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师]般若》tltz1_小非

77、神与人

　　“布诺？他好像不在这呢。有事么？”女王看着脚下那阵法的模型，她并没有回头，反而显得黄泉像是一惊一乍的，“啊，给你介绍一下，焰角·罗伦。这次要是没有他，我们可就真的要有的忙了。多亏了他把那几个你讨厌了很久的小鬼抓来呢。”

　　讨厌了很久的小鬼……布布路？黄泉多少有些愣神，焰角·罗伦去抓布布路？

　　“没办法，我们需要他和那个叫赛琳娜的女孩子。”女王微笑着说，“十二宫需要十二个祭品嘛。”

　　“现在不是十二宫的问题，”黄泉说，“你这个阵法每个地方都有问题。就说紫奎星你就不该在我这找，我真的不是紫奎星我也没有神格没有神力！你要找紫奎星该去那森林里，要找神格应该在盖亚那，都和我没关系！”

　　“只不过这一次我们需要先动个手术。”女王无视了他的话，“狮子座原本打算用的祭品是狮子傲，但是他被一个血缚灵吞掉了，所以我们要先把他取出来，关于这个，我们已经针对血缚灵做了很多实验，”她像是在说一次器官移植手术，“用最初的蝙蝠血缚灵。人形血缚灵大概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如果有呢？”罗伦忽然插进他们的对话，“这个阵不能再拖下去了。尽早行事吧，夜长梦多。只不过在那之前……把克劳德·布诺·里维奇交给我。”

　　女王终于看了他一眼。“你要他做什么呢？”

　　“别装傻。”罗伦冷漠地回答，“在影子里吧。”

　　他不单纯是人类，这个念头在黄泉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当然不仅仅是人类，没有冥加大帝那种加持，人类不可能活这么长时间。他身上有来自怪物的力量，那是从火之始祖怪那里得到的帮助。

　　“那就现在吧。”女王轻松地笑了，“我又不拦着你，你自己和黄泉商量吧。”

　　这有什么好商量……黄泉的念头甚至都没有转完，罗伦就像是一团闪烁的鬼火，他好像是用超乎想象的速度直接移动了过来，但在黄泉的视觉中他更像是进行了某种瞬移，火焰的光在他身边闪烁环绕，那光芒绕过了黄泉，直接照在他身后的影子上。

　　开什么玩笑……

　　罗伦不是在用炼金术，他是真的像个怪物一样应用了火焰，影子被火焰照射消失的同时黄泉知道布诺已经被迫现出了身形，“你——”

　　他没有来得及回头，巨大的热度让他知道身后火焰已经汇聚，那种力量不是他们的怪物能够抗衡的，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混乱的呼吸响在他自己的脑海中，冷汗沿着耳侧滑落，开玩笑……开玩笑的吧……

　　这样完全无法反抗的感觉……上一次……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

　　罗伦的眼睛看着他身后的火光，黄泉不知道对方的手什么时候已经扶住了他的肩，这个动作使得他没有被烧到，“你……”

　　他看到罗伦那金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奇怪的暗影。金色。金色的眼睛。纯澈如同琥珀的双瞳，还有那双搭在他肩上的手，手腕上有一个怪异的凹坑，看得出那里骨头与其他人稍微有点不同。他曾经在布诺手上见过一模一样的。

　　罗伦不着痕迹地松开了他。猫耳帽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黄泉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罗伦极快地向后退了一步站定，“那么我先走了。祭品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吧。”

　　女王看着他，银色的发丝在风中扬起一个弧度，她似乎细致地观察着黄泉脸上怔愣的表情，“确实，可以开启阵法了，不是么？”

　　——“你那个阵法应该是对的。”潘从树上跳下来，站到迪诺身后，“但是我总觉得有点怪异，谁会用这种阵法啊？”

　　迪诺侧过头来，对他微微地笑了。“我只是研究研究，”他随意地说，“大概……秩序找混沌会用上？”

　　潘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想对你用读心啊，你可别想弄什么太大的事出来，混沌和秩序可不是你能随便开玩笑的！”

