朋友吗？”“老师，他是不是专业足球运动员？”“老师，他是哪里学的颠球啊，申报过吉尼斯记录吗？”

　　剩下的半节课时间，Julia算是勉强捱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暂时的。反正，在她答应，一个月后会再邀请John来串门时，孩子们不再纠结于她是中国人还是美国人、绿卡还是美籍、混得成功还是失败，麻遛地上起了课。甚至下课的时候，还有个孩子还特地跑过来和她说，“你的英文说得很好，我闭上眼睛，还以为是一个白人老师在说呢。”当然，大部分其他孩子，都是意思意思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就飞奔出去了教室。

　　那唯一一个还算认可Julia的孩子说的这话，让Julia想起了杜强森，第一次在健身房见面时，他也曾这么形容过。Julia忽然觉得，这杜强森许多年孩子王当下来，也不是白混的，下回得跟他好好讨教讨教治那些小鬼的经验。

　　Julia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怎么都觉得，这份工劳力劳心的程度，不比四处奔波着去剧组面试轻松——当然，这是有工资的，所以还得坚持。

　　电梯里，碰到拎着外卖盒的杜强森，他邀请Julia去他家里吃外卖，Julia拒绝了，这种时候，能犒劳她的只有夏夏的美食。等电梯的间隙，Julia上下打量杜强森：“你英文说得不是很好嘛，美国纽约口音啊，还找我干嘛？杜强森赶紧赌咒发誓：“就那三句半，别的都不会。没见我后来赶紧逃了。”

　　Julia点点头，表示信了。犹豫着，杜强森又老生常谈：“不就是想挣钱交房租吗？真的，咱们互惠互利，双赢。你教我英文，节省下时间你去面试剧组，实现你的演员梦。你不是也不想做那份工作吗？”

　　如果面前有一张桌子的话，Julia真想拍案而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群小屁孩都搞不定，如何征服个个都是人精的影视演艺圈？

　　Julia瞥了杜强森一眼，虽然没说话，但那种眼神就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意思。杜强森懵圈了，之前在片场无意中顶替了她演尸体那次，她说他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梦想，一天到晚只知道钱钱钱。那么，他现在让她不为生活所迫，辞去不想做的工作，没有后顾之忧地去闯荡演艺圈，支持她的理想，又是哪里错了呢？

　　看着Julia毅然离去的背影，他完全没有方向了。如果有魔法，他情愿化身成为一条蛔虫，纵身一跃，跳入她的腹中，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自己每次说什么必错！？

　　“你想好好做这份工作是不是啊？可以啊！我可以帮你，如何搞定那帮小孩，为了摆平他们，我学过儿童心理学，下过苦功的！”杜强森情急之下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Julia停住了，“条件？”

　　“你教我英文口语？”杜强森弱弱地提出了这个建议，做好了被瞬间驳回的心理准备。

　　“Deal！”Julia转身走了，杜强森还愣在原地。

　　“成交！”Julia回头补充。

　　杜强森终于明白，“意料之外”这四个字的意思，是这个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