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见君胡不喜（2） ...
-
她又看到了上次的那家糖人铺子，她与清和的糖人，还没来得及吃便坏掉了。这次又见到那个老伯，便忍不住要去再做一个。
烟萝兴奋地向那边跑去，却突然来了一股人流，横在了她和羽蓁之间。羽蓁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跑去，急忙伸手去抓她。
他只碰到了她的袖子，一下抓了个空。羽蓁的心里无意识地一紧，不顾一切地穿过面前的人群，从背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烟萝被他抓住，疑惑地回过头。周围有密密麻麻的行人经过，她被围在这一片嘈杂之中，手被他紧紧地包裹住。
他似用了最大的力气，骨骼分明的手指一根根禁锢住她的手。
这熙攘的人群，漫天的花雨之中，她和他紧紧相握，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渐渐模糊，只余手心传来的温暖。
四目相对时，羽蓁先红了脸。他一下放开烟萝的手，有些许慌乱，“阿萝……这里人太多，我怕你走丢了才……”
暖暖的阳光下，他有着这世间最纯净的双眸，目光如水地认真地解释着。
烟萝的心如小鹿乱撞，这是她第一次体验到，另外一种被人呵护，被人担忧的感觉。原来是这般地温暖，只觉得心里的每一处缝隙，都被塞得满满的。
“我刚才是……急着去那个糖人铺！”她也赶紧说到。
他们一起来到那个小摊的地方，白须老伯正专心地埋头雕刻着糖人。见他们过来，仍是和善地一笑，问：“姑娘，要做一个糖人吗？”
烟萝笑着应允，与羽蓁并排站着，让老伯照着他们的模样刻画。
糖人刻好后，她拿在手上仔细看着。两个小小的糖人，都傻乎乎地笑着。
烟萝爱不释手地拿着，羽蓁在旁边含着笑，却是一伸手，把那个小小的她抢了过去。
烟萝没有防备，手中就只留有羽蓁的糖人，她急忙拉住他，笑嗔道：“那是我的糖人！快还给我！”
羽蓁故意将手举高，眼角都勾着笑，“我也没有白抢你的，你手里不还有一个吗？”
“你……这个糖人是你的模样，我留着干什么？”烟萝失笑，反问道。
她想去抢回自己的糖人，便伸手欲夺回来。不料羽蓁似是预料到了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她一个没站稳，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撞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他的怀抱坚硬又温暖，似乎躲进了一个冬日的被窝里，就这样被他轻轻的抱着，无论是刮风，还是飘雪，只觉得什么也不怕了。
这突然的一切让他们都愣住了。时间像是静止了，如果能这样安心地被人护着，一直到天荒地老，她也会愿意吧。
烟萝沉默着，羽蓁也没有说话，只是忍不住缓缓地，伸手环住她。
福常刚付完糖人的钱，一边回身一边叫着：“公子，烟姑娘，你们可等等我，等一下我又该找不到……”话还没有说完，看清前面的情景后，赶紧咽下了下面的话。
烟萝听到福常地叫声，方才如梦初醒。她急忙一把推开他，手中的糖人却是“啪”的一下落在地上，不大的声音，却是格外清晰地横断在他们的中间。
烟萝见状，来不及想其他，又赶快蹲下去捡起糖人。羽蓁也同时蹲下去，两人都伸手去拿糖人，手却一下触碰到一起。
烟萝脸颊发烫，赶紧一把抓起糖人站起来。看着他虽也浮了一层红晕，却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
她只觉得那是捉狭的笑，又是羞，又是恼地捶了他一拳，“你这个无赖，流氓……还装什么正人君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羽蓁却是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含着笑认真地说：“阿萝，那句诗的下一句，我知道，”
他凑到她的耳边，带着醉人的气息，低声说：“是‘有美一人，乱我心焉’，对吗？”
他低沉的嗓音绕进耳朵里，痒痒酥酥的，她躲着他的气息。听到他的下半句话，不由回过头，脱口说：“才不是！明明是‘既见君子’……”
她突然止声，明白了他的话的意思。她呆呆地望着他，脑中一片空白。
“阿萝，我现在才发现，能够扰乱我心的，就是你……”他仍然低声说着，而她只能看到他嘴唇地一张一合，却再也听不进去他的话语。
