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如梦令》下限君一路好走

32、32

　　致道元年夏，陕甘一带蝗灾大起，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百姓颗粒无收，蝗群所到之处，不管是树叶还是田中的粮食，都是蝗群啃食的对象。

　　原本赵光义还思虑着如果蝗灾不起，以自己侄子对那女道的痴情，自己要是处斩那妖言惑众的女道，他自然向护着，到时候他要，除掉这个在民间颇有威望的侄子也是名正言顺——一旦赵德芳被废为庶民，宋后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受此打击，自然挺不住。

　　到时候，他自然能名正言顺的立寿王为皇太子，不用再让他继续当开封府尹了。

　　可是，这如意算盘在收到陕甘一带蝗灾的报告之后，碎成了千片万片，差点没让赵光义吐出一口血来。

　　也是这一刻，他深切的明白了赵德芳为何要求娶那个女道，为何无论如何拼着悠悠众口、人言可畏也要逼着这个修道之人嫁给他为妻——她是个女子，他不现在娶了她，万一为辽邦西夏所得，这天下的国士，必然为大宋的祸害。

　　这个小姑娘，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大宋。

　　有那么一瞬间，赵光义是动了把李鹤娘指婚给寿王的心思的，他想着这个女人与其嫁给赵德芳，若是她以其之才帮助赵德芳谋夺帝位，只怕也是赵家江山的祸害，可是这心思一起，他又觉得以寿王的能耐，恐怕压制不住这样一个谋士，唐朝有武则天乱国，改国号为周的先例，女子智多，终究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他已经是后悔了上来，当初就不该应允赵德芳求娶此女的要求。

　　他向来是个擅长赖账的人，思来想去，既然那女子有预警蝗灾之功，他便可赐那女道紫袍金冠，封为天师，赐居宫观——这样一来，便可无虞。

　　赵光义本是个好色之徒，当年李煜尚在世的时候，他便垂涎小周后的美貌，多次召她入宫施|暴，李鹤娘本来也是个美貌女子，可惜性子极其刚烈，赵光义老了，越发喜欢温柔和顺的女子，对这类美则美矣，性子刚烈的女子提不起兴趣来。

　　他打定了主意，便让吕蒙正上前拟旨，吕蒙正知道赵光义的性子多疑，听到他想要敕封李鹤娘为天师，赐号清正道人的时候，便提着笔道，“敢问官家，这李道长，是否就是坊间传言，那位忠王殿下一意求娶的女子？”

　　“圣功啊，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赵光义心里有些不快。

　　“此时乃官家家事，臣子自然不敢过问——只是，这忠王求娶一事，早已在民间传开，知道那女子在忠王南下江西之时对忠王有救命之恩，又因为忠王治蜀有功，颇有名望，便生出了种种说法……”吕蒙正向来对上礼遇敢言，自从一年前赵光义召集他们几个宰相商讨着未卜先知的蝗灾一事之后，便对民间之声颇为关注，正因为这份关注，让他了解到了民间对于忠王之事究竟有了什么样的评价。

　　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恶评，反而都是称赞忠王知恩图报，说他二人是神仙眷侣的——忠王求赐婚一事，本来是皇家私事，却弄得满城大街小巷都知道，这本就颇为奇怪，也许一开始只是从宫中或者王府下人之间相互传播，以讹传讹，老百姓对于这些事情本来就有着幻想，故此也有人说那李姑娘是白鹤回来报恩这样的说法。

　　“种种说法？”赵光义偏偏又是个好面子的人，越老，离死越近，他也就越是要面子，浑然不似当年抹黑赵廷美非自己亲弟那般，“你说来听听。”

　　“别的说法倒也是不多，只是这白鹤报恩的说法却是最多的，开封的百姓……似乎颇为期待忠王的婚事。”吕蒙正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若是官家棒打鸳鸯，只怕民心会更加同情忠王殿下。”

　　赵光义沉默不语。

　　吕蒙正又继续进谏道，“不过是一个颇有能耐的女子，官家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赵光义垂下眼来，当年他还是晋王的时候，就希望自己的哥哥传弟不传子，轮到自己了，他却又想传位给自己儿子而不是先帝仅存在世的儿子——赵德芳再怎么说，都是他哥哥的儿子，同赵廷美的那些儿子不一样，宋后在一日，他始终都是个威胁。

　　在让赵德芳得到更多的民心和让他娶一个天下国士之间，他竟然一时想不出哪一个更有威胁了，“圣功啊，依你看，朕该怎么做？”他抬起头来问了吕蒙正一声。

　　“这是官家的家事，外臣不便多言。”吕蒙正虽然正直感言，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也知道多说无益。

