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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尘埃落定 ...

  •   “公子。”
      思行不得不再次轻唤秋自照。因为他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因为他也知道临渊没有人能够无视正在走向他们的这个人。
      秋自照怔怔转身。又一次,他几乎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也几乎忘记了思行就在他身边,更忘记他如今依然停留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时间似乎倏匆即逝,头顶竟已是满天星辰。
      那个人——
      秋自照目光闪动,暮色中正朝他们走过来的那个人,竟是墨诔。
      墨诔来了。
      秋自照心中反反复复地响着这四个字,直到墨诔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留音阁的人?”
      毫无疑问,墨诔对秋自照是有印象的。
      那个时候,在苍尔,当丰华阑与墨诔对决时,他时常出现在丰华阑身边。或许就在那时,墨诔竟然记住了他。
      “是,我是留音阁的人。”秋自照这样答道。
      可他墨诔又岂会在意这些?从来都只有别人会在意,而他只会在意他需在意的人。所以,墨诔几乎直接越过了秋自照,继续向峰顶走去。然而,走了几步之后,他竟然再次停下了,而且很快回转过身。只不过,这次,墨诔看向的却是思行。思行目光中流露出的警惕和戒备让墨诔微微勾起了唇角。似乎,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也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地位,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坚持,就如这个深藏不露却甘愿只为护卫的小小少年。
      思行和秋自照跟在墨诔身后上了封顶。
      当他们三人走到峰顶时,另外那三人却仍然沉默着。只有秋泓见到秋自照来了,感到很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
      秋自照目光看向秋泓,自然地,他也看到了秋泓与角羽相握着的手,“我来这里,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秋泓躲避着秋自照的目光,因为她知道秋自照一定看到了她与角羽相握的手。
      “什么事?”
      “君沐华,她已经从那个地方出来了。你不要再担心了。”尽管秋自照的语气很清很冷,但秋泓知道秋自照本性如此。而且最后那句话里的关切与忧虑,她能感受到。
      “真的吗?”秋泓眼睛忽地发湿,庆幸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有没有受伤?她没事了吗?”
      “恐怕——并不是!”
      墨诔只用五个字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姐弟二人的对话,也让秋泓的心一下子仿佛从高空直直坠向了地面。
      “什么意思?”秋泓目光低垂,语似低喃,她不敢直接问墨诔,所以,她一时看着秋自照,一时又祈求似地看向角羽。她想有人告诉她刚刚那五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这时,墨诔却直接走到了纨素的身后,他似乎料到纨素会转身,所以,当纨素转身后,他直接对她说:“她利用秘术之钥打开了天路,那些人已经去往始终阁,秘术即将重现人间,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这是最终的结果吗?”
      纨素平静地看着墨诔,墨诔也平静地看着纨素。二人的眼神中,始终一片沉静,无波无澜。
      “应该不是。”
      纨素眼中很快地闪过一抹激动,“那我怎么会在意!”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打开天路吗?”墨诔再次静静地问。
      “不知道。”
      “我原本以为,她不会做这样的决定。因为你知道,我已经将所有的记忆都还给了她,除了……所以,我原本以为,她的确会如你所想,千方百计地阻止那些人得到秘术之钥。如果是那样的结果,你就赢了。这一切,也就可以结束了。但是,我的确也曾想到她会这么做。因为她现在比你更加懂得人心的复杂,她知道,如果那些人没有真正见到所谓的秘术到底是什么,那他们绝不会死心,所有的一切也都会再次重演。”
      “你的意思是,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那些人还有拯救的可能?所以,你们当初错了?”纨素心中的震惊是太过于惊喜的。她的确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她竟然能从墨诔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她原本打算与墨诔,还有她,一直纠缠到不死不休的。但是,现在墨诔竟然说了这样的话。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吗?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吗?种种思绪种种情绪在纨素心中起起伏伏,浮浮荡荡。直到纨素感觉一滴泪不知不觉竟已突破眼眶流到了她的脸颊时,她伸手接过那滴泪,终于苦涩而复杂地笑了。
      “我想,至少她认为,人是可以拯救的,人心也是可以改变的。”墨诔的语气始终冷淡而平静,“因为你知道,她这样做,她需要付出什么。而且你也知道,她这样做了的话,那君沐华绝对不可能再存在于临渊,存在于这个世上了。所以,那个赌约,你赢了!”
