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宠婢》缺玉残歌

43、兄弟

　　杜安然失魂落魄的回到蕉阳馆，纪秋梧却似已经等了许久，她施施然站起来，牡丹绣花的裙子趁得内室都亮了，上面几片清新的绿色叶子倒把暑气都去了几分。只是她看起来再清新也没能让太子妃的心情好上一分，反而多了同病相怜的错觉。

　　“大热天儿的中午，娘娘真好兴致！竟是去逛园了吗？”纪秋梧用白底暗花的帕子后住嘴吃吃的笑了两声儿，那样子倒不比平时的妩媚跋扈，格外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

　　杜安然略微心惊，莫明的觉得不舒服：“良娣何时改了喜好，如此清丽起来。”

　　纪秋梧张开手臂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衣衫：“亮而不艳，我也觉着好呢，难得有一次娘娘倒与我看法一致了。这番打扮却不是我本性中意的，只是谁让爷喜欢呢！”

　　杜安然心头一跳，是了，这不正是江良媛的风格吗？咋一看从来不起眼，放在太子府奢华的环境下反倒惹眼了，没想到江止语竟是这般心机深沉，亏得她一直以为那丫头是因着出身卑微、谦和恭顺。

　　她狠狠的咬了咬牙槽，多少不甘悉数捏紧在拳头里，她才是正妃，凭什么一个个都敢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先是纪良娣，再怎么算那也是个与她旗鼓相当的对手，又有皇后娘娘在后头撑腰，江止语算是个什么东西，若连这样的人都压不住，她这个太子妃当着还有什么威信，又如何能赢得爷的尊重？

　　纪秋梧漫不经心的微微一笑：“哎哟，娘娘面色可不大好，是不是方才出门中了暑气，如此，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您还是好生休息休息吧，若垮了身子，一切可就真没了。”

　　她微微一礼，含笑踏出蕉阳馆的大门，外面的日头是真毒啊，晒得人浑身躁热不堪，唯有左边胸膛的某处，却是冰凉冰凉的，或许冷透了，再重的暑气也是照不暖的。

　　杜鹃撑了伞上前，却被她轻轻推开了：“不必了，阳光这样好，我倒是想晒晒，看心里会不会不那么冷。”

　　杜鹃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们都是纪府陪嫁过来的，但对这位服侍了好些年的主子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她似乎很在意爷的宠爱，似乎又并不在意，连对纪家老爷都隐约的生出许多不满，或许她的心里，当初是不愿意嫁进太子府的吧！

　　相比太子府中的小打小闹，朝中的局势就要紧张多了，六王爷出走，皇后顺势监理朝政，皇宫干政向来为历代所不容，朝臣们如何肯听，即便有皇后的人在朝堂上分庭抗礼，终究没能平息满朝文武，铁血手段之下，仍不断有言官谏言，哪怕已然有六名御史遭难。

　　陈子墨立在窗口许久，终于放下竹帘退回室里，阳光被竹帘一过滤顿时温柔了不少，他走到书案边缓缓坐下：“出来吧！难道你想一直躲在帘子后面？”

　　布帘应声而动，帘后闪出一人，白衣折扇、风度翩翩。

　　“你这副模样想必跟小宜解释清楚了。”陈子墨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陈子砚一屁股坐到圈椅上：“别提了，女人就是麻烦，越聪明的越麻烦，怎么解释都不信，疑心不要太重。还是你们家止语好，温温顺顺的可人疼。”

　　他凑上前去，一张放大的脸顿时出现在太子眼视线中，陈子墨嫌弃的往后靠了老远：“六哥，难道你不觉得近距离看一张跟自己有六分像的脸感觉很不好？”

　　陈子砚不屑的坐回椅子上：“谁跟你六分像啦，别侮辱我的脸。”

　　陈子墨松了口气：“其实我不赞同你对小宜的评价，她若是聪明当真该相信你的，凭你要是跟了母后一条心，父皇也就不必担忧了。”

　　陈子砚狐疑的看着他。

　　陈子墨叹了口气：“敌弱亦是我强，哎，可惜了，可惜了！”

　　陈子砚听罢跳起来就要炸毛，陈子墨赶紧转移了话题：“怎么样，你们这趟西行有什么收获？”

　　陈子砚难得的安静下来，他略微蹙着眉，神情间十分无奈：“小宜心智从来都很坚定，有她在至少稳住了西北军。”

　　陈子墨放下笔：“辛苦你们了，此番你回来，她可知道？”

　　陈子砚无奈苦笑：“若她知道，你岂非更难走这下面的一步。”

