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骨》木迦

14、第 14 章

　　唐信这几日的焦躁几乎身边所有的人都看出来，胡女士抓来唐诺问：“阿三怎么了？”唐诺早就得了密令，闭着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无可奉告。
　　胡女士翘着兰花指推她的头：“生你到底有什么用？”
　　唐诺：“……”一天三顿地被嫌弃已经完全无感了唐太太。
　　唐成从外面回来，儿子坐在沙发上郁郁寡欢，两女人窃窃私语。他笑了笑，招呼儿子：“阿三，进来书房。”
　　唐信眉头皱得更深。距那日已经5天，她仍是不见人影。他已经沉不住气，这两日动用了些关系，老头子听到风声在所难免。他原本的计划是两头并进，现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安叔和我说了，那姑娘是谁？这么兴师动众的？”胡女士沏了两杯茶进来，唐成好笑，眉眼动一动，胡女士撇撇嘴还是出去。
　　唐成敲敲桌子：“老头子已经知道了。这事，你不给个交代恐怕过不了关。”
　　唐信一个头两个大。唐成鲜少看见儿子这副样子，唐家一向是放养政策，即便当日唐信决定从商也并没有遭受太多的阻碍，唯有老爷子始终耿耿于怀。唐成笑着指条明路：“除非你这出戏是为他未来孙媳妇唱的。”
　　八字的一撇都还没划完呢。唐信第一次打如此没把握的仗，语气却坚定得不行：“就是为你儿媳妇唱的。你们别寻思着调查她，正和我闹呢，别回头我哄回来了又给我整个把柄在她手里。跑了你们就等着我孤独终老吧。”
　　唐成笑骂：“得了，这些话留着和老爷子说去吧，安叔那边我去交代。人带回来看看吧。”
　　这就是不插手了。唐信得了保证，心放了大半。档案里白纸黑字三言两语，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让他们未见她就先有了偏见。
　　唐信抓心挠肺地又过了两天，安叔那边的消息让他不那么焦躁，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在发生。
　　他主动朝那边伸了橄榄枝，和对方约在皇城会所。
　　她果然来了，跟在那个人后面，穿着套装，整个人消瘦而苍白。唐信收回目光，眼睛看向为首的人。
　　林松朝他伸出手，嘴角的笑容阴冷让人极不舒服：“唐总，幸会。”
　　唐信握住又松开，手指的触感冰凉，像湿冷诡秘的蛇。
　　林松坐下，拍着身侧的位置：“杉杉，过来坐。”他的动作再自然不过，转头笑着和唐信解释：“这是我妹妹，身体不是太好，唐总莫见怪。”
　　唐信笑着点头，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身上。她不看他，没什么表情，似乎他和她是陌路人，相见不识。
　　两伙人自然而然地谈起合作。唐信脑子里是刚看过不久的资料。
　　林松，16岁起跟着城南的老谢，出了名的阴狠毒辣，这两年隐有夺权的势头。外面的金融期货公司都归在他手下管理，谁都知道不干净，但没有人抓得到把柄。
　　这是不是又在他和她的不可能里添了一笔。
　　唐信想得头疼，那边林松说着话，伸手握住林杉搁在膝上的手，侧头低声问：“手指怎么这么凉？”又扬手招来服务员：“倒杯热开水。”一派温柔。唐信的手不自觉地蜷起，这幅兄妹情深的画面四处透着股怪异。
　　30秒，已是忍耐的极限。林杉抽开手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林松轻笑了声，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唐总见笑了。我和杉杉并不是亲兄妹。”这话说得暧昧，带着故意的此地无银，唐信自然不会领会不到他的意思。
　　那三年，不过是我陪你玩的一场游戏。
　　“哦，是吗？”唐信听到自己这样说。
　　林松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挂着兄妹的名义，小女孩总归怕事。好在现在长大了，懂得取舍，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什么是重要的？感情？呵，这些年他算什么？她纠结矛盾害怕流言蜚语时的挡箭牌吗？
　　唐信捏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林松垂下眼，掩去眼底渐渐浮现的笑意。
　　手指反复地搓，那股子湿冷似乎还附着在上面。心存侥幸是要得到教训的林杉。林杉往脸上扑了扑水走出去，毫无意外地看见唐信。他倚在红釉的瓷砖上，低垂着头，垂着的右手指间燃着一根烟，灰烬摇摇欲坠。几日前，他还抱着她，眼里全然是欢喜。
　　林杉低下眼不再看，一步一步地走，视线所及，他微曲的腿直起，脚尖调转，迎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的心跳迅疾，瞥见走廊尽头黑色的衣服露出一角。隔着一步的距离，听见他低低地问：“Double还好么？”
　　她的喉头莫名一哽。
　　他似乎叹息了声，脚步不停，擦着她的肩膀徐徐地走过，那句话稳稳地落入她耳中。
　　这就是你非离开我不可的理由么？那日算什么，林小姐的慷慨施舍？
　　……
　　洽谈没有必要再继续，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结束，末了，唐信带着一行人离开，未再看过林杉一眼。
　　林松送林杉回公寓，心情愉悦，他伸手顺她的头发被躲开也不甚在意：“林杉，你只要乖乖地呆着，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林杉看着窗外，眼神空洞。
　　回到公寓，阿姨迎上来：“小姐回来了。”
　　林杉看她，眼睛极冷：“我叫林杉，不是你们什么小姐。”
　　阿姨被她看得一身冷汗，喏喏地答应，心里腹诽这宅子怎么尽住怪物。
　　林杉往楼上走，回了房间：“DoubleDouble”最后在阳台寻到，它趴在躺椅上蔫蔫地晒着太阳。Double明显不喜欢这里，来之后呆在房间没出去过，这几日像是病了，整个瘦了一圈。
　　林杉走过去把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顺着它的毛发：“Double,阿三问你好不好呢？你想他么？你乖，好好吃饭好不好？”
　　Double似乎听懂了，蓝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林杉一喜，抱着它去吃东西。她让自己别去想，脑子里却反反复复地重播。
　　那日算什么，林小姐的慷慨施舍？
　　小姐两个字应该顿一顿，语气讽刺才对，阿三，你怎么连伤人都不会？
　　晚饭的时候林松回来，两个人的餐桌，只有碗勺碰触的声音。林杉吃了两口就放下，她的脸颊深深凹陷，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林松眉峰微拢：“我让阿姨每日熬的中药你喝了么？”
　　许久没有回应。旁边阿姨战战兢兢地上来：“小姐都喝了。”只是，反应有些大，吐得胆汁都要出来。她犹豫着要不要说，林杉已经开口：“我说了，别叫我小姐。”
　　林松莫名地被愉悦到，狭长的眼睛里全是令林杉恶心的势在必得：“的确，是不应该叫小姐。”
　　“我在公司给你安排了职位，你想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林松推开椅子站起来准备出门，语气不容置疑：“不该有的心思你最好一并断了，否则累人害己，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杉杉，你这么聪明，别老做蠢事。”
　　门打开，外面的凉气侵进来，很快又合上。
　　林杉起身上楼，抱着Double蜷在被窝里，脑子空空地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