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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卡拉马佐夫兄弟 ...

  •   大导演普罗托波波夫要筹拍《卡拉马佐夫兄弟》。
      波波夫和mishin是全俄国立电影学院的同学。当年的电影学院中弥漫着激烈的竞争气氛,而普罗托波波夫和他的女搭档别洛乌索娃号称不败之神,几乎每一次出手都会赢得满堂喝彩。Mishin学生时代最得意的回忆就是曾经和现在与他一样身材严重走样的莫太合作,超过波波夫,拿到过一次表演课程的最高分。
      后来,波波夫转行去学习导演,依然成绩斐然。他的出道之作《小音乐家扬科》是部苦情的儿童剧,波波夫创新性的把真实场景与扬科的幻想世界做蒙太奇的剪接,获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虽然当时的主流舆论显然无法理解这样的作品,但却在浪漫的俄罗斯观众里赢得了轰动的效果。《梦境》是普遍认为是他最杰出的作品,还获得了欧洲的金鬃奖;波波夫离开苏联出国领奖,之后便滞留不归。这事件当年曾经名噪一时,波波夫被当局称作“叛徒”“懦夫”。西方世界则不吝溢美之词,巴黎的报纸评价他“作品充满如诗如梦的意境,主题宏大,流连于对生命或宗教的沉思和探索”“像毕加索一样令人激动窒息”;英格玛-伯格曼赞美他“创造了崭新的电影语言,把生命像倒影、像梦境一般捕捉下来”
      旅居欧洲的波波夫渐渐淡出影坛,因为他发现他脱离了苏联那让他崩溃的封闭、保守、传统的环境,却也同时脱离了俄罗斯滋养他创作精神的土壤。纷扰的政治也让他只能一直沉默。直到1991年前苏联解体,他的回国终于出现一线转机。
      渐渐重新被俄罗斯电影界接纳的波波夫想完成他多年的夙愿,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搬上银幕。1969年,前苏联曾拍摄过这部电影,但波波夫对这部“叫人看到人性之恶”的小说有他自己的理解。
      只有少数人知道,波波夫已经被诊断出肺癌,虽然精神尚好,但几乎可以认定,这将是他的最后一部作品。因为担心精力不济,波波夫少见的提出,希望与一位俄罗斯年轻导演合作,他看中了维克托-彼得连科。
      人们理所应当的对这部电影给予厚望。
      Mishin同样如此,只不过他关注的重点在于角色的选拔。
      Mishin很高兴波波夫依然记得他。人年纪大来就会怀旧,尤其是见到那些曾一起度过成名前青涩岁月的旧友。事实上,mishin当年和波波夫并不曾有过深入的交往,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作为经纪人来推荐他的演员:“我知道竞争会很激烈,不过我希望到时候您可以多留心下这几个孩子。”
      亚古丁和普鲁申科跟着mishin来到莫斯科,这是一座与圣彼得堡完全不同的城市。在莫斯科电影制片厂的试镜片场里,黑压压的挤满了从全俄罗斯来的人潮。
      在那里,他们意外的遇见了kulik。那是亚古丁第一次见到Tarasova。“她矮胖的像只坛子,”亚古丁事后偷偷跟kulik交换看法时说,“可她的风度却像真的像个女皇。”kulik含义不明的笑笑说:“画像上的叶卡捷琳娜女皇好像也是这个样子。”
      Mishin和塔太几乎同时一步跨在自己的孩子们面前,扬着下巴轻蔑的看着对方,之后以一种施舍的姿态向对方伸出了手:“你好啊,Tatiana/ Alexei……”
      亚古丁从mishin背后探出头,悄悄地向kulik打招呼。Kulik已经俨然是个稳重的成年人,只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却在mishin眼光转开的一瞬间,向两位师弟飞快的挤了挤眼睛。
      亚古丁和普鲁申科领到的试镜编号是351和352。
      他们得到半天的休假,普鲁申科在旅馆里给sasha打了电话,他们约好一起去吃晚饭。“叫上kulik,”sasha快活的说,“我们四个又聚首了。”
      当他们四个坐在餐厅的方桌旁,才不约而同的恍然发现,他们都已经与两年前不大一样,不过彼此似乎仍然可以轻松找到熟识的感觉,这令他们相当欣慰。
      “Ilia最近有点郁闷,”sasha调侃的说,“他发现塔太比他妈妈还关照他。”
      Kulik用刀叉拨弄着盘子里的奶油菜卷:“老太太要是知道我今晚吃掉了整整两个这东西,并且还准备吃第三个,我这个星期都别想安宁——Ilia,你需要保持你的体型;Ilia,太高能量的东西不容易消化;Ilia,你在试镜前要懂的关照自己,我不想你有一点不舒服的状况……”
      “说真的,老太太对我好的像个圣母,我不该抱怨。事实上她就像那种对孩子过分保护的母亲,只顾表达她的爱,却不考虑她的孩子是不是需要这种爱。我不是个小孩子了。”
      “她不同意我去试镜,她觉得三兄弟中没有适合我性格的角色。可是,如果我只做个本色出演的演员,我永远没法超越我自己,我为什么不可以尝试?我拼命坚持,她最后让步,可我的举动不过是更让她相信,我还是个任性的孩子。”
      Kulik说着愤愤的把菜卷切成若干段,戳起一块塞进嘴里。
      另三个男孩们轻轻的一齐笑起来,含义却稍有不同。
      “sasha,你也去试镜吧?”普鲁申科问。
      “我只是去凑个热闹,”sasha的笑容里有点苦味,“我是个流浪的,野生选手。好吧,我去试阿廖沙,虽然我没他那么圣人,不过对我来说,充好人这种事也不算太难。嗬,这家店越来越小气了,”他迅速的转移了话题,敲了敲装罐羊的坛子,“足有一半是土豆和芹菜!”
