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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   “‘罗芊芊已经过世’这个情报你们要多久可以确认其真实性?”俞靖抱着满怀的卷轴攀着梯子朝书架边伸出脑袋,问向抄着手站在一旁的深青色医官袍男子。

      那面目清秀的温润医官浅浅一笑,答道:“需有三日。鹞子正巧随剧团在荆国边境的城镇演出,以‘雎鸠’的速度,往返加上调查的时间三日足矣。”

      清秀医官一边说着,一边接下俞靖递过来的纸条,将其卷起来塞进了身边梧桐木鸟架上停着的白尾巴隼鹰脚上的小木筒里。

      俞靖终于把满怀的卷轴塞进了书架的角落,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便沿着梯子爬了下来:“辛苦你们了,这回事情有变,我们急需确切的情报,你给鹞子捎个信让他尽快着手调查之前那件事……我姐她最近状态不太好,这事儿还得你们多照看着点。”

      林秋墨恭谨地低头行礼,应道:“白尾领命。”

      俞靖点点头,手里也没停着,跟林秋墨说话的档口又从书架上扒拉出来一些堆积的公文扫视着,道:“……五年前我没能亲手把他绞死,这一次,我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你明白的吧,林先生。”

      林秋墨眼睛里暗沉一片,声音平稳无波:“太子请务必沉住气,五年前我们没能斩草除根,今日虽有不同,但要干掉刘慕阳绝对不只是杀了他这么简单的。”

      俞靖不耐烦的一摆手,道:“本宫知道!还不是顾忌北……”

      “太子殿下慎言。”

      林秋墨朗声打断俞靖的牢骚话,面无表情地盯着俞靖暗自含恨的脸,眼中写满了警告。

      俞靖咬了咬嘴唇,倔强地别开脸小声嘀咕:“太傅又不在……”

      林秋墨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直到俞靖不甘不愿地闭了嘴,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来:“太子傅还要去多久?”

      俞靖一愣,想了想道:“嗯……今日萧老太傅要巡视国子监,太傅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估摸着还要费上个把时辰才能回来。”

      林秋墨听闻这才散了身上端着的一本正经,在那白尾巴鹰隼耳边低声交代了两句就解开了链子把那名为‘雎鸠’的白尾隼放出了窗外。白尾巴的鹰隼嗷嗷鸣叫两声,双翼一震飞快地飞向天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端了白天老师架子的林秋墨这才慢悠悠的走到俞靖对面,在俞靖疑惑的目光下盘腿而坐,悠然道:

      “你姐何尝不是跟你一个想法,但你看她有没有真的对刘慕阳动手?作为储君,你思考事情不能代入个人情绪和喜好,不然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你的偏见而变得一塌糊涂,这一点上你姐就比你明白。庆鲤,你太激进了。”

      俞靖扁扁嘴,不情不愿地低了头:“我还不是看我姐她被那畜生给欺负……”

      林秋墨:“你姐不是打回去了吗?那封砚台可是上个月陛下特意让人从徽县给你带的好东西啊,你平时宝贝得不得了,这次她把它砸了你竟然没心疼,诶,长大了啊。”

      俞靖局促地摸摸鼻子,小声道:“不就是一方砚台么,砸了就砸了,让我姐出了这口恶气才好……而且砸都砸了,我还能让我姐赔我一个不成。”

      林秋墨温和的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小方东西,递给俞靖:“刚夸你不心疼呢……来,这是我托林雕给我找来的‘细水砚’,徽县一位老秀才的至宝收藏,别问我怎么弄到的,你收着就是了。”

      “哦哦哦!还真是‘细水’!先生你手段也太神通了吧!!哎哟看这成色这润泽……啧啧啧,这一看就是收藏级的宝贝啊,先生你可舍得?!”俞靖一看那被丝绸包裹着的小方砚台就来了劲儿,连忙捧在手里看个不停,喜爱非凡。

      林秋墨见俞靖跟个孩子一般欢喜的笑颜,不自觉地撑着脸颊看着他笑道:“呵……你喜欢就成,留着吧,你先生我收藏柜上有的是比这好的。诶,可先说好了,别让你纪太傅知道,不然回头她又要说我太纵你。”

      俞靖猛点头,就差没把眼睛黏在手里那块砚台上了。

      “谢谢先生!!”

