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于归》曋渊

1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司泓宁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心中微微有些动容，沐含之从小与自己兄弟一同读书，太傅虽不会教他些治国之策，但沐含之聪明好学，胸中自有丘壑，曾使计狠狠地教训过司浈宁两兄弟几回，甚至有一次惊动了父皇出面责罚林贵妃教导无方。可惜后来年岁渐长，有些事已不是小孩子间相互争斗那般简单，自己也就不能再找沐含之一介外人商议。不过如今他已算不得外人，与自己俱荣俱损不该再忌惮，有些事自然也不用再避讳于他。
　　两人正心中各有所思，忽听门外福贵道：“王爷，沐公子，奴婢已将人问的明白了。”
　　沐含之醒过身来，忙从司泓宁怀中站起，整了整衣衫坐回自己椅上。司泓宁轻咳一声道：“进来吧。”
　　福贵答应了进来行了礼开口道：“回王爷，这小厮今日跟了沐公子进府，只因奶娘说小王爷怕热，花园里这观景楼倒是凉爽，沐公子吩咐他跟着咱们府上的丫鬟先来准备准备，不成想遇见了陈王姬。陈王姬那婢女跋扈不肯离去，这小厮怕耽误了小王爷的事被沐公子责罚，是以与她吵了两句，如今已是知错了。”
　　司泓宁老神在在的听完，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看着福贵道：“福贵，我本看你还算机灵才从宫里带了出来，怎么真做起事来如此愚笨？这府中既已有了王妃，内宅之事怎么还拿来扰我？”说着转头看向沐含之，果然见他苦起一张脸，司泓宁心中大乐，装作没看见他那副为难的样子，径自坐在主位上喝茶。
　　方才的事沐含之亲眼所见，哪还需要问询？站起身来朝司泓宁行了一礼道：“方才毕竟是臣的小厮冲撞了王姬，臣还需避嫌，请王爷处置。”
　　司泓宁放下茶杯笑了笑：“既如此，将这小厮和那牙尖嘴利的丫鬟都打发到庄子上去，日后若还不安分便撵出去。”说罢似乎醒悟过来什么一般朝沐含之眨了眨眼道：“还是这小厮你自己带回去处置？”
　　沐含之心中何等通透，暗叹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他，嘴角浮现一点笑意道：“自然是虽王爷处置。”自己身在异乡，府中的丫鬟小厮多是他人眼线，今日自己全然没有回护这个小厮，想来司泓宁早已看出异样，不动声色处置了此人。
　　司泓宁指了指福贵道：“福贵现今已是这府上的总管了，日后有什么事都可与他说。”说着又朝福贵道：“父皇下旨叫含之先替我掌管这府中诸事，今日我请他来便是要让他熟悉熟悉这府上的事务，你去传信给京城里各处管事，叫他们用过午饭都到府上来。”
　　福贵忙躬身答应了，又特地朝沐含之行了个礼道：“奴婢福贵见过王妃。”他是宫中太监，自小跟着司泓宁，自然也认识沐含之，知道他与司泓宁情谊匪浅，是以对他虽恭敬，却没有其他丫鬟小厮那些惊疑不定。
　　沐含之笑着回礼道：“福公公向来少见了。王妃这称呼含之还当不得，福公公还如从前那般称呼我便是。往日我不常登这王府大门，日后少不得要多麻烦福公公。”
　　福贵笑的牙不见眼忙回道：“沐公子做了王妃，王爷可算是遂了愿，况且沐公子仁厚，往后这府上下人也有福了。”说着不等司泓宁吩咐又道：“现下离摆饭还有半个多时辰，沐公子若是有精神，奴婢便叫这府上各处的奴仆来给您见见？”
　　沐含之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司泓宁，得偿宿愿总是要付出些代价，心中既已衡量过，如此良人抵得上一切，那就算再不耐这些内宅之事，也要将他这内宅打点的铜墙铁壁一般。心中认命的叹了口气，脸上却笑道：“自然是要见的，劳烦福公公了。”
　　福贵忙答应了出去。司泓宁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如此你我夫妻二人其利断金，我瞧谁还比得过我？”说着笑容一滞，忽的坐直身子问道：“司成那小子呢？”
　　沐含之又好气又好笑：“你自己的儿子都不经心些，从回府到现下才想起来？我叫人抱给奶娘了。”
