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孤儿的脑残粉》夙沙初

9、chapter 9

　　第二天中午时分，几个少年外出去干他们的老本行了，还特意捎带上卡尔，费金吩咐的。被点到名的卡尔只是耸耸肩，一脸无谓地跟着出门了。反正费金也不会做出些什么，不过是趁此机会好好告诉奥利弗，忘恩负义的是一项大罪过，以前有个小孩想报警署落了个悲惨下场，并明确表明——若非迫不得已，绝不愿意让奥利弗遭受这等不愉快的处置。

　　这番威胁的话卡尔听到会作何反应，费金也做过猜测，那鬼脑子里的想法让他不禁一颤，真心不想它成真。可不过一天，事情就发生了。

　　费金为确保达到目的，担心奥利弗太单纯没听懂，决定再去说一番花样不同但意义相差无几的话。期间，卡尔坐在一旁听，说保证不出声，不会打扰到他的，就只是用两只绿幽幽的大猫眼紧紧盯着费金，兴致高昂的模样。费金老不自在，差点就要说不下去。脑残粉的视线真是煎熬……

　　费金讲到快结束时，一阵欢快激昂的掌声忽的响起，他翻着白眼转头，果然看见——某只家伙正一脸鸡冻的拼命拍着掌，“说得很好！继续啊！\(≧▽≦)/～”

　　费金一头黑线：“你就不能出去一下么？老跟着奥利弗，跟个跟屁虫似的。”

　　卡尔紧紧皱眉，撇嘴不满：“看吧，你又破坏气氛了。︶︿︶”

　　费金：“……”

　　一个礼拜以来，费金就只让奥利弗在屋子里走动，不能出去。安静冷寂的腐旧老屋，黑洞洞的走廊，只有他独自一人。他总扒在窗口往外张望，只想贴近点人气，可窗被钉死了，只能从缝隙里看到模糊的影像。这正是费金的算计，利用孤独侵蚀奥利弗的内心，阴森凄凉，随便来个什么人都好，只希望有人来陪陪他。某种意义上，这有点像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这诡计多端的老滑头……

　　一天下午，几个少年互相玩闹着，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唯有奥利弗呆在小房间里，默默忍受别人笑声带来的折磨。

　　卡尔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戳着碟子里的香肠玩。机灵鬼淡淡瞟了一眼，忽的笑了，心血来潮地说：“嗨～奥利弗！过来给我打扮一下！”

　　奥利弗受宠若惊，惊喜地接受了。

　　他让奥利弗先为他的脚套上光，小孩却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就是帮他擦鞋。”卡尔插嘴，故意抢了机灵鬼的台词，得瑟地抬抬下巴。

　　机灵鬼啧一声，大爷似的坐下来，一边抽着烟斗，一边悠闲地晃荡着腿。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那小孩一眼，小大人地叹口气：“真可惜，他不是搞我们这行的。”

　　查理暗笑，说他不知好歹。

　　两人叼着烟斗，吸了几口烟。机灵鬼又装模作样地开口了：“你这傻瓜，连第三只手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知道！”奥利弗忽的抬头，下意识瞟了卡尔一眼，“就是……贼，你也是一个，对吧？”

　　“是啊，”机灵鬼毫不在意地答了，漫不经心地吸着烟，“这里谁都是，就连那只狗也不例外。”

　　机灵鬼将手肘支在桌边，吐着烟雾，笑得几分嘲讽：“你干嘛跟着费金，奥利弗？否则你立马会发大财的。”

　　奥利弗低头沉默几秒，怯生生说：“我不喜欢这事，你们放我走吧，我、我……很想离开这。”

　　两个少年只是盯着他，漠然不语，眼里的意思十分明了。

　　瘦小的身影又垂下了头颅，细弱的后颈微微显露，看着特别容易掐断，只要稍稍用力……机灵鬼略一挑眉，冷笑道：“唷，你的志气哪去了？你就没点自尊心吗？去投靠你的上等朋友？”

