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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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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没见,李述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在会上的发言很模式化,先是感谢,再来一些年度业界概况,最后祝年会成功。中规中矩,不需要多么精彩,同样可得掌声一片。
无论是穿奶奶做的围裙,还是光鲜亮丽的西装,李述还是李述,隐隐有那么些许艺术气质。伍月笙在下边好认真地看他。他头发短了许多,发质非常好,在现场追光下,同眼睛一样熠熠生辉。记得以前伍月笙劝他留长发,李述就当真留过了肩膀,结果原本身材就太过纤细的他,在与程元元在门口对话的时候,体验到了伍月笙的遭遇。但李述明显不如伍月笙的道行深,没两次就在那些□□的目光中退却了。
男人真是狠心,那一尺头发也留了两年,居然说剪就剪了。
一点都不怀念吗?
就像她再觉得长发累赘,真说到剪短也还是下不了决心呢。
李述讲完话,又替项目领了个奖牌,便匆匆离开会场。在酒店大堂看见一个头发很黑很长的女孩子,懒洋洋地倚着柱子看着他。嘴角似有若无含着笑,盘着手,右脚在地面上打拍子,很随性,很散漫,很没气质。
李述吃了一惊:“五月。”声音之大,把身边的助理吓得直缩肩。
伍月笙站直了,微笑地看李述走近。
一步赶两步,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到她面前,不知是动作激烈还是心情激动,竟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伍月笙眯着眼,从上看到下,从下看到上,还扯扯裤腿瞧皮鞋,咂咂嘴:“好贵的行套~”
李述拍她脑袋:“成天就知道挤兑人。”手感极佳的头发让他舍不得挪开手,顺着发丝轻抚,眼中满满的还是宠爱:“这丫头个子没见有什么变化,头发倒是疯长。”
伍月笙也奇怪这一点,连程元元都说她头发像施了肥一样,反正身高长不长无所谓,也够用了。“我再长个儿就比你高了。你多没面子。”
李述笑她讲话孩子气,又问:“七嫂好吗?”
伍月笙皱了眉:“每次打电话都问!怪烦的,一次两次不说你,还没完了。”
李述握着手机,扬起左手作势抽她:“小混帐!”
手掌在伍月笙面颊擦过,有什么东西刮碰到她夸张的大耳环。金属相撞的细微声响,悄悄传进耳朵。伍月笙下意识望向李述的左手。
一款简约经典的男戒套在他手指上——进行誓约的无名指。
相传从古罗马时代以来,人们就习惯将婚戒戴在无名指上,据说此指与心脏相连,最适合发表神圣的宣言。
伍月笙想起来了,李述倒是个虔诚的基督徒。
伍月笙下午没回公司,吴以添觉得她太会偷懒,通知说明天一早开编辑例会过稿,差一个选题提头来见。伍月笙不太耐烦,明天吴以添要是因为稿子找她茬儿,很可能这份工作又让她弄丢了。所以再没有心情,还是捋胳膊挽袖子强打精神把稿子从头到尾喽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太大问题了,坐在电脑桌前抽烟发呆。忽然发现手腕上的血红蝙蝠好像真的越来越淡了。
难道李述用的是壁虎血吗,破处了之后就消失?
程元元来电话的时候,伍月笙正在网上看“揭示处女身守宫砂的神秘传闻”,母女两个闲扯了一会儿,程元元支吾地说:“对了,这礼拜天你姥爷过生日,你回不回来?”
伍月笙没特别表情:“你去我就去。”
程元元犹豫半天:“那他要给我打电话,咱俩就去。”
伍月笙答应。“我今儿见到李述了。”
程元元惊道:“真的吗?在哪?他变模样儿了吗?”
伍月笙说:“他好像结婚了。”
程元元很惋惜:“还指望你跟他旧情复发呢。”
伍月笙嘟囔:“发梦吧。”
晚上果真发梦。梦见天阴阴的,像要下雨,一堆杂毛野鸭子在天上飞,自己在下边查数,怎么也查不明白。这时候李述背杆猎枪过来,说我都打下来让你慢慢查。梦里还很幸福,李述真是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因此甜蜜地醒过来时,还觉得遗憾,意犹未尽似的,又急慌慌睡去,想再梦一次。
结果梦到了奇怪的人。
天亮以后把这些个梦都忘了。
第二天审稿会,被吴以添枪毙了一篇,还有两篇要做大结构调整。大概在中午的时候,伍月笙接到李述电话,约她吃饭。伍月笙说超忙,过两天吧。李述嘱咐一句自己也要想着吃东西,没多再说,挂了电话。
伍月笙又想早退,跟吴以添商量说回家改去行不行。吴以添说你别想好事,赶快改完了我今儿不让你加班。伍月笙认命,细细把每一句话都ctrlX再ctrlV个其它地方。吴大主编那儿好算是通过了。这时已经过下班时间两个钟头了,主编很仁义:“顺你一段儿。”伍月笙浑身乏力,告诉他最近的一个站点儿。开过一个红绿灯后吴以添说:“要不你到文化宫下车再往回坐车吧,反正从文化宫到你家和从公司到你家都一般远。礼拜五憋车,我一人开车多没意思。”
伍月笙有种被骗上贼车的感觉,从东绕到西,里里外外她多花了一个小时。“你住那么远啊?”
吴以添看她一眼:“约了朋友吃个饭。”
伍月笙观察他的表情:“六零?”
“哎?这都知道!真聪明”
伍月笙又想起了六零和那大脑袋妹妹互相扇嘴巴子的事儿,心情徒地大好。
吴以添很费解,不就夸她那么一句吗?至于高兴成这样!