　　司泓宁讪讪的摸摸头，他与司成相处时日尚短，有时确实不大习惯事事以他为先，如今府里有了沐含之，自己倒可高枕无忧了。
　　司泓宁虽总到质子府上去，沐含之却极少来昭王府，是以府中下人倒几乎都是头一次见。因着要见下人，沐含之吩咐了个小厮到自己府上取了些银锭来。不多时福贵已将人带到，王府下人众多，在园子里乌泱泱站了一片，司泓宁叫人搬了把椅子在外面只管坐着，脸上却是一副给王妃撑腰的神色。
　　福贵站在沐含之身边道：“除了各处巡逻站岗的侍卫，其余人等都在此处了，请沐公子过目。”
　　沐含之点了点头问道：“这府上共有多少人？”
　　“回沐公子的话，侍卫共有四队，每队二十人，另有一名侍卫首领；账房有五位先生；王爷院中专门伺候的十五人；各房的大丫鬟共十五人，小丫鬟四十人，奶娘婆子二十五人，小厮二十人；厨房有十人；茶房有三人；各处伺候花草洒扫的二十人；另有马夫、轿夫、门房二十人。阖府上下共是二百五十四人。”
　　沐含之点了点头，结果福贵手中的花名册细细的看。院中众人均是惊疑不定的偷看沐含之，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竟将所有人传唤至此。
　　司泓宁坐在一旁开口道：“说来这倒是一桩喜事，今日父皇为本王赐婚，婚期虽在明年，父皇却下旨叫沐公子先替本王打理王府。”
　　众人恍然大悟，忙跪下向司泓宁与沐含之贺喜，再起身时眼中都已没了惊诧，反倒带上些小心惶恐。
　　这许多人沐含之一时间自然记不清楚，只瞧了瞧花名册上各人的安排，点了点头抬眼道：“诸位身为王府中人，要的只有一颗忠心，哪怕手脚粗笨些也不是紧要。王爷每日公务缠身没时间打理府中诸事，今日皇上既然下旨于我，我必不敢辜负皇上嘱托。我自是相信诸位，但若有谁不屑沐某的信任，我也会叫他尝尝我的手段。今日既是初见，每人二两银子算是见面礼。”
　　众人忙谢恩不迭，沐含之朝福贵点了点头，福贵又领着众人散去。
　　司泓宁笑眯了眼：“王妃恩威并施，果然是把好手，小王甘拜下风。”
　　“臣从未想过王爷府上如此排场，五百多两银子，叫臣好生肉痛。”
　　司泓宁哈哈大笑道：“王妃要笼络人心，自然是要肉痛些的。恐怕日后我这府上只知王妃不识王爷了。”
　　沐含之也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半晌司泓宁止住笑搂过沐含之低声道：“只可惜父皇叫我为陈思言守制一年以安陈信，如若不然我今日便抬了你过门。”
　　一年……沐含之垂了眼帘，谁知道一年之后又有怎样的变故？想司泓宁迎娶陈思言，不也就是一年多前的事？当日自己肝肠寸断强颜欢笑，今日能与他相伴，谁知一年后又是怎样的光景？
　　司泓宁恍若不觉续道：“到时候司成恐怕都会叫父妃了，他现下就与你如此近亲，到时候定然也不记得他父王是谁。爱妃，来日本王众叛亲离，可就剩下你了。”
　　沐含之听他撒娇颇觉好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王爷志在朝堂，这内宅后院是谁做主又有什么关系？”
　　说起朝堂司泓宁就叹了口气道：“我方才去礼部转了一圈，又瞧见个难缠之人，父皇亲自擢上来的，近不得远不得，含之，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沐含之顺嘴应道：“既是皇上提拔的人，王爷为何不敢与他亲近？”说完方一怔，司泓宁问的太过自然，仿佛根本没意识到是在与自己商议朝廷大事，可这种事他已然几年没与自己商讨过了。怔忪间就听司泓宁在耳畔低声道：“只因此人利欲熏心太过争强好胜。”沐含之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接口道：“争强好胜并非坏事，王爷为何如此厌恶此人？”
　　司泓宁自然看得出他的小心，搂着他笑道：“古人云大智若愚，我并非厌恶有人争强好胜，只是厌恶此人有些小聪明便自以为是。”
　　沐含之想了想试探着道：“王爷既说此人为皇上提拔，皇上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司泓宁忍不住笑起来，在他脸颊上一吻道：“爱妃何必如此小心，你我如从前一般有话直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