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余生付款》晏昕空

20、坦诚

　　一到骆辉家里，章迟脱了鞋，看到客厅的沙发就直接扑了上去。
　　骆辉将章迟的鞋子摆好，看向章迟时对上他眨巴眨巴的眼睛。
　　“骆哥啊，我这次真是碰壁了，以前可从没这样过，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年情场得意，所以这次受惩罚了……”语气还带着点柔弱中带伤。
　　骆辉可不吃章迟可怜兮兮的这招，将章迟的外套脱了之后直白道：“感情受创的话去找情感咨询师吧，我这边还有烦恼的感情问题没处理呢。”
　　“kao！”章迟抓了个抱枕直接砸向骆辉，骆辉移了一步成功躲开后，走向浴室，只留给章迟一个背影。“我去洗澡了，这里没客房，你就睡沙发吧。我出来之后记得把抱枕拿起来放好。”
　　“我是客人诶，让我睡沙发……真有你的……早知道就和阿恒一起回宾馆了……”
　　背后的声音嘀咕着，越来越轻，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等到骆辉重回客厅，果不其然，章迟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睡姿，正正经经的睡相倒是显露了他良好的家教。
　　骆辉看了眼先前被章迟扔在地上，如今已经被他抱在怀里的抱枕，刚要走上前，就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短信音。也就是短信音吵醒了章迟：“好吵啊……骆哥啊，我都被逼睡沙发了，好歹调个震动呗。”
　　“我是想告诉你，去右边客房睡吧，刚收拾好。”骆辉对章迟说完，走到桌边拿起手机，最新的短信文字让他整个人都定格在一瞬间。
　　屈小宁：[“夕烧”接受“辉”的追求申请]
　　“骆哥，你真是太腹黑了。”章迟抱怨着站起身，揉着眼睛，抱着抱枕，“那我去客房睡了。”
　　骆辉想去浴室拿刚才洗澡的时候放在里面的眼镜，一着急之下差点就和走向客房的章迟撞到一块儿，两人都是一个踉跄。
　　“骆哥，你干嘛？”
　　骆辉呼了口气，镇定了下来：“没事，你去睡吧。”
　　章迟怀疑地瞅着骆辉，骆辉走进浴室，戴着眼镜在浴室又看了几遍短信，再出来的时候发现章迟坐在了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罐可乐，兴味十足的样子。
　　骆辉心不在焉地说：“你还真是不客气。”
　　章迟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刚才问过你了，你在浴室的时候。”
　　“啊，是吗？”估计是刚才重复看短信的时候答应的？骆辉根本没有这段记忆。
　　“骗你的，根本没问过你。”章迟恶意地笑起来，“骆哥啊，你看看你居然走神不在状态，老实说，是什么好事？”
　　骆辉可没想到就这么和章迟解释起来，现在可有着比解释更重要的事做。
　　“我进卧室了，你自便。”
　　章迟知道骆辉肯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全盘托出，佯装泄气地倒在沙发上：“好奇心会让人睡不好觉的啊。”
　　骆辉走进卧室，关上门，直接拨打了屈宁的电话，但电话那边提示正在通话中。又连续拨打了两三个之后，焦躁的心情被刻意安抚，不再拨打电话，只是盯着手机。度秒如年般，手机铃声陡然响起，接通后，他终于听到了等待许久的声音。
　　“喂，学长？”
　　“嗯？”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提示正在通话……”
　　年轻人的声音让骆辉的心如同久逢甘露，带来难以言喻的，久违的润泽。
　　“我刚才也在打给你，应该是我们同时在给对方打电话。”骆辉不可抑制地弯起嘴角，他靠着墙，放松了背脊，卸下了千斤顶似的，彻底的松懈了下来。
　　骆辉的耳边传来屈宁的笑声，如释重负般，放声而笑。