      林秋墨轻笑了一会儿,眉间逐渐染上忧虑的神色,他静静地看着俞靖跟个大男孩儿似得开朗笑脸,沉默无言。

      刘慕阳……

      北狄……

      这些都不是最麻烦的。

      当下最麻烦的事情,怕是……那个眼睛里深埋着太多复杂事物的‘陈祁’啊。

      想到俞言谈论起陈祁时莫名甜蜜的脸庞,林秋墨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怕就怕,那个所谓的‘小陈探花’又是一个‘当年的刘慕阳’。

      庆虞,对于那个人,你自己心里有底么?

      ——

      “我之所以迟迟未吞并荆国,其原因并不是大禹官方给出的‘休养生息,发展民生’,而是忌惮着另外两件事。刘慕阳他很清楚我短时间内动不得他,所以那家伙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在明面上跟我叫板……我说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俞言卸了珠花首饰,跪坐在榻上的梳妆台前慢悠悠地梳头发。陈祁披着青松官袍撑着脑袋侧躺在她身旁,一边把玩着她还没梳好的长发,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俞言额头上爆出一个青筋,瞥了眼那个整个人懒得跟没骨头一样侧躺着的男子,道:“在我这青霄宫里你丫倒是自在得很啊……”

      陈祁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眼神迷离地随口回到:“病患之人本该如此,长公主你就多多体谅在下吧。”

      俞言叹了口气,对着铜镜小心翼翼的拆着发辫,说道:“等我有精力跟你谈正事时候你倒累了,这事儿还怎么谈嘛。”

      陈祁半眯着眼睛轻笑一声:“急什么,人都已经被你扣下了,难不成他还有通天的本事能买通你大禹天牢的守卫么。”

      陈祁就这么随口一说,俞言却微不可觉地僵硬了一下,她不动声色地恢复自然,道:“御行司的精锐在那盯着呢,在我大禹的地界上他能逃去哪儿,料是给他一双翅膀也飞不出这重重宫墙罢。”

      陈祁眼睛已经快闭上了,声音也慢慢微弱:“嗯……那你继续说,我在听。”

      俞言聚精会神地跟发辫作斗争,一边滔滔不绝道:“说道两个原因嘛,这其一,就是北狄。北狄游牧民族本是听命于北方最大氏族鲜虞一氏的号令,但自从鲜虞一氏和荆国建立外交联姻后,鲜虞一氏得到了荆国的支持,进而统一了北方草原上大部分的氏族,最后推选出了‘大可汗’作为北狄诸多氏族的领导者。历代的北狄大可汗都来自鲜虞一氏,直到你的母亲——芸皇后嫁给当时的太子,后来登上后位,鲜虞一氏才被你的母族光潞一氏所替代。而鲜虞一氏却并没有消失在历史的舞台里,除去你们荆国内部发生的那些事,即使在禹国,鲜虞一氏也有非常频繁的活动痕迹。刘慕阳的叛逃就是鲜虞一氏暗中相助才得以实行的,他从禹国带走了大量的机密情报,他叛逃后,我们不得不将所有的城邦、防御工事、官员职位、军中调动全部重构。我们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叛向了他,也不知道他在大禹埋下了多少钉子,整整一年,我们整个皇室都疲于奔命……”

      俞言轻轻地放下象牙雕花发梳,眼底浮现出浓重的疲惫,她索性披着头发转向就快昏睡过去的陈祁,把那脑袋一点一点往下滑的小陈探花移到自己腿上枕着,十指穿过那人的发间轻柔地按压。陈祁长舒一口气,微微蜷缩着枕在她大腿上,昏昏欲睡。

