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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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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打好水准备回寝室的时候,听到苏郁怡和齐淼的声音。本来没什么,但江宁听到自己的名字,所以停了脚步。
她拿着一个保温壶,有点重。听到齐淼说:“我都要被气死了,她竟然拒绝了南神?她以为她是谁啊?”
苏郁怡的声音,没说话,但也能分辨出是她,轻轻笑了一声。
“你都不生气的啊?”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停了一下,“难道要她答应才开心吗?”
“程南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叫他去追他就真的去追,不知道是真心话大冒险呀。”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有点儿嗔怪的样子,“拖着嘛,他喜欢我就奉陪咯。”尾音是上翘的。
“我说你也是的,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挑明了,两个人在一起算了。”
“他那个人啊……” 过了一会儿苏郁怡的声音才响起,“哪能跟一般人一样。”
江宁觉得这个时候进去会很尴尬。所以把保温壶原路提回了水房,打算重新走一遍。她把水壶放在热水机旁边,跑到阳台发短信。
还是夏天,风都是热的。吹的人心烦意乱。
“在干嘛呢。”她打字。
很快郑衍就拨了回来,但被江宁按掉了。
江宁继续打字,“不想说话。”
从“对方正在输入中”变成“今天怎么不开心”只过了短短五秒。郑衍还发了个表情。
江宁:“问你在干嘛呢。”
“手术。”
“这都几点了?”
“赵主任组缺人被拉来的,听师兄说护士长净给他排这个点。”
“等等……手术还玩手机?”
“就缝合了。师兄在做,我蹲在这里呢。”
“:)”
“你每次这个表情都怪吓人的。”
“有嘛?”
“下次对镜子试试。”
江宁没回,郑衍又发了个表情。其实郑衍不爱用表情包的,他的表情都是从江宁这里收藏的。连使用的场合都微妙的重合。
郑衍又说:“还好之前有记得照,刚切下来的胃,要不要看看?”
江宁:“……”
“那你给我看看你最近画的。”
江宁说:“下次。”
她还在打字,“想出去吃顿好的。快过来请客。”没发出,郑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次江宁接了,“干嘛?”
那边男人的声音有点沙,带了种磁性,像抚摸在缎子上,“没干嘛。”
他继续说,“我就想听听你哭了没。”
江宁面无表情,“傻逼。”
郑衍却笑了,“是我。”
挂了电话,江宁觉得心痒痒。从口袋的夹层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根烟来。夹在指缝里,对着又风吹了半天。
她没有打火机。
但这一层的阳台,她记得是见过一个被人放在这里,像是藏起来的火机的。
阳台的构造是这样的,对着水房的地方是一条走道,随着建筑的结构朝两边弯。她从左边的弯角走到另一边,想找那个打火机。冷不丁浑身颤了一颤——
黑暗里有个人在蹲着抽烟。
是程南。
看到她走过来,半天没说话。
本来就被刘海挡住,黑暗里更是看不清表情。
江宁脸上一片晦暗不明。
那会儿她指缝里还夹着烟,程南蹲着,就这样把手往上一抬,轻轻点着了江宁手里的。
冥冥中,江宁觉得这一幕就像神迹降临,有种预兆般的吊诡。
她看见黑暗里仍然保持蹲坐姿势,直直看着自己的男孩,烟火的光在他的眼里变成一个暖黄色的点。
——头一次落荒而逃。
江宁走了好一会儿,程南才起身。
他在阳台上张望了一会儿,从三楼只能看到无数、更高的建筑遮天蔽日,像是夹缝一样的间隙里长了两排树,但都长不高,从程南这里刚好可以看到树冠,被风一吹,颤颤的。
他其实早就知道江宁过来了。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他还没开始抽烟,躲在角落里看她打水。
仔细看她真的非常瘦,有种盈盈一握的感觉。那水壶在她手里显得更沉了,几乎都要握不住。拎着水壶上去了。
她第二次下来,还没出声,程南就知道是她。
她的影子投在了阳台的地面上——还握着那个水壶——投影倒在地上,夸张的变得更大了。
程南觉得有点想笑。
还没笑出来,就听到她说“干嘛?”
有那么一瞬间,程南只觉得汗毛倒立。但很快它们又躺了下去,他听见几乎是同一个声源地发出了夹杂电流的沙哑的男低音,才意识到江宁在打电话。
那声音挺好听的。够man。
男朋友?程南想。
他突然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餐桌上的那个人,也是江宁,他跟她表白,她怎么说来着——“我有喜欢的人了。”
难道是这个?
又听了一会儿,程南突然捏了捏烟。
心烦意乱,他忽然听到江宁笑了。
挺短的一声,但莫名的好听,还没听出更多,听到她说“傻逼”。
程南还是第一次听到她骂人。
其实他之前对江宁的印象真的很少。她的存在感太低了——如果不是齐淼老提的话。她长的不算漂亮,专业成绩也一般,素描速写基础不算好,但色彩还行。女生嘛,色感一般都比男生稍微好一点。就连这都没什么不同。
程南觉得她像个木头。没什么表情,倒不是真像齐淼说的那样有股阴邪气,而是说她太呆了。反应慢半拍,表情没上来,所以显得有点傻。
没想到竟然还会骂人。
那股子奇怪的感觉又来了。程南觉得更不爽了。
他又吸了口烟,江宁电话也打完了。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暗。
他眯起眼睛看,发现江宁站在他面前。
——还拿着跟烟。
程南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但她这个时候背着光,实在是看不太清。
不知怎的,程南把烟给她点上了。
过了很久他才想明白点烟这个动作的含义,大概是真的想看清她当时的表情,所以他举起手里的烟就想当个火光去照亮她的脸。
很显然烟没能做到。
幸运的是在转身那瞬间她又重新朝了阳,走廊的白炽灯亮如白昼,她很快就离开了阳台,也很快跑上了台阶。
但是足够了,足够程南看清她的侧脸。
——她哭了。
——她真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