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情人节与愚人节 ...
-
201X年的阳历二月十三日，大年三十。
忙忙碌碌一天过去，晚上，郁西河和父母吃过年夜饭后一同坐在客厅里，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是每年春节不可缺少的央视节目《春节联欢晚会》。
躺在沙发上，郁西河取过自吃晚饭时候起就一直不停提示有消息的手机。中国人的年三十晚上除了团圆饭放鞭炮看央视，还有一项独特的娱乐活动便是发祝福信息。每到春节，人们总能收到来自亲朋好友的许多语句诙谐，朗朗上口的迎新句子。
点开几十条未读信息和不断冒出通知的朋友圈，不管是群发的短信还是聊天软件里的消息，郁西河都心情愉悦的编辑了话语挨个回复过去。
回复完大半的朋友准备看节目，手机“嗡”的一声震动，短信显示，发件人顾北洋。
勾了勾唇，郁西河点开信息，手机屏幕上十五个中号宋体字清晰映入眼帘：
“到你房间，有惊喜。”
现在？疑惑地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分了，更何况在家里，能有什么惊喜？
抱着手机起身，借故去充电，郁西河离开客厅回到房间。
刚推开房门打开灯，手机再次收到一条短信：“别开灯，从窗口往下看。”
关了灯，走到窗口，拉开关着的窗帘往下看，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几不可闻的炸响，郁西河顿时愣住了。
春节前夕，平日里幽静的小区路上此时亮满了火红的小灯笼，一盏一盏挂在树上，廊檐，栏杆上，映衬着亭台楼阁喜气洋洋。
而就在正对着郁西河窗口不远处，小区湖心的观赏平台上，此时正绽放着数十个小型烟花，不断喷射的烟火围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红的黄的紫的绿的，五颜六色，低调又绚丽的盛放在湖心。
烟火拼凑的心形旁边，顾北洋一身黑色的风衣靠在栏杆上，夜晚的寒风将衣角吹得飘起，远远望去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攥紧了手机，不可思议地微张着嘴，呵出的气息在窗面冰凉的玻璃上蒙出一团白色的水汽。屋内开了暖气，而屋外，是将近零下十度。
“铛---铛---铛.....”房间内装饰的旧钟敲响了十二下，十二点，新年到了。
客厅里电视中传来主持人欢呼雀跃恭贺声，有穿得喜庆的小孩举着“仙女棒”奔出公寓，在小区指定燃放烟花爆竹的空地上嘻笑着蹦跳，更多的大人小孩走出屋子，互相祝福着来年的生活。
天边“轰隆隆”燃起了无数烟火，照得夜空亮如白昼。郁西河的眼泪就这么突然流了下来。
“嗡”，手机又是一声震动，似是尚未回过神，顶着满脸的泪水，郁西河抬手，呆呆的看向信息----
“顾北洋：好了，去陪你爸妈看电视吧。跨年快乐！”
此生吾爱，愿平安幸福，新年快乐。
***
二月十四日是西方的情人节，而今年的春节恰好也是这一天。
大年初一一早，郁西河随父母拜完年回来便拿着包准备出门。刚和几个熟识的太太约好等会打麻将的郁母看着正围围巾的女儿皱了皱眉，思量了几秒后开口：
“西河，出门呐？”
“和朋友约了去唱K呢。妈你等会和吴阿姨她们去打麻将？爸呢？”
“你爸和他几个老朋友出去了，你和同学约好了？”
“恩，都在等着我呢，中午不回来吃饭啦。”
“那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嘞，妈今天也是情人节呢，你也早点回家陪爸爸哟。”笑嘻嘻地朝母亲摆了摆手，郁西河带上门下了电梯。
“呵，这孩子。”嘴上笑着，郁母眼里却闪过一抹复杂，丢下手边的电话，匆匆走到厨房对着小区大路的窗子旁站定，目光投到下了楼走到路边的女儿身上。
此刻站在楼下的郁西河丝毫不知道有人正在楼上看着她，左右望了望，像在找什么人，随后踮起脚招了招手。只见另一栋公寓楼的方向快步走来一个高个少年，郁西河弯着眸子冲上去晃了晃少年的手臂，随后两人一同走出了小区。
眼见着两人上了小区门口叫的出租车，郁母转身回到了客厅。抚摸着桌上放凉了茶水的杯身，郁母静坐了十分钟，最终将手中的杯子放到茶几上。
“喂，吴太太，不好意思我突然有急事儿，不能过来了。”
“哎，好，明儿一定约你们。”
“那行，就祝你等会儿独吊自摸了。”
“没问题，再见。”
......
