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Z山》芸岫

1、第一章

　　前情背景：

　　2009年5月中旬，百度将“高校贴吧”分类目录删除，各大高校贴吧相继沦陷，进入只读模式。
　　2个月后，新版贴吧俱乐部代替原有高校贴吧，即搜索高校名称，跳转为班级列表俱乐部。
　　1个月后，高校贴吧重新开放，据称是被一个技术帝破解了封禁程序。
　　1天后，漏洞修复，贴吧重新回到班级列表界面。
　　半年后。
　　2009年12月，高校贴吧联盟成立，召集各大高校吧主商讨贴吧重建事宜，提出成立高校“替代吧”方案，将分类目录划至“网友俱乐部”。
　　2010年初，各大高校纷纷另辟战场，从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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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庭大一的时候没带电脑，隔三差五要去机房上网，打开ZZ大学的贴吧页面刷一遍帖子，看看最近有什么小道消息，再翻翻老帖子，读一读Z大的校园小野史，回去后跟同是大学新鲜人的室友们嘚瑟一番，瞧，吾乃Z大百晓生是也。
　　第二年，徐庭终于有了电脑，“ZZ大学吧”却被覆盖了，没多久，就连几乎没什么人气的“Z大吧”和“ZZ吧”也陆续被按了暂停，进入只读模式。
　　徐庭盯着班级列表，在要不要实名认证中自我纠结了半年后，某天在社团群里看到正在申请替代吧的消息，遂点击进入。
　　于是，ZZ大学吧新据点——Z山，徐庭成了占山为王的先锋部队之一。

　　*****

　　【正文】：

　　这几天，陈进进很忙，很忙。

　　导师的公司项目要等着验收，他一个大三的本科生被调过去帮忙干活。没日没夜的编程，没完没了的任务，对着电脑从早坐到晚。

　　很忙也就算了，他很烦，准确来说，精神压力很大。当一个人被长辈以关心爱护之名时刻监督着、鼓励着，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那天，他刚刚拼接好一个程序模块，跑去茶水间休息，偏偏碰到了顶头老板来视察。老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语重心长地教导，现在的年轻人啊，见了上司要主动问好啊云云，俨然把他当成了正式的员工，天见的，他根本就不认识他。

　　后来，自家老师出来救场，重新介绍了之后，他又被老板当作重点培养对象，身后时不时传来“不错不错”，“有前途”这类赞许。听到这话，总得立马腰板挺做做样子吧，可是频率太高，搞得现在只要有人从后方靠近，他都会条件反射地觉得毛骨悚然。

　　这样下去会神经衰弱的！

　　如果是徐庭呢？

　　如果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都能扯上关系，思维那么跳跃，一定不会出现类似这样的疲惫心理吧？

　　来不及细想为什么今天会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陈进进手指一点，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通的。

　　“喂，学长。”听筒传来清脆的声音。

　　“嗯。”

　　听到她的声音那一刻，他像是被顺毛的小型犬，摊开了肚皮，舒服得忘记了刚刚才组织好的字句。只是，刚才心里泛起的不平静和捕捉到的一丝微妙是怎么回事。

　　“有……事？”直到耳边响起电话那头迟疑的，他才发觉似乎沉默的时间略长。

　　于是，陈进进清了清嗓子问道:“也没事，就是好多天没联系了，你贴吧还是很忙？”

　　说起“Z山”吧里的事儿，她总是如数家珍似的透着得意洋洋的自豪感。最近Z山里出现什么比较好玩的帖子啊，那些道听途说的校园小野史啦，还有吧务群里的几个逗比，甚至还有她做小吧主的心得。

　　每次听她讲到这些，陈进进便会开启同步吐槽模式。这姑娘想的还真多，贴吧不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么，没事干的时候就去水一下，有事的话，还是忙现实要紧吧，网络上的东西，当真了可不好。

　　不过，这些他只是在心里过一遍，什么都没说。一方面，他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要是说了，说不定还会反目成仇，就为这事弄丢友谊可不太合算。另一方面，听着她的碎碎念，其实他还挺享受的。

　　人是群居动物，最受不了孤单和寂寞，鲁滨逊无论是真人还是故事，陈进进都相当佩服他，所以，他认为无聊和烦躁的时候能有个人跟你闲扯，最惬意的事情莫过于此了。

　　“唉，这两天很和谐啦，也没有什么事情，就还是那些啊……”正待捧茶坐等颅内高/潮体验的他，没想到声音就此打住。

　　咦？这次怎么没启动话痨模式？真的没事么？

　　这两天他是因为太忙，的确没有去Z山看过。但是，毕竟之前看了也没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啊。Z山吧是Z大贴吧的新据点，刚刚申请下来才两个月，全吧里盖得最高的两栋楼，一个是灌水刷经验专用帖，另一个是成语接龙游戏贴。不过，看起来都没什么人气。