      这就是生活,每个人都有令自己烦恼的事情。
      告别的时候,普鲁申科很想对sasha说点什么祝愿的话,sasha了然的笑着,低声对他说:“这没什么,zhenya,对于我,工作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再会!”普鲁申科真挚的说。
      “mishin想安排我去也试阿廖沙,”在回旅馆的路上亚古丁说,“可我不喜欢那角色,我猜sasha也不怎么喜欢:看上去是个理想人物,可事实上性格苍白的像个纸人。我想要德米特里。你说呢,zhenya?”
      “唔,你知道,我想的通常只是做好我分内的事。”
      “算了吧,zhenya,你太听mishin老爹的话了,你其实并不怕他的对吧。”
      普鲁申科摸了摸下巴:“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感激他;我们都应该感激他。”
      他们默默的走了一会儿,亚古丁忽然下决心似的说:“不顾那怎么样,我要说服mishin。”说着,他的脚步快起来,“快点,zhenya”他笑着回头叫普鲁申科,“我有点等不及了!”
      那天晚上,亚古丁直到半夜才回房间,普鲁申科看见他脸色铁青。
      “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谈崩了。”亚古丁简短的说,“不过,走着瞧吧!”他啪的关了床头灯,翻身钻进被子。倒是普鲁申科,在黑暗里呆坐了一会儿,好几次欲言又止。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旅馆的餐厅见到mishin。
      Mishin说:“时间安排在明天下午,机会难得,好好准备。”
      “那是自然。”亚古丁的语气中有一丝挑战的意味。
      他们回到房间,亚古丁忽然问:“zhenay,要是你,你喜欢我演哪个,德米特里还是阿廖沙?”
      “loysha,在这件事上我的态度没什么意义,我也不会表态。”
      普鲁申科说完转过身,假装没注意亚古丁满怀希望的眼光黯淡下去,他咬了咬嘴唇,心里暗暗的想:“抱歉lyosha,可是,你要我怎么说?”
      亚古丁无端的感到孤立无援。
      他想起mishin严厉的面孔:“随心所欲不是红星的习惯,永远不是。我从不会质疑自己挑选角色的眼光,事实可以证明,这你也很清楚。”
      “可阿廖沙只是个空洞的道德样板,不是个理想的角色,他根本激发不出什么戏剧性的热情。”
      “lyosha,作为职业的演员,永远不要让“理想的角色”之类的字眼出现在你的字典里,你首先是角色,其次才是自我。具有优劣区别的永远不是角色,而是演员。”
      “但要走远路,就该挑双合适的鞋……”
      “你要做的是适应角色!”
      亚古丁觉得勇气正一点点从他体内溜走,但他强迫自己站在那,他是具有独立判断能力的Alexei Yagudin,他不想早早就沦为mishin手中的棋子,即使mishin是个多么公认的高明的棋手。
      Mishin第一次觉得亚古丁这样让他恼怒,他那些关于角色的认识都像些可笑的幼稚话。
      “德米特里是个十足的恶棍,在因为被诬陷杀死父亲而被捕之前,他身上几乎让人看不到优点,贪婪,自私,残忍,毫无道德约束。这样一个人物脱离大众的美学观点。”
      “可他临死前的忏悔使他依然可以像个圣徒一样体面地死去。”
      “要让一个恶棍得到谅解,对一个年轻人来说太难驾驭。他的忏悔很可能会让他看起来像个被吓得发呆了的懦夫。”
      “我知道这很难,但请您相信我,Alexei”
      “我不会拿红星的声誉和你的前途给你冒险,如果你选择德米特里,你连试镜都不会通过。”
      亚古丁不知再说什么好,他头脑发热口不择言的说:“那zhenya呢?您让他去试三兄弟里最黑暗的伊凡,是不在意他的前途还是觉得他比我有才华?”
      Mishin的脸色倏然变的冰冷。
      亚古丁已经觉得后悔,但是话已经出口,他只能硬着头皮,可同时又希望听到mishin的回答。
      他听见Mishin一字一顿的说:“在一些方面,普鲁申科的确有着你不能匹敌的品质。”
      亚古丁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而此时此刻,他傻站着,看着普鲁申科的背影,像是被人从背后一把推下深渊。他甚至不介意一句敷衍,可zhenya连这也不肯给他。
      呵……亚古丁自嘲的笑起来,难道那些让他在睡梦中都忍不住偷笑出声的信赖和依恋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恐怕那真的如此。他努力回想着普鲁申科那些淡然如风的清浅微笑,仿佛每一个都是对他的答复,然而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他惶惑的发现,对于这个人,他从在心底里暗生出的,竟然是一种卑微的仰望,却不知这把自己低到尘土中的心情来自何方。许多年以后,他回顾当时才恍然明白,那挺拔的青年在他心中从一开始便如阿波罗的神像般超凡。他是那般的对他倾慕,以致会害怕因为自作多情而被他轻视。于是年轻的他一直想的只有强势的征服,天真的以为唯有变得更强才能俘获那个人心甘情愿的爱情;于是他莽撞的在自认为正确的路上横冲直撞,打击着看不见的幻影。
      亚古丁一直认为刻意掩饰情感是一件空耗精力的蠢事,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却处心积虑的隐瞒起他真实的爱恋。
      他听见普鲁申科问他:“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他继续吃吃笑着,低声的这样回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卡拉马佐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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