“叮”，瓷杯磕到玻璃，一声清鸣。郁母起身，走进了郁西河关着门的房间。
绒灰色的地毯，浅绿色的床单与床帘，罩住防尘布的钢琴，收拾的一尘不染的书桌和书架。自从郁西河成年后，郁母便很少在未经女儿允许的情况下进她卧室了。
粗略看了看放满书籍和小工艺品的书架，郁母缓步走到书桌旁。
卧室就这么大，储物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其实要她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么东西。
叹了口气，郁母按了按眉心。依稀记得女儿书桌抽屉里放了本收着旧时照片的相册，回忆起十几年前一家人的样子，郁母柔和了眉眼，拉开面前的抽屉。
一边是那本老旧的相册，一边是码放整齐的一叠音乐会海报。
掀开相册翻看一遍，从裹着襁褓的女儿出生十五天留念，到扎着小辫八岁合影，再到十五岁站在台上表演的小少女，一幕幕记忆飞速略过脑海。
含笑着合上相册，郁母心血来潮的取出码放好的一叠海报，一张张细看着上面或是写着郁西河策划，或是标注演奏人名曲目郁西河，或是直接印着女儿照片的纸张，心里涌起了一股吾家有女的喜悦与自豪。
桌子上的海报一张张看过去，剩下的厚度越变越薄。突然，郁母发现有两层海报中间似乎夹着什么东西，隐隐轮廓像是4S纸的大小。
疑惑地掀开上面覆着的两张海报，一张画着人物素描的画纸映入眼帘，一男一女，眼熟的让人惊心。
按捺着惊疑拧眉看向素描右下角写了字的地方，郁母手指一颤，猛地攥紧了拳头，随后狠狠将画纸砸到了书桌上。
“郁西河与顾北洋201X年2月X日于东街口”，东街口，那天的小情侣，自己的女儿！
原来自己思虑的果然没错，什么倩倩，什么同学！原来，西河身边的男孩子，竟然就是高中时的那个小痞子，顾北洋！
生活中隐藏着各种变数，就像人现在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面临什么。
下午五点，告别了顾北洋，郁西河拎着从甜品店买回来的甜点。母亲最喜欢这家店的抹茶慕斯，刚好打麻将回来可以吃到。
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想到方才和顾北洋在一起的情景，郁西河吃吃的笑了笑，随即又立马捂住嘴，转了转眼珠子恢复淡定的表情，之后按下密码打开家门。
郁母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花瓶里的花，看到郁西河回来，抬头淡淡道：“回来了？”
“恩，妈你们这么早就歇啦？我带了抹茶慕斯回来，怎么样，开年第一局，手气好不好？”晃了晃手中的纸袋，郁西河笑。
“还行吧。”顿了顿，郁母开口：“西河，过年你也二十一岁了，妈妈好多朋友家小孩已经开始在学校谈朋友了。”
“妈，你说这个干嘛呀？”
“也没什么，妈就想，我们家女儿这么漂亮，在学校有没有什么男孩子追你啊？”
“哎呀老妈，没人追我没人追我，有追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放下纸袋脱掉外套，郁西河撇嘴。
将手边收拾完的插花摆到一边，郁母转头，深深看向郁西河：“西河，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妈......”郁母复杂的眼神让郁西河一阵心惊肉跳，脑中闪现出一个恐怖的念头，咬了咬唇，郁西河踌躇：“真的，妈，你怎么提到这个了......”
“真的？！”嗓音蓦地提高了一个八度，郁母倏地起身：“西河，你竟然敢对妈妈撒谎！”
“妈，妈，我，没......”