　　他继续笑着：“跟在费金后面，你可就住不上那样的大房子了，想做上等人？哦，就是你之前穿回来的那样，打扮精致，手里还拿着书，多可笑。呵～”还贴心的做了解释，让奥利弗回忆起好心绅士，那美好的生活。

　　“他才不敢。他怕勒圈儿，是吧？奥利弗。”看到小孩的疑惑表情，查理生动形象地表演了一小段哑剧，用围巾勒住脖子，露出搞怪的表情，给他说明了就是绞刑。然后，在奥利弗瞪眼的惊恐目光下，大笑不止。

　　就在这时，卡尔走了过来，哥俩好地揽住机灵鬼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语：“嗨！你在做什么呢？劝人家逃离这糟糕的老窝么？噢——亲爱的，你可真善良呢～”

　　机灵鬼一脸嫌弃地推开搭在肩上的胳膊，霸气斜眼，冲对方的脸上喷了口烟，“我不过实话实话，况且，像你这样的，你会一直呆在这？”

　　卡尔戳戳机灵鬼的后背，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翘唇笑得好不正经：“你求我啊～说不定我就改变主意了呢？”

　　这样的说法，不就承认了么。

　　机灵鬼不甚在意的一笑，用烟斗敲卡尔的脑瓜，还佯踹他一脚。就如同往常的小打小闹。看到众人都被逗得笑开了，机灵鬼才转过脑袋，眸光一闪，露出几分高深莫测的神气，又叼起烟斗吸了两口，缓缓道：“其实，我只是一时好心病犯了而已，教他怎么把日子过得容易些。”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再耽搁，采取他们用过的办法来博得费金的欢心。

　　“瞧瞧，有钱不就好了么？这才叫快活日子，管它是从哪来的……”机灵鬼拿出一大把钱显摆着，全是先令和便士。忽的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耳朵微动，话锋一转道，“路上那些人的东西，就算你不拿，也会有别人拿的，这样丢东西的家伙和你都倒了霉。哈！你也有权利去拿的！”

　　“当然！当然！”门后进来的费金，喜滋滋地搓了搓手掌，“道理很简单，亲爱的，你听机灵鬼的话就没错了。哈哈！他挺在行的。”

　　老滑头回来了，整个屋里的气氛很快就被他炒热起来，三言两语，几个笑话抛出，还讲了他自己年轻时打劫的故事，经过润色修饰过的滑稽情节，众人嘻嘻哈哈地闲侃着，连奥利弗都被逗乐了好几次，开怀大笑。

　　后来几天，费金没再要求让奥利弗一个人留在屋里，反倒多让卡尔陪他，当然，他有事先叮嘱命令过——不能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奥利弗的日子就看起来好像变得好点了，可事情哪会如此简单，变故总是说来就来，不给你丝毫准备的时间。

　　某天深夜，卡尔在睡梦中被惊醒，睁开眼就对上一张煞白的小脸，抑制不住的狠狠哆嗦着，满是恐惧。是奥利弗在揪着他的领口，苍白的嘴唇抖动着，语不成句：“他、他要送我……比尔·赛克斯、那里。”

　　卡尔眨巴两下眼睛，扯下了他的手，“然后……？”

　　奥利弗浑身一颤，哑着声音低声尖叫：“然后？你居然问我然后？！”一副濒临崩溃的样子，两手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扯着。

　　“哎！”卡尔有点惊讶——他怎么会反应那么大？主角不是应该坐在门边，静静地等南希来接他么。

　　他连忙将奥利弗的手扒拉下来，把那瘦小的身躯揽进怀里，僵硬地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安抚了好一会，卡尔拉着他出去，陪他一起坐在蜡烛旁边等。他微微抿唇，“待会走的时候，你要乖乖的，保持安静。”

　　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奥利弗又是一颤，他抬头，一脸惊惧，对上卡尔平静无波的目光，“你、你说……什么？”

　　“反正听话就对了。”