　　他为人忠厚儒雅，却不是个傻瓜，其中利害自然一清二楚，赵光义所想，他也能猜到一二，除非那女子死于非命，否则难以两全其美——只是，他却是是个忠厚的，也是个惜才之人，心里觉得那小李道长活着比死了更有利于国家百姓，心里先可惜了起来。

　　赵光义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却岔开了话题，“陕甘一带蝗灾大起，上次德芳上书的那些策略，你们可商讨好了？”

　　吕蒙正点头，“官家请放心。”

　　赵光义点了点头，“拟诏书。”

　　“官家？”吕蒙正不明所以，又问了一句。

　　“赐女冠李氏还俗，赐婚忠王，封一品夫人，加封忠王为良王，食邑增两千户。”赵光义垂着头神色不明，也无法让人看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赐李氏黄金一千两，作为嫁妆。”

　　“遵旨。”

　　先不提赵光义这边如何计较，赵德芳在王府已经听说了陕甘一带闹蝗灾的事情，在急报到达京师之前，就有一些灾民从陕甘一带流亡到了开封，寿王作为开封府尹，先以皇上和朝廷的名义开仓赈济，赵德芳反而落得清闲，不再插手这些事情。

　　对他来说，民心民望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只要结果是好的，谁做都是一样的。

　　他有别的事情要操劳，宋后的病自从他回来之后更加的严重了，于是赵德芳便进宫去侍疾，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虽然他尽心尽力，可是眼见着宋后却越来越虚弱，他心里就如同刀割一样难过。

　　宋后常年居住在东宫，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先帝皇后，另一方面，其实也是用以牵制赵德芳，但是人的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规律，宋后在这种情况下，心里郁结极深，身体又怎么能好得起来呢？

　　这入宫侍疾，一呆就是半月有余，但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宋后终究是不见好，这天晚上，他披着衣服靠在宋后的病榻前，宋后却信了过来，虚弱的伸出手，把手搭在了他的头上，赵德芳睡眠浅，这轻轻一碰便让他醒了过来。

　　“母后。”他连忙握住了宋后的手，一脸关切的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后眼里流下泪来，嘴角弯起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伸手放在自己这个儿子的脸庞上，两眼只是不停地流泪，喉咙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已经尽力了，保住了先帝最后的儿子，九泉之下，也有脸面对先帝了。

　　她心里是恨的，恨自己不熟政务，恨自己轻信王继恩那逆贼，恨自己不能让皇位又回到太=祖一脉，可是这恨，在看着自己儿子那张关切的脸庞的时候，又只能化作流不尽的泪水了，“孩子。”她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保重。”

　　“母后？母后！”赵德芳看着宋后不对，赶忙大声喊太医，一边大喊着母后，一边握住她的手，整个东宫乱作一团。

　　子夜的时候，东宫便传出了开宝皇后宋氏病逝的消息。

　　赵光义此时本来还在睡觉，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腾地坐了起来，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自己日思夜想的事情，这一刻终于成为了现实。

　　他明白自己是恨着宋后的，恨着只要她或者，自己便不能传位给自己儿子这件事情，但是，宋后终究比自己走得早，终究还是他赵光义活的更久！

　　虽然宋皇后病逝，可是翌日上朝的时候，赵光义却根本不为这个嫂嫂成服，也不命令群臣服丧，只是一切如常，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丝毫不像是先帝皇后病逝的样子，像是只死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普通宫人一般。

　　寇准本是宋后的妹夫，上书进谏，却被贬官青州，一干凡是有同情宋后言论的官员，大多被贬斥，一时间百官噤若寒蝉。

　　赵德芳是宋后的儿子，母亲受到这样的待遇，他纵使再怎么装疯卖傻，也不能置之不理。

　　他穿着孝服，对着身边的鹤娘说道，“鹤娘，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如实回答我。”他要为宋后守孝三年，不能立即同鹤娘成婚，心里更是苦上加苦。

　　“你问吧。”虽然话还未说出后，鹤娘却已经知道了他到底想要问些什么。

　　“若是我此去，被废为庶人，你……可还愿意同我结为连理？”

　　鹤娘却先笑了，“若是此去，你被废为庶人，可愿意同我云游四海，再不管这朝中肮脏龌龊，做个自在快活的普通人？”

　　赵德芳望着她的眼，胸中突然涌起一丝柔情来，半晌，他硬生生憋回了眼眶里的泪水。

　　“蒙娘子不弃，德芳……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