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与君相知》立水小仙

15、夕雾花海

　　又行了两日，终于离玄京城只有不到百里路程，进入了千枝山余脉地区。如今正值初春，千枝山虽没有翠屏山郁郁葱葱，但远远望去，却有着另一种生机勃勃的嫩绿气息。

　　“这就是’千枝山’啊~”武玉栖激动地探着头朝外望去，闻着阵阵花香，听着啾啾鸟鸣，尽情享受着春日里带来的各种美好。
　　“玉儿可是要去你之前说的那’夕雾花海’看看？”蓝莲见到她如此开心，自己的心情似乎也被感染一般。
　　“当然，如今正是’夕雾花’开的最美的时候呢~”

　　青牙按照武玉栖的指挥，赶着马车走上了山间小道，马车一路向上。
　　走到实在是不能再前行时，武玉栖有些犯愁地看向蓝莲和青牙，说道：“还有好远呢，前面没路了，看来我们只能步行了，但是这马车……”
　　青牙抢先开口：“我这次可绝不留下来独自看马车了。主子要是去，我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武玉栖点点头，她也没想让小青牙一个人留下，如此美景若是错过就太可惜了，可这马车，总不能三个人一起推上山吧。
　　蓝莲想了想，道：“找个僻静的地方，将马拴起来吧，这一带也不像是会有人经常出没的样子。”
　　三人将马拴好，又留下了些马草，就朝山中进发了。

　　武玉栖回忆着路线，带着二人在山中七拐八拐，钻洞攀高，中途大家休息过两次，吃了些东西补充体力。如今，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依然还是没有到达目的地。

　　“我说五二一，你到底认不认得路啊，这都走了多久了，你不累我家主子都该累了。”青牙在一旁抱怨着，他十分怀疑这人根本就是迷路了，带着他们在山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呢。

　　他们从晌午过后就进山了，幸好带了些干粮和水，要不如今黑灯瞎火的，就算五二一再熟悉山林，也一时半会找不来什么吃的。
　　因为，这千枝山可不比翠屏山，动不动就能挖到甜薯萝卜，抓到野鸡野兔。这里也算是玄京近郊，属皇城地界，更是还有皇陵占据其中很主要的位置，自然是不允许随意种草种树打鸟狩猎的。原本想着太阳落山前他们就能下山，现在倒好，都月上中天了，还没找到地方呢。

　　“无妨，就当是我们陪着玉儿来此踏青了。”蓝莲抬头，满天繁星，璀璨绚烂，夜风吹过，心情倒也格外舒畅。

　　青牙无语望苍天，心里腹诽：’踏青？有听说过谁三更半夜踏青的么？这么牵强的借口，亏得主子能这么自然地说出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从主子遇到五二一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以往主子待人，一向也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仍会与人保持距离，虽然万事面面俱到，却也并没有什么能让他特别上心。
　　可是到了五二一这里，主子不但对她温柔宠溺至极，都已经到了听之任之的地步；而且脸上还时常带笑，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最真实的笑容，以前却很少会见到。

　　虽然青牙也承认，如今的主子，不似以前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气，挺好，但这变化会不会太快了些？
　　哎，叹气归叹气，他还是要时刻跟在主子身边保护着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跟上了那二人的步伐。

　　说实话，这里武玉栖是第一次来，那“夕雾花海”也只是听三姐讲故事的时候提起过，而三姐自己都没有亲自来看过，也都是听当年娘亲讲述的。
　　因此这人传人，话传话，自然会多少有些偏差。
　　但是，这些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否则肯定是少不了被小青牙一番数落。万一最后再决定不去了，自己岂不是看不到了？那可是自己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地方呀。

　　武玉栖一边想，一边努力地回忆着早在心里被记得滚瓜烂熟的“夕雾花海”位置，是否还有什么细节地方被自己落下了，如今才会遍寻不到。
　　正想着，一阵山风自上而下从山顶方向吹来，她嗅到了熟悉的淡淡素雅花香，“我闻到了！”说完开始加快了脚步。

　　终于在一片灌木丛后，三人发现了一个黑漆漆只允许一人通过的洞口，武玉栖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蓝莲紧随其后，青牙皱了皱眉，跟在主子后面也走了进去。

　　虽然林中夜晚有月光不至于漆黑一片，但如今在这山洞里，可真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索性武玉栖也不使劲眨眼试图看清前路了，闭着眼努力地分辨着香气的来源。
　　三人又在漆黑漫长的山洞中摸索了好久，终于眼前逐渐有了光的痕迹，周围的空间也变得更加开阔，三人向着光源处寻去，终于走了出来。

　　当看到眼前景象的一瞬间，三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万籁俱寂中，长夜尽处，繁星消退，大片大片的紫色夕雾花，一望无际向远处不断延伸着。周围晨霭渐渐散去，当天边鱼肚白处第一缕金光洒向大地，穿透花瓣上散落的露水，清风浮动，熠熠发光。

　　蓝莲感叹着：’自己也曾来过很多次千枝山，竟不知在这群山环抱处，还藏有如此的人间仙境，原来这种花名叫夕雾。’

　　武玉栖突然觉得，这里和落月谷很像，但又有些不同，因为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夕雾花海中，充盈着更多爹爹和娘亲的味道。

　　“三姐说，这里是我爹爹和娘亲定情的地方。”武玉栖悠悠开口说道，随后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着。
　　脑海中似乎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那个在她年幼时，央求着三姐讲过无数遍的美丽故事......

