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招魂》苏瓦猫

1、楔子

　　午时刚过，阴云沉沉地压在成都上空，一场不大不小的秋雨从上午淅淅沥沥直下到此时，依然没有放晴的倾向，驿道上飞扬的尘埃此刻都成了泥泞和水坑，一条长道上冷冷清清，半晌也没有行人经过。
　　广都镇道旁一座简陋的小小茶馆开着门，店小二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拨着算盘，一旁炉子上烧开水的白铜水壶里发出水将沸时的扑扑声，他也懒得瞧上一眼。
　　这样恶劣的天气，店里只有一个被雨阻住的客人，是个二十多岁、身材瘦高的青年，身着蓝黑色劲装，面上戴着半边银面具，腰后系着一具千机匣。这青年低着头信手拨弄桌面上的旧瓷茶杯，偶尔抬起头把目光向门外萧瑟的雨幕投去，眼神也是放空的，一肚子心事的模样。
　　忽听得外面雨声里传来脚步声，直奔着茶馆过来，店小二和那个顾客都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旧衣落拓的江湖汉子撑着把破伞，匆匆走进来。
　　踏进茶馆门，这江湖汉子嘘一口气，收了伞放在门边一角，说道：“小二，给我泡壶热茶。——这天气让雨一淋，竟冷得浸进了骨子似的。”
　　店小二应了一声，起身去冲茶。这汉子向茶馆里环顾一下，目光看到那个蓝黑色劲装的青年时，猛然一愣。那青年却对他打量自己的目光不以为然，面无表情地又正待转开头去，却瞥见这江湖汉子肩头飘着的一盏小灯。
　　这盏小灯制成方形，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灯油，闪着莹莹蓝光，看上去颇有几分诡异。
　　那青年向这盏灯看了一看，再将眼光转向那江湖汉子，便郑重起来，起身抱拳道：“先生请这边坐。”
　　江湖汉子一愣过后，也不客气，回一礼，说道：“有扰了。”在那青年对面坐下。
　　店小二将茶壶茶杯拿了过来，也向那盏方形灯笼看了几眼，起了些八卦兴致，笑问：“这位客人可是位方士么？我们这小店里每日里人来人往，也曾路过几个方士，都带着这样一盏小灯，却是好认。”
　　江湖汉子点了点头：“正是。”
　　这江湖汉子身材高大，肤色黝黑，一张脸上有偌大几道伤疤，更蓄着半脸络腮胡子，乍然看上去但觉面目狰狞，颇为吓人，倒看不出确切岁数；身上衣袍亦是破旧褪色，不知道在江湖上流落多少年了，露着十分潦倒落魄的模样。
　　店小二便笑道：“听说当方士的人会跟鬼打交道，能从死人手里弄到不少银钱使化呢，客人怎么看上去像是没碰上多少个鬼的？”
　　这方士笑了笑，说道：“能不能遇见鬼，遇见什么鬼，也是讲缘份的，不是想见便能见到，何况天下人有穷富之别，鬼也是一样，从鬼手里弄到的银钱怎么使化？要是我拿几张鬼魂使用的纸钱给你付茶资，小二你肯收么？”
　　店小二被他说的张口结舌，干笑道：“这说的也是……”讪讪地摸着后脑回去柜台后。
　　这边青年提起茶壶，替方士倒上茶，方士连忙道：“不敢劳动，在下自己来就是。”
　　青年微微一笑，说道：“不用客气。”
　　两人对面坐着，互相打量了片刻，青年开口道：“请问先生可接受雇佣？”
　　方士有些诧异，顿了一下才道：“我看阁下衣著打扮，像是唐门中人，川蜀之地势力之大无有过于唐门的，阁下能有什么事是在下可以效劳的？便请吩咐就是。”
　　青年见他看得出自己身份，也不意外，坦诚说道：“在下正是唐门弟子，单名一个陵字。听说方士们能与鬼魂打交道，在下想雇佣先生去寻找一个鬼魂，有几句话与他交代，若先生能办到，在下定有酬谢。”
　　方士颔首道：“若是别的事，在下也许办不到，但若是寻找鬼魂，却还有几分把握。请问唐大侠要寻找的是何人鬼魂？死于何时何地？——通常亡魂会滞留于亡故之处，知道了死处方好寻着。”
　　唐陵默然半晌，低声道：“我要寻的是东都天策府的一名校尉，他名叫骆扬，死于天宝十五年的长安。”
　　方士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凝视唐陵。唐陵却只看着手中茶杯，被面具遮住的半边脸容上没有表情，可是眼中却渐渐露出深切的悲怆之意。
　　方士似被他眼中神色震慑，怔了一会，方缓缓问道：“天策府中人，死于天宝十五年的长安，听起来应该是位战死者。那么唐大侠要寻这个鬼魂，可是要为他超度么？若只是为超度，请僧人或道人亦可办到，却不一定要方士——”
　　“不是。”唐陵打断他的话，说道：“并不为超度，而是有几句话要转告于他，因此非得寻到他鬼魂不可。”
　　方士点点头：“唐大侠能否将前因后果也一并告知在下，知道了前事，寻觅召唤魂魄才能更为顺利。”
　　唐陵垂着眼思忖了片刻，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