      说完这些话后,墨诔便毫无预兆地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然后,峰顶之上,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中。
      纨素沉默了。
      角羽也沉默了。
      而秋泓却是震惊无比。
      至于秋自照,则深深地皱起了眉。
      看来故事并不只是故事,他们竟然都是故事中人。而故事的主角之一是君涵,也是君沐华。既然乐池就是墨诔,那君涵为什么不会是君沐华?
      他们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其实,纨素和墨诔的很多话之中,早已给了他们暗示。君涵,就是君沐华。
      只不过,此刻,秋自照更加担忧的是,君沐华到底已经发生了什么事?墨诔为何说得那样言之凿凿?难道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吗?
      ——
      “丰华阑。”
      “你竟然也来了。”
      丰华阑当然并不意外宗正瀚会出现在一叶岛,他只是没想到宗正瀚会在此时此刻拦住他。宗正瀚既然来了这里,又岂会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来都不会低估宗正瀚。对于永夜城主所谓地想让宗正瀚从人生顶峰跌下的打算,丰华阑一向不置可否。
      “我来这里,”宗正瀚淡漠的眼扫过丰华阑的面容,“本来是为了永夜城主。但来到这里以后,我发现,这里发生的事,似乎不仅微妙,而且相当有趣。”
      “是吗?”丰华阑看着宗正瀚,眼神仿佛在说,你并不是会好奇的人。
      “数天前,我见过她。那时,她似乎难得地为心事所扰,犹疑不定,很像你现在的样子,只不过,你比她似乎更多了一分急迫。你是这样的神思不属,这样的焦急烦躁,丰华阑,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也从来没想过你的脸上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宗正瀚相当了解丰华阑,正如丰华阑也相当了解宗正瀚一样。他们两人,从幼时起,便对对方知之甚深,几乎如宿命的对手般惺惺相惜,又如宿命的对手般势要争个高低。
      “那天,我对她说,你的心,不能乱。你乱了,就会让另外一个人也失去敏锐,所以,你绝对不能乱。”
      “她没有回答你吗?”丰华阑知道宗正瀚说的是君沐华,也知道君沐华的心在那时为何会烦乱。因为,从那时起,他的心也一直处于烦乱不定之中。但这一点,丰华阑并不希望任何人看出来。更何况,宗正瀚今天已经说得够多了。而在临渊,谁都知道宗正瀚并不是话多的人。相反,他向来惜字如金。今天,他却不停地提起君沐华,不停地说起她的烦乱——宗正瀚实在也太反常了。
      “或者,你也并非在意她的回答?”
      “或者,更在意她的回答的人其实是你。比起我,当然是你更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更想听到她亲口说出她的想法。”
      不过,这些话,宗正瀚并没有说出来。看着那个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宗正瀚只希望,一切都还没有真正地尘埃落定,丰华阑此去也还来得及。他真的不希望从此失去真正的唯一的对手。所以,君沐华,你一定要坚持,也一定要挺住!
      ——
      “表哥!”
      宁照惊讶于丰华阑的突然出现,几乎失态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呢?”丰华阑眼神匆匆地搜寻着圆台,圆台上那朵由鲜血浇灌出的妖娆之花几乎只一眼便刺痛了他的眼睛。
      “她……她被一个墨衫人带走了。”这句话,宁照说得格外轻,也格外低。她不敢看向丰华阑,也不敢看向他的眼睛,因为她觉得那双眼看似平静的眼中所射出的光芒会让她根本不敢说出这句话。
      “她被带去哪儿呢?”
      头顶的目光仿佛如凌迟的刀刃,又仿佛如压迫的重鼎,宁照不敢抬起自己的头,也不敢去揣度丰华阑接下来会做什么,因此只能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表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丰华阑越过宁照,直接走向水晶圆台。他没有看几乎是趴伏在桥上的沉茗,也没有看一脸沉默的齐夬和白泱。也许,这一刻,对于丰华阑来说,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这里曾经有过怎样的对峙与博弈,君沐华曾经在这里做出了什么决定,君沐华曾经在这里做了什么……这些根本都不重要。丰华阑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只有君沐华的去处。因此,在丰华阑即将从桥上踏入圆台时,丰华阑果断地转过了身。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找到她。所以,他再也不能耽搁,哪怕一分一秒。
      “站住!”