“还想隐瞒！西河，我问你，顾北洋是怎么回事！这幅画是怎么回事！”
“唰”地一声，一副画着两人肖想的素描被郁母从沙发上扔到空中，急速打了个旋，再缓缓落到面前。
随着素描的坠落，盯着画纸的眼睛睁得更大，哆嗦着嘴唇，郁西河抬眼狠狠瞪向郁母：“妈，你翻我的抽屉！”
“我不翻就任由你和顾北洋那小子鬼混！我不翻还一直被你瞒在鼓里！”
“妈！你说的什么话！”
“什么话！实话！”望着一脸怒容的女儿，郁母厉声呵斥：“西河，我一直以为你已经和顾北洋没有联系了，没想到你不仅没和他拉开距离，竟然还和他在一起了！像什么话！如果你爸爸知道了指不定要大发雷霆！我命令你，现在就和他分手！”
“妈！我和顾北洋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怎么相爱？一个音乐家和小痞子相爱吗？笑话！”嗤笑着将郁西河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拿起塞到她手里，郁母冷哼：“打，立刻就打电话跟他讲！”
“妈！我不打！妈你别逼我！”疯了般将手机猛甩到沙发上，郁西河痛苦得满脸泪水：“妈，他不是小痞子，他不是，妈，我求你......”
“你不打？可以，你不打我帮你打！”刚转身，手机却“嗡”地震动起来，来电显示赫然是“顾北洋”。
“呵，倒是巧，自己打过来了！”一把拂过郁西河抓过来的手，不顾她惊恐的表情和疯狂的摇头，郁母拿过手机：“西河，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讲。”
“不要，妈，不要！”
“由不得你！”
保养很好的手指轻巧的划开接听键，按下了免提。
“咔嚓”，随着指尖在屏幕上的滑动，郁西河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裂开来，没有声音，却化作碎片整个迸裂在身体里。
“西河，到家了吗？”电话里，顾北洋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西河？听见吗，怎么不说话？”
“西河？”
身边母亲握着手机，别过脑袋，瞪着发红的眼眶，郁西河在郁母的瞪视下死死抿住嘴唇。
“西河？”那边顾北洋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西河，你听不听得见？”
眼见着顾北洋嘟囔着是不是信号不好要挂电话重播，郁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偏着头的女儿，狠了狠心，抬手将电话送到了自己这边。
“喂，顾北洋是吗。”
“妈！”嘶哑的吼叫，郁西河猛地抬头，郁母已经关掉了免提，提步走向阳台。
“我是西河的母亲。”
“顾北洋，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以你现在的学历和身份，还有你的家庭，你根本配不上我的女儿。我已经和西河谈过了，她也同意和你分手。”
“我怎么可能骗你，西河刚刚就在我身边，只是不想说话而已，你也知道，她一向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顾北洋，你听清楚了，我不管你什么规划打算，我只知道，西河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会把我郁家的脸都丢尽了，你会毁了她一生，让她沦为所有人的笑柄！”
“我要说的也就这些，若你还有些自尊和自知之明，就该知道怎么做。就这样，请你以后不要和她联系了。”
挂断的电话被郁母握在手心，看着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女儿，郁母敛了敛眸子：
“西河，别怪妈妈狠心，都是为了你好。手机暂且先给妈妈保管，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说什么，你爸也快回来了，你回房间去自己想想吧。”
***
黑暗爬上屋顶，卧室内光线渐渐暗了下去，直到一片黑魆。面无表情的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去，郁西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眼眶涩得刺痛，木然的盯着床面，郁西河抱着被子，脸上紧绷绷干得难受，是早已干涸的泪。
哭多了，谁当你眼泪值钱呐，也就不想哭了。
床头拾起的画纸静静躺在桌面上，少女灿烂的笑容在满是褶皱的画纸上变得破碎不堪。
月亮从窗这边升了起来，又移过窗沿，到了另一头。
隐约听到父亲开门进门，询问，母亲掩饰的回答，然后，灯灭了。
时间流逝，老钟滴滴答答，恍然窗外有人在哼着什么歌的旋律，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没有悲伤也没有花朵。
勾了勾唇角，闭上眼睛，郁西河任自己躺倒在冰冷的床上。
新的一年，晚安。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情人节与愚人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