　　兄弟二人相视轻叹，本是世间至亲的家人，却要相互提防伪装，天家最是无情冷酷。

　　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宗庆隔着门轻轻敲了敲：“殿下，二王爷同四王爷来了。”

　　陈子墨双眉沉下来，陈子砚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既然两位哥哥来了，我还是回避吧，免得一会儿他们教训你连带把我也捎进去。”他朝太子点点头，一闪身躲了出去。

　　陈子继、陈子昂来势汹汹，倒真有些兄长的模样，真到了书房，陈子昂勉强行了个礼，陈子继却是抬着头呼啦开了：“七弟，你是何意，父皇病重你不站出来主持大局，竟然躲在府里为了个女人伤感忧心，当真是出息了。”

　　待他话说得差不多了，陈子昂抬手拉住他：“二哥别急，好歹是他相伴多年的昭训，哪有不伤心的。再说，七弟对一妾室尚且如此，他日我们倒也能安心了。”

　　他留意着陈子墨的颜色，见他并未生气，这才又转而向他：“不过子墨，父皇病重，六哥离朝，皇后娘娘再尽力竭力毕竟是个女流之辈，朝中要事还需要你来主持才是啊！”

　　任他们语重心肠或慷慨激昂陈子墨仍是一语不发，只拿本折子细细看着。

　　陈子继见他油盐不进，终于动了气：“在其位谋其政，七弟既然占着太子的位置自然应该负起太子的责任，如今这般眼睁睁看着蜀国江山改姓秦，你可对得起父皇的信任？”

　　陈子墨冷哼一声：“如二哥上书所言，子墨确然人不贤力不济时，担不起此等大任。”

　　陈子继没料想他止收弹劾之事会被如此提到明面上来说，一时间憋红了脖子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陈子昂赶紧出来圆场：“七弟，过去的都是误会，眼下后党手中西南、西北两路大军在握，朝堂上亦是半步不肯相让，我等若不早作打算……诚然你与六弟交好，但毕竟现在是你在太子位上，他若……岂能容你。”

　　陈子墨眼含讥笑看着他：“四哥的意思要我如何打算？”

　　陈子昂假作没瞧见他的讽刺正色道：“西北、西南两路军多为旧陈部属，但陈国并进来之前我大蜀的兵力可是他陈国的一倍，只要将他们召集起来……”

　　没等他说完，陈子墨“啪”一声将折子重重砸在桌子上：“召集起来怎样，与南北两路大队决一胜负？眼下的强盛和平是多少白骨累出来的，才过了二十余年，你们是想峰烟再起？就算我们赢了又如何，内耗之后蜀国还能保证有今天的国力？西霖残部仍在，西北蛮夷虎视眈眈，你们能保证他们不趁火打劫？届时国之不国，受苦的还不都是百姓，是整个蜀国？
　　何况南北两军为丁、纪两家累世带出来的，并国后原来蜀国的军队却被四散换防，哪儿有他们那样的铁板一块，若真有心，他们只要杀我们几个将领或许就能掌握住队伍，但要控制住南北两军，除非我们把提得起眼儿的将领全杀了，如此以卵击石还真是早作了打算啊！”

　　他向来都很内敛，如今难得发一回火，倒把两人给镇住了，陈子继虽然总怂恿着陈子昂力图东宫之位，说到底是个看不清局势的人，如今明悉危险近在咫尺却是有些慌了：“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

　　陈子墨敛了怒气将折子合好：“秦应娴能凭女流之身杀陈帝附大蜀可不是鲁莽愚蠢之人，我能想到的她如何想不到，不然你以为她为何这么些年了迟迟没有动手。她想要的是个完整、强大的蜀国，可不是支离破碎的残邦。”

　　陈子继眼神闪了闪附上身去：“七弟既分析得如此清楚，那我们兄弟几个待如何方为可行？”

　　陈子墨缄默不语，并晌之后却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父皇此次可是真病了？”

　　陈子继愕然，陈子昂却是个明白的：“我进宫探望过，父皇此次一病怕是当真不大好了。”

　　陈子墨抬眼望着他：“四哥，父皇那边须得麻烦你多留意着，他可万万不能真倒了。”

　　陈子昂转了转眼珠子，顿时了然道：“我这就进宫去侍疾。”

　　陈子墨起身抱拳：“拜托四哥了。”

　　陈子昂二话不说拉着陈子继就走，陈子墨望着他们离去后明晃晃的门口，若真指望他们，怕是局势早不是现在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