更让他费解的是,伍月笙竟然问:“还有谁吗?没什么正经人的话领我一起去吧。”
吴以添转转眼珠子:“什么叫‘没什么正经人’啊?”话听着真不舒服。“埋伏请吃饭,上次咱从‘蓝河谷’回来路过的那足球酒吧,还记得吧?”
伍月笙点头:“我知道是谁。”
吴以添犹豫地说:“那就都认识了,跟来吧。反正明儿也不用起早上班。”
伍月笙吓唬他:“你不怕发生命案?”
吴以添被说中恐惧,心里颤悠,表面还是镇静的:“不至于吧。怎么说上次可是六零把你从酒吧送回家的,人还替你付的酒钱呢。”
伍月笙心说他还替我付的房钱呢,你不知道吧。
似乎能感受到伍月笙的和平,吴以添加紧甜言蜜语哄劝:“我还没告诉你六零夸过你呢。说你漂亮。就是那天追尾之后,他在你车旁边等着的时候,你出来,一开始他都没认出来你,以为哪儿的模特儿呢。这是他原话。我可没造谣……丫头你多高啊?有一米七吧?”
伍月笙严谨地回答:“一米七二点五,没一米七八。”
吴以添捧场笑笑:“说真的,我那小哥们儿可没怎么夸过女的漂亮。”都是夸男的来着,在进球的时候。
伍月笙不买账:“我可是总挨夸。那年去庙里上香,下山了好几个和尚扛着行李卷儿跟下来,说啥要为我还俗。”
把吴以添乐得没及时并线,愣是绕了一圈盘桥上去了,又开出好几里地才转下来。
到饭店门口停好车,吴以添抽空向伍月笙解释此餐的由头:“埋伏最近成天让我们替他相亲,这回带来这个还不知道啥样呢。”说话间和腆个腐败肚子的埋伏正走一顶头碰。异口同声道:“你也才到!!”彼此眼里都有了惊慌之色。
埋伏身后一个漂亮小姑娘不解地看着他们,最后选择对伍月笙示好地一咧嘴。
伍月笙干脆也装着听不懂。
陆领一人坐在包间里,瓜子皮嗑了满桌子,不想拿这带东西填饱了肚子以便宜老埋那孙子。挑选粒大饱满的摆成一排练起弹指神通来。埋伏那一对儿刚进来,他弹一粒过去。中!小姑娘唉哟一声。陆领龇牙直笑。轮到吴以添,又弹出去一粒。中。
曲指放到最大颗的第三枚前面,施施然进来了伍月笙!可瓜子已经条件反射地弹出去。打在伍月笙肩膀上。陆领噌地站起来,桌巾碰翻了整碟瓜子,哩哩啦啦撒一地,他没顾多看只急着声明:“不是故意的哦。”
埋伏哧地一乐。
伍月笙笑颜如花:“原谅你了。”主动坐到他身边。
吴以添不自禁道:“俩人这又唱的哪出啊?”不应该是张飞战尉迟吗?
埋伏摇摇头说:“还是这出。”
陆领轻哼,暗骂自己反应过度。别开脸大声喊服务员进来点菜。
埋伏坐定了,挨个儿看看,脸上浮现惊人的羞涩:“在下给大、家绍介绍介……老吴。六零。三五……这、在下女朋友。”附以涂炭众生的露齿一笑。
女朋友大方地自己报名:“我叫苏亮。”
吴以添热情地打招呼;伍月笙朝她勾勾嘴角;陆领瞥她一眼,告诉服务员:“地三鲜来一个。”
“成天就知道地三鲜。”吴以添抢过菜牌,递给苏亮,“女士点菜。”
苏亮客气道:“你们点吧,我随便。”
埋伏说:“点吧,吃什么自己点,这些都不是外人。”替她翻菜谱,每道菜都问一问。
陆领坚持地问服务员:“地三鲜记了没?”见人点头才肯罢休。点菜任务被抢走,开始追究吴以添晚到的问题。他在饭店等快一小时,再不点菜服务员都快把他请出去了。
吴以添先是说谁请得动你个臭流氓,跟着手一指旁边,找人顶雷:“都是这丫头拖着稿子编不完,等她来着。”
陆领切他:“就不能明天再编啊?”欲盖弥彰多说了句:“让老子一人等你们一帮。”
伍月笙微微侧头。告诉自己,这人不过是嫌她拖累吴以添。
陆领被瞄得竖起了刺儿:“你看什么看?”
伍月笙嘴不张唇不动:“没看你。”
陆领不妥协:“明明看了。”
伍月笙贴过去几公分,轻声说道:“坐这么近,看看有什么不行?”
吴以添比了个界外的手势横插进两人之间:“三五咱俩换个位置。”瞧埋伏那派头,过会儿上来的菜不会大众了,别让这二位活佛都给掀了,那可是糟蹋钱。
陆领表现了明显的不满意:“吃点儿东西真不够折腾的!你们俩,”他对埋伏皱眉:“比做菜的还慢。”
苏亮问服务员:“差不多够吃了吧?”
埋伏叠声否定,一道接一道地看下去,嫌人家菜谱太少,好多菜品图片下方贴着“停牌”的胶条。服务员说这些菜现在材料不齐,无法供应。埋伏看着胶条上的字,突发起想地说:“那我把它撕下来,不就是揭牌儿了吗?”
吴以添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形象。
苏亮掩嘴低笑。
伍月笙夹着烟杆向陆领摇晃,后者绷着脸不肯接,喉咙里喃喃着:“看就看。问还不承认……”伍月笙缓缓吐烟,手支撑着下巴看他。
吴以添刚加入埋伏他们的点菜研究组,谁都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波澜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