烟萝抽出手，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她紧紧捏着糖人，手心的汗润化了糖粉，粘糊糊地粘在一起。
她干笑几声，支吾着说：“我们……去前面那家铺子看看吧……那里……还有好多有趣的玩意……”
说完她便垂下头，快步向前走去。羽蓁只是无奈地笑着，赶紧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她只觉得这马车比来时的时候还更小。她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自在地使劲往边上挪着。
羽蓁看着她死死低着头，身子微微扭动着，便张口道：“阿萝，你……”
烟萝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说：“羽公子，谢谢你今天带我出来玩。”她又赶紧将话引到刚才看过的杂耍，鸿春阁的糕点，小铺上的首饰上。
如此几次，每当羽蓁一开口说话，她便迅速打断他，将话引开，不让他说下去。
马车悠悠地驶回了门口，停下。烟萝暗自长松了一口气，起身正欲下车，羽蓁一把抓住她，对着她的眼睛，说：“阿萝，你的糖人我会好好保管的。”
烟萝扯出一个笑容，急忙说：“你要的话，我便送给你了，不用客气的。”
他仍然定定地看着她，“阿萝，我要离开瓜尔佳府了，但是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她的笑容凝固，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一下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他要走了……是啊，他是大少爷的朋友，只是来做客的，迟早都有离开的一天的。
他已经在府上待了一段日子了，今天要离开了也不奇怪。她明白个中道理，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羽蓁继续说着：“阿萝，我这次必须得回去了。我不舍得走，不舍得离开你……我会一直带着这个糖人，这样就可以在没有你的地方，还可以随时看到你……”
烟萝咬着唇，不说话。他终会离开的，不会永远就在她的身旁。
其实他也从很早，就开始扰乱了她的心了吧，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
后山初遇，她冒冒失失地一头撞上他。明明是她有错在先，他却愧疚地一直向她道歉。
在西郊的生死关头，是他拉住缰绳，救下了她；她被大夫人惩罚，那是她最无助的时刻，她离开了唯一的亲人，去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也是他帮她，走出泥潭。
初见时，她只觉得他长得好看。不知不觉中，她却开始习惯了他的呵护，他的温柔，他对自己的好。在他面前，便什么也不怕，不忧，不念了。
既见君子，我心则喜。
“我会每日给你写信的，阿萝。”
他低低地说着，郑重地给她承诺。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午后坐在廊下，人便不由疲乏了起来。烟萝倚着柱子，拿着一块绣帕慢慢的绣着。
她天天练着这绣活儿，渐渐地也像是摸着了道，绣得开始好看了起来。
却是不由轻笑出声，以前没有耐心，静不下心来绣，自己就老是埋怨是针线不好使。
“烟姐姐……烟姐姐……”远远地就传来了一阵兴奋的呼喊声。抬起头，便看到心瑚一路跑过来，扬着手里的东西，喘着气说：“你的信来了，福常刚刚送来的。”
自羽蓁离开后，他真的按约定的那样，每日写一封信过来。信上都是普通平淡的话语，告诉她今日他做了什么，见了些什么人。
她在大夫人跟前服侍，不方便去收信。福常便每日准时将信交给心瑚，再由心瑚带给她。
烟萝打开信，跃然纸上的是熟悉的字迹。每一个字都是认真工整的，她仿佛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这一封封信。
这封信依旧说的是他做了些什么事。她知道了他昨天陪着母亲和姐姐去看了戏，又跟着父亲练了箭术。
阿萝，我本以为离你远了，就不会再被你扰乱。但我的心，却还是因为你，而一直牵动着。
信的末尾是醉人的情话，烟萝面色发红地将信折好，胸口怦怦跳着。
“烟姐姐，今日要回信吗？”心瑚好奇地问。
烟萝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心瑚便去取了纸笔来。烟萝提起笔，迟迟落不下去。心头有柔情千指，却觉得写什么都不合适。