　　不知不觉间，笑声停止，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从彼此的手机那端传来。对于前个月来说的日常，在停止联系的两周后，只让人觉得倍感珍惜。
　　“屈宁，你真的考虑清楚接受我的追求了？”骆辉很想不加掩饰的表露自己内心的雀跃，可还是不由得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以后屈宁将要面对的巨大压力，是否真的对此有所了解和准备。
　　“当然啊。我考虑的很清楚。”虽说屈宁也有冲动行事的时候，可是他也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人。更别说对于感情了。尤其还是不被一般人所不能接受的这种感情，他真的想得非常清楚……甚至还……他再次坚决地腔调，“不是冲动。学长，我回短信说的话，并不只是接受而已……我，我是想……”
　　可以切实的感受到屈宁是那样的紧张。骆辉没有等屈宁说下去，抢先说：“屈宁，我们交往吧。”
　　屈宁躺在床上，望着紧闭的房门，一句话，简单的几个字，却狠狠敲击在心门上，将这两周时间内心的煎熬整个化开，被柔软填满。本就酸涩的眼睛突然起了一层雾，连语气都颤抖起来，泄露了微微的委屈：“学长，你这是犯规。”
　　骆辉含笑问道：“答应吗？”
　　“……嗯。”
　　“这是一条不归路。现在退出还……”骆辉用手捋起额前的刘海，神色感慨万千。
　　这次骆辉还未言罢，屈宁便毅然决然道：“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想退出。学长，你这样让我很没有信心诶。”屈宁当然知道骆辉这是担心他们未来所要面对的艰难险阻，“以后一起面对的话，我不怕。我是，真的喜欢学长。”
　　这些天，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屈宁的脑海和心头，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和被恒宇告白时不同，他无法坦然面对，无法用平常化的心态对待骆辉。他拒绝联系骆辉，理智告诉自己远离骆辉，却又控制不了去想他……想他，想他，想他……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痛苦的依旧是自己。
　　没想到屈宁会突如其来的告白，就算骆辉再怎么镇定心湖，也因为他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而牵动，如惊涛骇浪袭来，搅得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他单手捂住了脸庞，那一瞬间脸上的动容，其中不乏欣慰与感动，然而更多的是心疼。虽说交往是他先开的口，屈宁也同意了……可是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选择了这条路和他一起走，他还是会有所顾忌，有所犹豫。没想到，到头来屈宁居然还安慰到他头上。
　　那还需要多说什么，只一句话足矣。
　　“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起面对。”骆辉想到如果未来要面对屈宁的家人，虽说遥远，可又似有似无的觉得按照屈宁的性子能够自己独自承担的话绝不会让他平添烦恼，所以又关切地补充了一句，“不管是任何事，如果有为难的地方都要告诉我。”
　　“……嗯。”接着又是一阵安静，比之一开始要安逸许多的静默。屈宁似是思考了许久，开了口：“我……”
　　“我……”那一刻，骆辉与屈宁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人同时停顿了下来。
　　骆辉走到衣橱，打开柜门：“屈宁，我想见你。方便吗？这是我想说的话，你呢？”
　　同时打电话，想着一样的事，屈宁发现这样的默契在明了了心意之后是如此的甜蜜。屈宁从床上直起身，直视着将外头的寂静隔离开来的门，乌黑的瞳孔满是坚定：“我也是。……我今天不在我哥家，住在我爸妈家里，在前进东路那边的娄苑新村，学长知道吗？”他听到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骆辉开了扩音，一边换衣服一边回：““我知道。”
　　“那我，那我先下楼等学长。”
　　“外面太冷了，等我过来后你再下来。”
　　“我想先来等你。”
　　“……那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等我。”
　　“小区附近有家全家便利店，我在那里等你。别挂电话。”
　　“嗯。不挂。”屈宁找了耳机线，戴上后将手机塞入牛仔裤口袋里，悄悄打开门，他听到手机那端同样是骆辉开门的声音。
　　室外清冷的月色照进客厅，屈宁隐隐还能听到父母卧室里两人争吵声，如同在压抑什么，一个怒气冲冲，一个隐忍带着哭腔。日常的争吵而已……很快就会平定下来，可是如果屈宁将自己喜欢上男人这件事告诉他们……无法想象会是如何的结局。屈宁稍稍驻足了一下脚步，当想到骆辉的那句话后，漆黑的眼中被果决占据。他紧绷着身体，迅速地，悄悄地穿上鞋子，尽量放低声音关上门，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屈宁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明明该是放松的时候，身体却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手机那头关门后松了口气的呼气声让骆辉皱了皱眉，他的直觉告诉他，屈宁那边不太对劲。刚想询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骆哥，大晚上的，你干嘛呢？”章迟的声音毫无预兆的插了进来，其实也并非没有征兆，只不过骆辉这时候的心神集中在了屈宁那里，根本没有留意没有挪窝，只是匆匆洗了个澡，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章迟。
　　章迟看到骆辉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就从沙发上起来了，他好奇地看着骆辉无视了他走向门口，才开口询问。
　　骆辉穿好鞋子，打开门：“我出门一趟。待会儿回来。”
　　章迟双手插在睡裤里，挑了挑眉，姿态洒脱，语气却不是平常说话的腔调，而是嗔怪道：“那我怎么办呀？”
　　骆辉回头看了章迟一眼，淡然回道：“想走就走，记得关好门，丢了东西算你的。”
　　“骆哥，你太坏了～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啦～”章迟骚气的声音被隔绝在“砰——”的关上的门内。