　　叮嘱了两句后，卡尔觉得实在找不到话说，就道：“我给你讲笑话吧。”没等对方回答，就顶着一双死鱼眼，自动自觉开始说了。

　　“从前有一个包子，他走着走饿了，就把自己吃了。”

　　奥利弗一愣，打了个嗝，抬头呆呆地望着卡尔。所以？

　　卡尔继续保持面瘫状态，嘴角却控制不住微微勾起，“炎热的下午，有一根火柴头痒痒，挠啊挠啊，然后着火了。于是他去医院包扎，出来之后变成了棉签。”他忽的扑哧一声。

　　小奥利弗仍然一脸懵逼。

　　“夏日炎炎的一天，两只香蕉走在路上。走在前面的香蕉突然觉得好热，他说，好热哦，我要把衣服脱掉。结果他就把皮给剥掉了。结果后面的香蕉就跌倒了。”

　　话音刚落，卡尔捧腹大笑，颇有点抽羊癫疯的趋势。奥利弗歪了歪脑瓜，小小心地凑上前，戳戳他的肩膀，“卡尔，你没事吧……别笑得断气了。”某小孩很认真地担忧着。

　　等到南希来时，卡尔正忙着擦笑出的眼泪，眼圈红红的。她看着，神情变得古怪万分，一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很冷似的在地上直跺脚，低声呢喃着：“饶恕我吧，我实在没办法……”

　　刚营造出的怪异软绵气氛一下又黯淡下来，奥利弗怯怯地躲在卡尔身后，紧紧揪着他的袖子，不愿露出丝毫。可惜才没几秒，就被卡尔给提溜出来，放到南希的眼前。他一颤，倏地回头求助地望向卡尔，后者却敛了笑容，淡淡道：“这是你要经历的。放心，你会有个happy ending的。”他总用这句话安慰小奥利弗。末了，又提醒了一次，让他听话些。

　　南希紧紧裹上围巾，打着寒颤，在一旁静静看着。莫名想起了之前和卡尔的一次对话。

　　Happy ending，他之前也有说过。她有次就笑他了，说：“一个孤儿，能有什么幸福结局。”她漫不经心地调侃着，抬头却对上了卡尔笃定而认真的神态，那小孩难得正经的模样，竟让她笑不出来。

　　“跟个神棍似的，”她故作玩笑的姿态，随口问道，“那我呢？”

　　被卡尔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不禁有几分不自在，勾唇笑着调侃，“干嘛那么严肃的样子，我就随便问问……你果然是乱说的吧，你看，你都不知道～”

　　卡尔知道不该管，但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眼底闪过几丝晦暗的冷光，“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会死得很惨。”

　　低沉暗哑的冷淡语调，一点都不似玩笑话。南希微微愣住，良久，才弯唇扬起一抹淡笑，“喃装得还挺像的嘛。”

　　卡尔也笑了，“你跟着我就好了嘛，我可比赛克斯好多了。”

　　南希笑着，说他是风流小子。

　　“我可是个好男人。”握拳，一脸坚定。

　　南希笑：“是啦是啦，只有我腰那么高的小男人。”

　　卡尔眯眼，威胁似的挥着小拳头，佯怒低吼：“对男人是绝对不能说小的！”

　　南希咯咯直笑。

　　而到了此时，黑洞洞的走廊，天花板的犄角里，蜘蛛勤勉地织着密网，地板偶尔会有老鼠灰溜溜地窜过，到处充斥着腐木的味道。深夜，黑暗冷寂，大雾弥漫，店铺里的灯光几乎穿不过越来越厚浊的雾气，街道、房屋全都给包裹在朦胧混浊之中。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即便三米开外站着一个拿着枪的杀人犯，你或许都看不清楚，只是傻傻站着，如同待宰的小羊羔。

　　南希牵着奥利弗，迅速上了门外等候的马车。一直看着的景色，在此刻好似突然变得陌生可怕起来，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瑟瑟发抖。