　　陈进进本身是学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对于贴吧、社区等这类论坛，本来就有一些关注。当年他误入Z大贴吧，满眼的乌烟瘴气，到处都在掐架打嘴仗，要从中找出有价值的东西可是相当不容易。不久后，高校贴吧全面封禁了，切换成为静待实名认证才能加入的班级列表。一向对贴吧风气就不是很赞同的他，也就再没有怎么关心了。

　　倒是听说有个Z大的贴吧俱乐部，但需要内部邀请链接，邀请倒是不难找，但“进贴吧”却不是他的目的，要是被那些人知道自己关注贴吧，指不定又要被要挟帮什么忙。网上冲浪还是需要一层皮的，实名认证把网友们都弄散咯……

　　一个月前，徐庭安利了他半个小时的Z山吧，他都没松口说一定会去看。虽然心里对于开启替代吧这个惊艳的想法非常佩服，占山为王啊，名字也挺有点意思。但是，他对于Z大贴吧的初印象太过深入，本能得觉得作为祖国的大好青年不该把心血丢在那里。

　　直到她自暴自弃地丢了一句“作为小吧，宣传能力还是不够啊”转身欲走，他才觉得似乎不该这么践踏别人的心意，毕竟那是她像孩子一般看着长大的心头肉，虽然这在他心里就跟路上捡来的熊孩子没两样，实在嫌弃得紧。

　　本着“雁过留声，看过留爪”的心思，他点Z山的右上角，在牛鬼蛇神般的名字中，一眼找到了徐庭的马甲——XT深井冰。一边浏览着徐庭的回帖记录，一边吐槽，90后们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非主流？火星文？这样的ID，输入的时候应该会很累吧，不过，XT？徐庭是取名无能吧，也太好认了。可深井冰是什么鬼？神经病有所好转？难道是那个传奇人物的脑残粉？

　　思考无果，这个名叫“流水账”的帖子她回复了很多次。

　　追踪过去——是她的日记。

　　在她的个人贴吧。

　　随手注册了个马甲：C_JJ，好像也没强到哪里去。不过，这是程序猿才有的水准吧，国际标准！世界通用！任何网站都不会被当乱码屏蔽掉，况且他又不混贴吧，像什么Z大牛人、Z大图书馆、去Z大打酱油这种简直太2了好吗。

　　“我来了。——101楼 C_JJ”

　　他在那个日记楼里留了言，又发了私信给她，很快便看到了她的回复。从此，徐庭就把他看作了同盟好友，每次电话都在Z山吧如何如何中滔滔不绝。

　　回忆到此——被打断。

　　“学长，”那头的声音显得有点犹豫，顿了顿，“你是不是喜欢我？”

　　虽然是试探性的语气，可这样一枚重磅炸弹就这么朝着毫无防备的陈进进空投了下来。高科技啊，还是追踪型的，定点投放，避无可避。

　　“没有啊。”

　　炸弹掀起的空气带着大力的气流压着心脏，紧紧地一缩，翻起的蘑菇云还有些呛眼睛，忽然间慌乱了，陈进进闭上眼睛，扶着桌子，听着左胸的砰砰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强，只能屏住气息，生怕一个呼吸间就失去了自控能力。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怎么回事呢。

　　还好否定的答案已经毫无迟疑地传达到了电话那头。

　　是的，否定的回答。

　　“那就好。”对面的声音突然轻松起来。

　　陈进进定了定神，开口：“你并不希望？”

　　“嗯，这种事很麻烦的。”

　　的确很麻烦的，这一点他也不否认。喜欢这种东西关于到两个人，不熟的和太熟的也就罢了，更多的是无论接受还拒绝都不可避免地使关系发生变化。生活，没有波澜不是什么好事，鸡飞狗跳更不是什么好事。要根除这个隐患，就要从源头上动手。

　　“嗯。你之前认为我在追你？”他又开口问。

　　“额，是小红啦，觉得我每次跟你打电话都很长时间，就问我是不是谈恋爱，我当然也说没有啊，可就是觉得，嗯，就问下子你。”

　　“哦。”这个解释，倒是说的通。

　　“既然不是，那就没事啦。我今天跟着小玲去C大上课了，小玲是我蹭网球课认识的，她在C大上双学位，我一想都没去过C大玩过，就溜达去还顺便去听了一节货币银行学，那个老师太逗了，他居然说幸好他是一名老师，不然他就被关进去了，因为看到那么多钱一定会忍不住不往自己口袋里面塞。哦厚厚……”

　　挂了电话，等着身体的僵硬稍微减缓了一点，陈进进又摸进“流水账”里。

　　果然有最新的一条回复：“没有哦[大笑]——145楼 XT深井冰”

　　居然那么简洁，要不是打了电话还真是看不懂她在说什么。说起来还是他某天随口扯了个理由，“写太细致也太暴露隐私了，信息安全很重要，你不怕被跨省？”

　　可是，日记楼里跟的小尾巴还是太多了。

　　陈进进躺在床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