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晔晔灼人》乔木砚

13、第十三章

　　进了公司，陆晔急匆匆地往江自成的办公室走去，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同事的问好和招呼，到了门口也不敲门，在小顾惊讶的目光下一脚踹开了办公室大门。
　　江自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被他坑过的竞争对手杀上门了，定睛一看原来是陆晔，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茫然地问:“你回来了？怎么了这是？”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陆晔想起被这两个人蒙在鼓里的事，想起这次替他去的倒霉的出差，想起酒店那张2米多的双人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江自成反应很快，朝陆晔身后看了一眼，试探着问:“段钦呢？没跟你一起？”
　　陆晔没说话，黑着一张脸进了屋坐到沙发上。
　　江自成多聪明个人啊，陆晔脾气其实不错，能把他惹成这样一回来就气呼呼的来找自己算账，也只能是段钦的事被发现了。
　　江自成仔细观察了一下陆晔的表情，发现他虽然生气，提起段钦时却没有太多的厌恶，江自成心里有了数。
　　“干嘛干嘛，瞅你这么大的气性，那小子把你怎么着了，跟你表白？还是直接上了你啊？”江自成促狭地笑着。
　　陆晔这口气还没喘匀呢，被江自成这么一说又想起那天晚上关于谁上谁的争论，顿时憋的满脸通红！
　　这会轮到江自成惊讶了，“哈？！他真把你上啦？那小子下手挺果断啊。”说着眼睛还不停地扫向陆晔的屁股。
　　陆晔狠狠地朝江自成瞪过去，“你那张嘴能不能留点口德！要不是因为你只订了一个房间——”
　　“我们俩出差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房间啊。”江自成慢悠悠地接口道。
　　“那、那床呢！”
　　“床的事儿真不赖我，确实只有那一间两人房了，我也不知道那里面是张双人床。再说了，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手啊。”
　　“……他没有，他没对我做什么，只是坦白了而已。”陆晔顿了顿，小声地澄清。
　　看他情绪好了点，江自成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晔子，我知道你觉得我跟段钦一起瞒你，你生气。是不是还觉得我推波助澜来着？”
　　陆晔看了他一眼，别过脸去没说话。
　　“段钦跟你表白，让你恶心了？”
　　陆晔快速地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拒绝了？”
　　提起这个陆晔更想不通了，“……想拒绝来着，可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就变了……我跟他说考虑一下，可现在又……”
　　“想反悔？”江自成叹了口气，“是，段钦对你的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其实也没想瞒着谁，说不定他最希望发现这件事的那个人就是你。可我不光看出这个了，我也看出来你对他的好感了。怎么，不信？晔子你人很聪明，但你对感情方面实在是太迟钝，公司里明着暗着对你示好的人多的我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可除了直白地跟你说了喜欢的人之外，你发现哪个了？”
　　陆晔茫然地转过头看着他，一看他那副不开窍的样儿，江自成就知道自己说对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别说女朋友，我就没见过你跟哪个女孩儿亲近过，要不是我确定你对着男人硬不起来，我真的会以为你跟我是一类人。你知道你的性格，看上去和蔼可亲温温和和，其实你相当排斥改变，你依赖习惯依赖一成不变的生活，所以你不谈恋爱，恋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相互适应相互融合，跟你的期望是相悖的。我本来以为你会一直这样下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是你选择的生活方式，可后来我发现你对段钦是不一样的，你纵容他接近你，纵容他照顾你，纵容他成为你的习惯。晔子，你在对他心软。”
　　陆晔垂下眼沉默地听着，他知道江自成说的没错，他这辈子所有的改变和前行都给了事业，留给生活和感情的是骨子里的胆小和软弱，他反感陌生的事物和人来插手他的生活，习惯一旦成为自然他就再也不想改变，他固执地坚持着这一点，像个怕被刺痛的胆小鬼。
　　那天晚上，也许是因为段钦表现的太过可怜，自己心软答应了他。可今天回到这里，回到他熟悉的城市，回到他习以为常的周围时，他又后悔了，害怕自己一时兴起的承诺会改变他平稳的生活，会带给他一些他无法预料到的变数，让他要重新花费心力去经营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想拒绝了，他以前一直是这么做的，拒绝再拒绝。可今天看到段钦在车上时那张带着惶然的脸，让陆晔生平第一次开始唾弃自己的自私和懦弱。
　　正在陆晔内心疯狂挣扎的时候，江自成的电话响了。
　　然后他被迫暂时停下了纠结，目瞪口呆地看着江自成变换了的嘴脸。
　　“果？……我当然要去……嗯，我下了班去绝对不逃班你放心……今天店里人多不？忙坏了吧，晚上给你揉揉……”江自成含着笑跟于果聊着家常。
　　陆晔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语气温和轻松，脸上带着柔和而又甜蜜的笑容，就连眼睛里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浓情蜜意。
　　陆晔摇了摇头，真是的，只是一通电话而已，对方又看不到他的表情……
　　等了一会儿，这俩人还是说的格外起劲，粉红泡泡都快从电话里飘出来了。
　　陆晔觉得自己快没眼看了，而且江自成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开导他了。
　　他跟江自成示意了一下就离开了，先去自己的部门看了看情况，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打车回了家，准备换身衣服就去接蛋挞。
　　一出电梯却看到段钦垂着脑袋蹲在他家门口，也不知多久了。
　　“阿钦……？！”陆晔惊讶地叫出声，“你怎么来这儿了？”
　　段钦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来，一张俊脸上满是疲倦，见他回来费力地扯出一个笑容，“陆哥走了以后我就来了，我在等陆哥回来。”
　　陆晔脚步顿了顿，上前把他拉起来，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低声问他:“……不是有钥匙么，怎么不进屋。”
　　段钦站起来规矩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难得的没有腻上来，“我没敢。”
　　声音有些哑，陆晔正蹲着换鞋，没听清他说的话，“什么？”
　　“我说，我没敢。”段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陆哥后悔了，后悔答应我了，所以我没敢进屋，我怕你生我气，更不喜欢我了。”
　　陆晔顿时哑然，而后本能地想要反驳，“不我没有——”余光里却看到了门口镜子里段钦看着他的视线。
　　温柔而又专注，饱含着深情，流淌着爱意。
　　很熟悉的眼神，他不久前才刚刚见过，在江自成那里。
　　不，或许他一直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只是他迟钝的现在才发现。
　　陆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江自成在接电话时脸上会出现那样的表情，他只是听到了心爱的人的声音，甚至只是在心里想起，而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欢欣和情意，那跟对方看不看得到无关，甚至跟对方说的是不是情话也无关，即使正伤心即使正失望，这种缠绵的表达依然无法控制，无法隐藏，就像现在他身后那个浑身散发着哀伤眼里却诚实地溢满了感情的段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