沉思了良久，她才落笔写了短短的几句话。心瑚在一旁巧笑道：“人家每次都是满满地一页纸过来，可烟姐姐你，却总是只回一两句话。只是羽公子看不到，姐姐因为这只言片语，可是费尽了心思呢！”
烟萝捏了一把她肉乎乎地脸颊，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蜜感，满满地充盈了她的心房。她有些期待，却又有些担忧，他能明白，能珍惜自己的心意吗？
西郊的桃花虽是败了，但东边的荷花，怕是快开了吧。夏荷初绽，却不见君子何处，只空余，一池怅然。
娟秀的小楷落在微黄的信纸上，烟萝将信纸折好放入信封，递给了心瑚。
心瑚接过来，熟稔一笑，道：“烟姐姐，福常还在门口等着，我这就去拿给他。”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夏天了呢，阳光明晃晃地投射过来，烟萝不由眯起眼睛，看着心瑚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的心绪却随着那封回信渐渐飘远，她仿佛看到它被递给福常，被福常小心地放进了衣兜里，最后，被他拿在手里。
他看到信时，会是什么表情呢？会如自己一般欣喜，还是，只是淡淡一笑……
她小小的心，如被划桨人搅乱了的湖水般，层层叠叠地起着涟漪。
烟萝正兀自发着呆，却听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阿萝！”她回过头，见一鹅脸柳叶眉的女子，娉婷生烟地走过来。
“到处找你找不着，却没想着你在这里晒太阳。”绿枝碎步走到她的身边，亲热地说。
绿枝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许久不见，却只觉得她一举一动之间，凭添了几分妩媚的气息。
烟萝有些受宠若惊。绿枝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平日里鲜少如这般热情。她回笑道：“好不容易偷个懒，就被你抓了个现形。”
绿枝拉过她的手，细细地看着她，眉头微蹙，有些心疼地说：“瞧着你可是清瘦了许多。我听说大夫人院子里的活儿重，可不比四小姐身边那般随性，你平日怎么也不多爱惜自己一点？”
烟萝有些不习惯地笑着说：“大夫人只是重规矩一点，每日倒也是一样的伺候。不过你今日，怎么想起我来了？”
“瞧你说的，我可是早就想来看看你了。”绿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只是你来这儿后，我便一直没找着空。今日是四小姐吩咐我过来，带你去见她的。”
“小姐？”烟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清和了，不由面色欣喜道：“我可好想小姐了。”
绿枝掩嘴轻笑，道：“你和小姐的感情一向亲厚，你走后，小姐也天天念着你。小姐现在就在花园，等着你过去呢！”
绿枝挽过烟萝的手臂，带着她往花园走去。
又可以见到姐姐了，烟萝内心暖暖的。无论何时，无论她的心里又闯进了什么人，清和始终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们从小相互依赖着长大，彼此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亲人。
她跟着绿枝来到花园，初夏的阳光已经有些毒辣了，正是午憩的时候，花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人影。烟萝有些疑惑地问道：“绿枝，小姐在哪里等着我？外面日头这么大，可小心别把小姐晒着了。”
绿枝将她带到湖边，笑着说：“还是你想的周密。小姐方才就在这里，现在许是去哪个亭子里避太阳了吧。你在这站一会儿，我去把小姐找来。”
绿枝渐渐走远，四处都静悄悄的。烟萝一个人站在湖边，有些无聊地看着湖里的荷花。
茂盛的一片绿意之中，挺直地立着一株株娇嫩的荷花。还不是最盛的季节，荷花苞才微微打开了一点，却有着另一种欲语还休的风情。
宽大的荷叶粼粼地盛着阳光，远远望去，碧白地发着光。烟萝漫无目的地看着这一池景色，嘴角无意识地含起笑来。
夏荷初绽的时候，就是我对你的思念，达到了最顶峰。
她自顾自的想着，越发觉得这片荷池可爱起来。却突然无预警地，感受到了手臂处传来的温热触感。
一双陌生有力的手，从身后，轻轻搂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见君胡不喜（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