　　耳朵听到了整个对话的屈宁有些反应不过来，全然陌生的声音，矫揉造作到让人起鸡皮疙瘩，这在骆辉家的是谁？虽然知道骆辉不可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家伙，那人有种坏心眼的恶搞味道，可屈宁还是控制不住肚子里的酸气：“学长，刚刚那是谁？”
　　骆辉怎么可能不知道屈宁的心思，对于章迟这种故意的行为，他真想不顾形象的竖一根中指，不过刚才显然不是时候。他走向地下停车库：“就是那个我之前说过的章迟，章总。今天他来K市出差，晚上喝多了，来我家休息。”
　　屈宁继续问：“为什么是你家休息？”
　　对于屈宁的质问，骆辉忍不住笑了：“吃醋了？”
　　屈宁那边怔了下，继而理直气壮地说：“对啊。现在我们在交往，我有权利吃醋，有权利知道原因。”
　　骆辉听到下楼梯后走路的声音，知道屈宁已经走在小区内部的道路上了。
　　骆辉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戴上蓝牙耳机，发动汽车，接着事无巨细的将今天章迟来到K市之后，与他一起的动向一一汇报给屈宁，屈宁在某个时刻“嗯”一声表示接受，光是那样一个音调，已经让骆辉觉得无比安心。
　　“我过来了，现在这个时间点不会堵车，大概十分钟左右到。”
　　“嗯，我等你。”
　　骆辉目视着前方的道路，黑暗中的马路，在车灯映照下让视界一目了然，如果是这样的未来，也未尝不可。怕就怕，有时候路上总会出现一些突如其来的问题……或大或小，搅得心开始焦躁、烦闷。过程中，总是需要一颗坚定的心，解决这些问题，不断的向前，不被外物所扰，总有一天，能够到达终点吧。

　　屈宁坐在便利店内，趴在桌上，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听着骆辉车内放着的轻柔音乐。他想到这两周来所做的努力，现在看来即便是徒劳，但至少他努力过，让他能够更心安得提出了和骆辉交往的要求。
　　从认识骆辉到现在，快要半年了吧，回想起来的时候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那时候的自己哪会想到现在……这么想起来的话，屈宁眯了眯眼，柔软的笑起来：“学长，那时候你发短信给我让我去接你，是不是筹谋已久了？”
　　“对啊。”骆辉非常干脆的承认了，“毕竟难得遇到一个让我第一感觉就来电的对象嘛。”
　　一击必杀。屈宁的脸充血般红起来，心脏咚咚咚跳动起来，似乎将要跳出胸腔。
　　他听到骆辉再次申明：“这是我的真心话。那你当时对我印象怎么样？”
　　屈宁单手揉了揉脸颊，斟酌着，本来想说“精英、很帅气”之类的中肯评价，但怎么都觉得刚才骆辉的说法应该用更有力的方式回击。第一次见面的情境似乎还历历在目，骆辉主动提出转账给他，拿到了他的手机号，知道了他的名字，最后还说“就算是代班，咱们也要做个称职的代班是吧”这种话来调戏他……唔，调戏？
　　屈宁弯了眼眸，喃喃了一声：“腹黑的家伙。”
　　“就这个评价啊？”
　　“……也很温柔。”这种真实的评价在这样的气氛中说出口，增添了几分旖旎。耳机里是骆辉清浅的笑声，屈宁觉得似吃了一口棉花糖，整颗心都甜滋滋的。眼睛瞄到手机上提示的日期，露齿笑道,“学长，马上要圣诞节了……”
　　“今年一起过节？我快到了。”
　　“这可是学长你说的哦。”屈宁的心跳一点点加快，表面上却越发镇定起来，他话锋又一转，“我还希望一起过春节啊。不是年夜饭，就算只是春节假期的时候一起也好。”
　　骆辉看着马路上的红灯，闪烁数下，变成黄灯后闪为绿灯，他再次发动汽车，动作轻松而惬意，柔声应道：“好啊。”
　　玻璃窗户外头熟悉的车辆停好车，走下来熟悉的身影，屈宁将半杯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走向门口。迎面而来的人微微笑着，便利店门口的灯光仿佛放大了那人眼睛中的温柔笑意，一点点弥漫到屈宁的心头，投射到脸上，也跟着笑起来，笑容中带着点傻气。
　　骆辉伸出手，轻轻地顺了一下屈宁有些凌乱的头发：“久等了。”
　　这两周来的思念在见到骆辉出现的那刻彻底爆发，屈宁毫不遮掩地直视着骆辉，如小狗一样蹭了蹭脑袋上的手掌：“学长才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