　　那人却只是看着他刚刚站着的树。“树是会倒的，”他说，“从种子长成树，再衰朽死去，这是自然不可逆转的过程。我不会和这种过程抗衡，放心。”

　　潘那天没有得到答案。他在很久之后才得到那个答案，那一天那个人把旋转着的刀锋捅进他嘴里，然后回答，“当然能用上，比如，在阵法中根本不缺少任何一环，你觉得会怎样？”

　　力量会汇聚，紫奎星作为阵的基石将承受也是掌管大量的力量，这份力量足以影响星辰的轨迹，也就是逆转命运。

　　潘勉强挣扎着，用目光问他，你怎么能确定紫奎星会按照你的希望去改变世界的轨迹？树木会衰朽，高楼会倒塌，生命会逝去，你又要如何去改变？任何家族在庞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会迎来不可逆转的衰退，你想要改变这样的必然吗？

　　——现在他知道了。

　　潘在昏昏沉沉中苏醒，他的视线中周围好像是一片模糊的光点，然后他看清那是一张低头看着他的猫头鹰的脸。他顿时翻起来，白色的猫头鹰拍拍翅膀从他胸口飞走，盘旋在他头顶。

　　“……瑟达？”他有点虚弱地叫，但猫头鹰似乎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地盘旋着拍打翅膀。周围是一片像是简略的油画棒画出的草原，没什么多余的色泽，就是一片连光影明暗都没有的油绿色，绿色之上是蓝色，最上方有一个红色的太阳，散发着黄色的光；旁边有一棵树，只有棕色和绿色。在这种世界中潘简直要怀疑自己才是画风不对的那个。

　　……还有旁边同样画风不对的人。

　　那人抱着膝坐在绿色上，穿着典型的四百年前琅晟的服装，漂亮的流苏装饰在肩头和袖口，黑色的发丝散落下来，他在对潘笑，浅色的眼睛轻巧地弯着。

　　“你好。”他用口型说，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把自己脸侧的发丝拨开了。这个简单的世界安静得让人不愿意打破。“我是潘。我是最初的半神，我是混沌与秩序的眼睛，我看着着世界上的一切，并把它们告诉高高在上的两位。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陨落于这个世界。”

　　潘犹豫了一会。对方的心声对他而言是一片空白，但在之前听不懂人话时练就的唇语的能力很好地帮了他，“那……我是潘。我是食尾蛇的八卦统领人。我负责审问，我的怪物是瑟达，它很聪明，并且会飞。”

　　白色的猫头鹰落到他肩上，它的重量很熟悉。

　　那个人笑了。“你是我的另一面。”

　　“我是我自己的全部。”潘冷冷回答。

　　对方眨了眨眼睛，似乎对于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这样的话，我好像并不用担心你被扰乱？这么解释吧，我是作为神的那个潘留下的影子。我在这里就是要提醒你，你不是神。”

　　他的身影在绿色中被视觉模糊成一片深浅不一的阴影。“现在与过去可以毫无关系。你承担了我的疏忽造成的残疾，但你并不是我。小心迪诺，但不必怀疑他，他不会再害你一次。相信瑟达，它是我的神格，也是追随你从四百年前等到现在的你的怪物。但记得不要拿回我完全的力量。我死，就是因为我有那份力量。”

　　潘想起瑟达把眼球咽了下去。

　　“这份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被迪诺交给了他的后代。”他说，“迪诺用了一种非常铤而走险的办法来保存自己。他把自己的记忆撕裂了，分别寄托在别人的灵魂中。因为一个人的灵魂能寄托的极为有限，所以他寄托了四个人。这四个人有一个是莫莫，他在亡灵的国度负责暂时协调没有混沌收留的亡灵。他是第一环，随着他将记忆归还，接下来的是云海国，龟丞相。然后是龙柽——这个人你不认识，之后是个女子，迪诺叫她贞明。”

　　“随着灵魂回归？”潘轻声问，他想起那些混乱的灵魂感应，“把自己的记忆交给别人，再由别人交给——”

　　“这样他就‘复活’了。”对方肯定性地回答，“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他需要开启这个阵法，改变他已经了解到的命运，而这个他了解到的命运……多半和夏尔那的命脉有关。德兰西也不是摆设，嗯？”