　　三十二年前，黄炎少将军洛南城带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子回玄京，中途转道来到了这片他早前无意中发现的夕雾花海。
　　少将军事先蒙住了女子的眼睛，牵着她走进花海中，淡淡的花香将二人紧紧包围。当女子摘下附在眼上的绢帕时，被眼前如画般的美景惊呆了。还没回过神，少将军就握着女子的手温柔地开口：“白月，你可愿做我洛南城今生的唯一，做我将军府的女主人？”

　　女子可以感觉到，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战无不胜的英气将军，此刻握住自己的手心里浸满汗水，虽然有些紧张害羞，却固执又别扭地一直盯着自己，等待着答案。
　　女子笑了，一把将手抽了出来，玩笑着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我若是不答应，就要把我吃了似的。”
　　少将军见女子在自己如此努力地想要营造浪漫气氛的时候，还拿自己取笑，着急地一把将她抱住，“你，要是不答应，我真的会吃了你。”

　　女子笑地更灿烂了，从少将军怀中轻巧转身，便挣脱了开去，“可惜你打不过我~”刚要跑走，却被少将军一把拽住，表情变得十分严肃，说道：“白月，我是认真的，我们成亲吧。”
　　女子有些微愣，随后，微红了双颊，轻轻点了点头。少将军知道女子答应了，开心极了，将女子一把抱起，在这片夕雾花海中，幸福的跑着跳着欢呼着，他恨不能将自己的这份喜悦，与全天下的人一起分享。

　　后来，少将军和女子就在那一年成亲了，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锣鼓欢天的热闹场景，将整个玄京城都妆点成了红色的海洋。第二年，大哥就出生了，再后来，哥哥姐姐们还有自己，就一个接一个的从娘亲肚子里蹦了出来。

　　回忆着如此美好的故事，武玉栖的嘴角挂上了甜甜的笑。

　　“怎么是你三姐说？怎么不是你娘亲口告诉你呢？”青牙过了好半晌，蹦出了一句话，打断了武玉栖的思绪。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爹爹和娘亲就去世了嘛。”她很平静地回答着青牙的疑惑。
　　蓝莲转头去看，本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看到武玉栖在笑意盈盈地抬头望天，眼神中满满都是真挚的祝福，便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对不起。”青牙自知说错话了，有些懊恼。
　　武玉栖摇摇头，依然望着逐渐湛蓝的天空，说道：“二哥说，爹爹和娘亲现在在天上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所以，我一点都不难过。”

　　天色渐渐大亮，终于完成了一个一直以来的心愿，武玉栖心满意足但又有些依依不舍的跟着蓝莲和青牙下了山。

　　这下山就不再用她领路了，青牙不知要比她熟悉多少，当先驾轻就熟地就朝山下走去。
　　昨夜行到此处已经深夜，看不太清路，因此一路摸索着上来。如今再四下看去，这下山的路，蓝莲觉得，周围景色似乎有点眼熟。

　　半山腰处，三人寻了马车，就着清晨的鸟语花香下山了。

　　下了山，马车继续驶在宽阔的官道上。

　　马车里，蓝莲开口道：“去玄京之前，玉儿可愿也陪我去一个地方？”
　　“嗯，当然。”武玉栖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
　　“你都不问问要去哪里？”
　　“哦，那我们要去哪里？”
　　“慈安寺，离这里不远。”蓝莲目光望着窗外，静静地说着。

　　“寺，寺，和尚庙！”武玉栖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很惊讶地叫了一声。
　　蓝莲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大反应，转过头就见武玉栖表情怪异地看着自己，“莲花花，你不会是想去当和尚吧？”
　　蓝莲嘴角抽了抽，“怎么会这么问？”
　　“你看，你这么善良，就连要来杀你的人你都能放过，而且你还吃素，现在又要去那个什么什么寺，你不会是打算去当和尚吧？”
　　“……”
　　“你不要去当和尚呀，”武玉栖在那里碎碎念，自言自语地不知说着什么。
　　蓝莲看着她嘟嘴喃喃自语的模样甚是搞笑，弯着嘴角问道：“你，不喜欢和尚？”
　　武玉栖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和尚不都很丑么，而且还没有头发，你这么漂亮，变成光头......额，应该也还是很漂亮，但是做了和尚以后，不但会变丑还会变坏的！”

　　蓝莲听后有些莫名其妙，“谁和你说的和尚都很丑？”
　　武玉栖十分不解地看着蓝莲，“不是么？三姐说，和尚不但长得丑而且都很坏，她最讨厌和尚了。”
　　“看来你这位’三姐’，对和尚有很大的偏见啊~”

　　“她说的不对么？”在武玉栖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只要有人提到“和尚”，三姐就会张口闭口“神棍”“秃驴”地叫着，不停地发着牢骚抱怨着，从来没有一句好话。所以，一直以来，在自己的认知里，“和尚”简直就是集骗子、恶人于一身的代名词。

　　蓝莲淡笑不语。
　　“那你也不要去当和尚好不好？当和尚一点也不好，你的头发会想念你的……”武玉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让蓝莲回心转意。
　　“我何时说过我要去做和尚？”蓝莲好笑地看着她，自始至终都是她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较劲一般。
　　“不会么？”
　　“自然不会。”
　　“还好还好，”武玉栖拍着胸口似乎石头落地般松了口气，“那你去那里干嘛？”
　　“也是，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