      俞言:“刘慕阳向鲜虞一氏投诚的筹码就是当时南境军的布防图和将领配置,然而鲜虞一氏并没有亲自出马挑衅我大禹,转而鼓动荆国国主对大禹发动突袭……那一场突袭来势汹汹,正好切中了南境军总都督回京换防的空档和禹国国内兵力调动最混乱的时期来袭,我的堂哥蔺昀身为南境军守将,死守五日,最终以身殉国……刘慕阳这个人掌握着太多东西,我们无法判断他已经向那些势力有了合作关系或者干脆就投了诚,这么多年来鹰组一直在追查他的势力,却始终拔不干净他安插在全国各处的钉子。他对大禹的第一次宣战就让我们损失了一名皇室宗亲子弟,这个人的心智和手段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即使是我当年剑指西都,也只能止步于荆国皇城之外……”

      看上去已经睡着了的陈祁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一点我一直琢磨了很久,你当年既然已经打到了国都脚下,却为何选择了议和退兵?”

      俞言敛下双眸专注地按揉着陈祁的额角,声音淡然无波:“因为一封信。”

      陈祁:“一封信?”

      俞言:“……对,一封信。具体来说应该是一幅带字的画。”

      “当时我大堂哥刚殉国,整个皇室都很震动,我曾在澄昱姑姑面前立誓,必将带回刘慕阳的首级以祭大堂哥在天之灵。但兵临西都城下时,刘慕阳却派人送来一副带字的画……”俞言一边说着,手指略微颤抖,陈祁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伸手抓住了她微微颤抖的指尖,睁开双眼从下而上直视着她的双眼,沉声道:

      “上面画了什么?”

      俞言抿了抿唇,说道:“画上画的全是禹国各阶级官员的肖像,有一些人的名字被红笔圈涂,有一些则是面目被涂掉了,刘慕阳的使者送来那幅画的同时,我就收到了来自夜枭的急件——禹国国内发生了大范围官员失踪和被害的案子,与捎来的名单一对比,刘慕阳送来的画上被红笔圈了名字的官员与失踪官员名单正好对上,而那些被涂掉了面目的官员……则是和被害官员名单吻合。”

      陈祁一僵,猛然翻身爬起,目光锋利地盯着说出这件骇人听闻的事情的俞言。

      俞言目光如枯井,深得见不到底:“这还不是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最让我坐寝难安的,是画上写着的那句话。”

      陈祁沉声道:“写了什么。”

      “……今朝若是覆灭,吾却仍与卿同在,翻云覆雨尽在一念之间,望卿三思。”

      在陈祁如鹰隼般的目光中,俞言不自觉地环抱着自己,喃喃自语着:

      “他蛰伏在我身边近十年,我们从孩童时期便一同成长,禹国皇室的情报他了如指掌,自他正式拜入萧老太傅门下出任军部侍郎后,他更是在大禹朝中积累了不少势力,即使是他叛逃后他依旧牢牢地掌握着这些势力,远在荆国,他也可以随时操控着我大禹官员的身家性命和国家命脉……他在兵部时主要负责军中粮草调度,对我们大禹军队运输粮草的规律和路线一清二楚,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断我十几万大军的后路……”

      俞言越说越小声,说到后来她全身不自觉的冒出尖锐的杀气,仿若一只被激怒的狮子般气势汹汹。

      陈祁却是笑了:“呵……难怪他可以坏事做尽依旧如此嚣张跋扈……合着他这脸都是你给的啊。蛰伏在你身边近十年你都没发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已经不是眼瞎了,这是脑子不好使啊俞庆虞。”

      俞言听闻恶狠狠地翻他一个白眼,没好气道:“是,你聪明,你辣么聪明还被人下了毒送过来当卧底。”

      陈祁的脸瞬间就拉的老长:“……彼此彼此。”

      俞言:“……被人夺了权就发动兵变还失败了的傻缺。”

      陈祁:“……养了只白眼儿狼还不自知结果被人欺负到脸上来的二愣子。”

      俞言、陈祁:“…………”

      卧槽,相互指责有意思么。

      俞言和陈祁各自捂着脸,挫败地齐声长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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