　　在他们离开后，卡尔站在原地发呆，一动不动地盯着即将熄灭的烛火。他颤了一下，宛如悄无声息的幽灵，在黑暗中一窜而过，紧随跟踪上那辆马车。

　　到了赛克斯的窝，正好看见他用上好膛的枪，对着奥利弗的太阳穴，神情狠厉地狞笑着说些什么。南希就走过来，眉头紧锁地看着奥利弗，说了一番话。赛克斯忽的笑了，颇赞许地扫了南希一眼。

　　然后，南希给他们弄了点吃的，吃过了就都躺下休息，等到点了南希自会叫他们起来，出去做事。

　　卡尔就靠着窗户下的墙边，蹲坐下来，百无聊赖地欣赏着雾都的夜景，顺带偶尔驱赶一下来咬他衣角的胆肥儿小老鼠。

　　夜色更深，赛克斯揪着奥利弗的后领疾步而行，身影很快就融入了浓雾之中。他汇合了同伙托比·格拉基特，一个红毛的瘦高个男人，留着山羊胡，戴着深红色高帽。像马戏团里的人，卡尔暗暗评价。

　　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漫天阴云，风疾雨猛，每一步都踩进一个水洼里，溅起污水，路面变得更加泥泞。幽暗的街道空寂异常，空无一人。疾速行走的三人斗篷湿透，终于来到本顿维尔的那所房子前。

　　奥利弗惊恐万分：“不行！不行！这是布朗罗先生（曾经救了他的好心老绅士）的房子。”赛克斯用枪抵着他，粗鲁地强行拽走。

　　白亮的闪电划破夜空，点亮了一瞬，翻过围墙的几个黑影。

　　格拉基特撬开了一扇小格子窗，两人合力将奥利弗塞了进去，让他去把大门的门闩打开，赛克斯用枪指着小孩，稍有异动，他就要送命。卡尔就在他们的不远处默默看着，思索了一下，那副小孩的躯壳忽的倒地，瘫软在围墙边的角落。他化身灵体一类的存在，飘进了一楼的某个房间，附身到贝德温太太（女管家）的身上。

　　吓得魂飞魄散的奥利弗向前走着，脑子里一团浆糊。他忽的做了决定，往楼梯上冲，要通知给那位好心人报警！

　　“回来！”赛克斯猝然大叫，用力拿枪指着那个不听话的小孩。

　　四周的寂静忽的被打破，楼上传来些许声响，有人走了出来。同时，卡尔附身的女管家举着灯盏也打开了门。突然的变故之下，奥利弗后背冷汗直冒，脑袋一阵阵发晕，慌不择路的往下狂奔，爬到椅子上，打开了门闩！

　　两个满脸凶相的盗贼冲进了屋。奥利弗懵了一瞬，喊着救命，急切恐慌的往里奔。他的眼前浮动着一片幻影，火光一闪，两声或者是三声巨响，烟雾，肩膀附近袭来一股剧痛，他两眼一黑直接滚下了楼梯，耳边还闪过一声怪异的刺耳尖叫。

　　女管家在开枪的瞬间尖声叫着，本应是惊惧万分的表情，可她的脸上却挂着笑容，眼底闪着诡异的亮光，相当愉快兴奋的样子。她信步走来，好似很慢，却在瞬时之间出现，举着烛台轻易夺过赛克斯的手枪，手势一转，枪口正好抵在他的太阳穴上，阴笑着道：“这位先生，你还要呆在这吗？”

　　这种时候，她的礼仪竟还是很合规矩的，声音平缓柔和，脸带微笑地送客。

　　两位盗贼先生有点懵住，但还是下意识知道要跑，转身夺门而出。卡尔轻轻笑了：“等等。”他们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顿住。

　　他轻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小孩，好心提醒：“你们忘了一个。”

　　他们飞快抱起小孩，狼狈万分地逃跑。

　　几乎是同一时刻，卡尔又飘了出来，女管家在原地愣了两秒，一脸空白的转身回了房间。卡尔来到草丛里的瘦弱小孩面前，正要钻进去，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胳膊一瞬的穿透状态，他狠狠皱了一下眉，顿住的动作才又继续，拖着那羸弱的身躯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