　　“而如果这个阵法是完整的，紫奎星将得到大量的力量，因而紫奎星的意志就会带动所有力量。”对方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他要成为紫奎星。”

　　“他又没有紫魁星的神格！”潘下意识地反驳，“还是说……只要有紫魁星的作用……”

　　“紫魁星的作用是充当阵法所需要的基石。这个基石蓝星是做不了的，但很巧的是，有那么一种生物，它比蓝星的强度还要高。你觉得这是什么？”

　　潘觉得自己的大脑要爆炸了。“……血缚灵。”他知道只有这个可能，“血缚灵……？”

　　“带有果实的血缚灵。用好理解的话来说……怀孕的血缚灵。”

　　潘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啥？”他第一次在听到怀孕这两个字的时候没想到八卦，“怀孕的——”

　　“血缚灵雌雄同体。”对方一脸坦然，“血缚灵可以把自己的躯体改变，而它的孩子也可以。所以血缚灵怀孕时孩子只是一段特殊的血液，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但一旦母体生命垂危，孩子就会自我献祭，强行帮助母体在一瞬间拥有接近无敌的状态，因为它是完全的生命献祭，献祭之后连尸体都没有。”

　　“你是说……”潘发现自己开始把另一件事联系进来了。帝奇和尤古卡。帝奇强迫尤古卡。

　　“没错啊。第三方势力出现。这个人的目的仅仅是保证他不死。换而言之，对方想做的事情再疯狂，他都只是想要迪诺活着。他引导了那个小鬼，然后强迫得到了胎儿。它是作为牺牲品出现的。”

　　“……卡特·雷顿。”潘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中带着奇怪的兴奋，“是他么？”

　　“……抱歉不是。虽然我也很希望他们有一腿……是琅轨。嗯……琅晟当时的那个天子。他小时后真的挺苦的啊，做了好久的戏子，然后才被自己皇帝爹发现……戏子哦。”

　　“我知道了。”潘闷闷地说。“你们这些人敢不敢死得消停一点？”

　　“因为我死了，所以混沌在那段时间里没有接受任何来自这里的魂魄。他想复活我，不过我拒绝了。再后来混沌就离开了，于是这四百年里死者都不老实。黄泉不还真复活了么。”对方坦然地回答，“你以为已经被混沌带走的魂魄还能被唤回来？”

　　“……”潘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和他谈这个话题，因为这会让自己显得很白痴。“所以呢？琅轨暗恋迪诺，追到现在还要保证他活着？”

　　“是只有他活着，这些亡灵才能平安地真正去死。不然他进阵里充当紫奎却死了，我保证整颗蓝星瞬间炸掉，他们直接灰飞烟灭。”

　　“……”

　　“所以现在重要的问题听懂了吗？”对方眉眼弯弯，潘第一次讨厌自己的这个表情，“别让阵组合起来，千万别让阵组合起来！只要组合起来，迪诺就会直接篡改所有人的命运，强行改变夏尔那本该灭亡的轨迹，这么一改，你觉得自己要运气多好才能不被改惨？”

　　“……”

　　“所以说，去阻止他吧少年。”对方笑眯眯地说，“至于我，我的任务完成了，你的任务才刚刚开始，为了世界的——”

　　“你果然不是我……”潘深吸一口气，从草地上站起来，“世界的和平稳定？那种东西好玩么？我要是负能起来可是我自己都害怕的。”

　　“哦……”对方歪了歪脑袋，“世界不和平不稳定哪来的八卦看。”

　　“……我没八卦到那个程度。我不介意事情乱一点。”

　　对方脸上的笑退去了。“怎么，你想问我的目的吗？我的目的就是救你而已。这个世界有什么别的值得我去救的东西么？我是神还存在的时候留给自己未来的幻影，我又能做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好不好？”

　　潘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四周是一片安静的油画色彩。

　　相信他，并不是因为他可信，而是因为除了他，别的更不可信。

　　“好吧。”对方忽然说。他好像在笑。

　　“我要报复迪诺，你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