      这一声猝不及防的厉喝来自于半空中,来自于沉沅。
      沉沅从淡淡光晕中现身,直接落到丰华阑身前,挡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师父,你能告诉我她到底去哪儿了吗?”
      丰华阑看着沉沅,双眼依旧平静,脸上却面无表情。
      “你还想去找她?你觉得,你还能找得到她吗?”
      沉沅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他希望,丰华阑不要再执迷。
      丰华阑看懂了沉沅的眼神,但却静静地问道:“师父认为我不能吗?”
      “不能。”沉沅答得几乎毫无疑义。
      “可我觉得,这一次,师父错了。”
      “那你能确定你就一定是对的吗?你就一定能找到她吗?”带走君沐华的人可是墨诔,你能确定从他手中抢过她吗?
      丰华阑摇摇头,却只是道:“现在,我无法回答师父您的这个问题。”
      “你不确定!你也没有把握!”沉沅终究还是了解丰华阑的。他知道丰华阑此时的心是从未有过的慌,也是从未有过的乱,这对于丰华阑来说,几乎极其罕见。然而,丰华阑现在还能这样平静地跟他说话,那说明,他的确已经有了打算,而且没有人能够拦住他。只是,他也是不确定的。因为带走她的那个人是墨诔。
      “那又如何?师父!”
      只有沉沅才真正明白丰华阑最后说出的“师父”两个字真正的含义,沉沅无法让丰华阑死心,也无法让丰华阑回头,所以,沉沅能做的便只有让丰华阑离开。沉沅无限怅惘也无限失望地长长叹了叹,“是啊,那又如何!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
      “父亲……”
      不过几个时辰,沉茗的声音几乎已经哑得完全不像他的声音了。他抬起头,看着渐渐远离的丰华阑,看着执着地目送丰华阑远去的沉沅,突然慢慢地站起身,低声微笑道:“父亲,您失望了,是吧?所有人都失望了,是吧?始终阁里根本没有什么秘术,有的只是‘虚妄’是吧?哈哈哈……”沉茗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无所顾忌,越来越高昂。
      所有人都明白沉茗在笑什么,但是,却又不完全明白沉茗在笑什么。
      沉茗在笑世人的执迷吗?
      或许是。
      沉茗在笑世人的用心吗?
      也或许是。
      沉茗在笑世人的疯狂吗?
      或许也有。
      沉茗到底真正在笑什么呢?
      没有人能真正说清,也没有人能真正说透。
      但毫无疑问,无论是宁照,还是沉沅,抑或是齐夬与白泱,还有后来出现的顾攸景与燕归,包括森老,他们都无法阻止沉茗继续狂笑,他们也都无法完全漠视沉茗的笑。因为,他们都知道,沉茗是在笑他们,笑世人,也笑自己。
      时间倒流回不久前。
      “你来了。”
      当纨素轻轻说出这句话时,角羽和秋泓,包括秋自照都惊讶地看向了那个正在走向他们的银白色影子。
      “我来了,纨素。”
      纨素转过身,沉默地打量了丰华阑一会儿,然后轻笑道:“好久不见,清商。这个名字,你应该已经记起来了吧?”
      丰华阑低头颔首,淡淡道:“我记得。”
      “所以,很显然,你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来找我。你是希望——我帮你吗?”
      秋泓先是意外于丰华阑竟然与纨素相识,此刻,更加糊涂了。纨素与丰华阑之间似乎根本不像故人初见,而且双方虽然也都看似平静,但眼神和话语之间却又似带着莫名的对立与敌视。
      “你会帮我吗?”丰华阑平静地看着正在微笑着的纨素。
      “你觉得我不会吗?” 纨素平静地反问。纨素心头划过深深的快意。原来丰华阑竟然还不知道已经晚了。原来墨诔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
      “不会。”丰华阑显然说的是双重否定。他似乎相信,纨素不会不帮他。
      纨素脸上泛起再也掩饰不住地得意的笑,“那就走吧!基于我们长久的相识,我的确该让你最后去见一见她。” 尽管,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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