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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番外一则 为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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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赵潜没什么可怖的。
赵潜素来是将受贿来的钱财放入户部的大库内,宝石玉器什么的只选几样放在家中,时不时地与皇宫里的摆设换一换。
而户部的账簿素来有两套,一套为公,一套为私。若是有人说她贪进了钱财,她只会说全数上缴了国库。他人又哪能想得到赵潜随意挥霍的钱袋子竟然是国库的金银。
除非皇帝小儿亲自查办,方可让赵潜绳之以法。其余人又如何在贪腐这事儿上,扳得倒赵潜呢?
但如今赵潜却是有了罩门。这与吏部多有往来的霍兮,竟是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若以欺君之罪查处,赵潜则死无葬身之地了。
问赵潜究竟怕不怕,她的回答大抵是逞强说一句:“生亦何欢。”
却不敢说死亦何惧罢。
吝之起初还一直劝赵潜收手,莫要做得太为过分,赵潜从未听劝,久而久之就由她去了。倘若能保全自己,再如何胡闹都让她胡闹罢。
回忆冷淡,愀然沉浮,故事始于十五年前。
先皇大刀阔斧地改制,从丞相到县令,身居其位者,哪一个不是战战兢兢。被克扣了俸禄不说,连官轿都省了,谁若是用官邸里的纸笔写私人的书信,都算贪赃。
赵游素来恪尽职守,奋奋勉勉,但作为一官之长,自禁令一出,手下人的不便之处与抱怨之状都在眼底。官职轮换调度,赵游本应离开廖阳前往胥州,但新晋的县令并未到。胥州又催得紧,但城不可一日无官吏。
时下财政克扣,手头能动用的全部纹银不过十两。赵游一横心便是用着十两银子派人去将新晋的县令速速接来。
等到廖阳这边走官上任了,带着妻与子的赵游才到了廖阳,递上了调任令,却换来了一纸免职书。
举家无处可留,在驿站小住了三日,又是来了提刀的官兵,将之擒拿,其罪名曰:挪用公款。
这赵游一被带走,其妻与子自然被赶了出去。
好不容易寻了一家客栈,妻子日日去探寻有关赵游的消息,可再等到真的有什么讯息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刑部与吏部公审之后,人平白无故地就落了大理寺,赵游一文人哪里经得起严刑拷打,不出五日,人就没了。
受不了打击的妻子一下子病倒了,临终前嘱咐十岁的女儿去投奔湶州的远房舅舅。
舅舅见了小姑娘,讶异于她并无悲苦的神色,想着竟是一个没良心的姑娘。乖巧聪慧的小姑娘却始终独来独往,一日府中多了一同龄的少年,听闻是旁系的庶子,还未有过正式的名字,舅母原意是见他怜惜便唤他乳名为惜之。可兄弟姐妹们哪以正眼瞧这庶子以及这外人呢?
小姑娘私底下执意将之改成吝之。
“阿纤啊,你莫要胡叫人家名字。”舅母循循善诱。
惜多是怜悯之意,吝与之意思相通,可表明是有自己主张的。
寄人篱下者,哪能说出这般改名的用意呢。
待赵纤长到十五岁,便是辞了舅家,托人换了名号与通牒,顶替了男子身份,殿试以一篇暗讽富商行贿的赋,摘得了探花。
主考刘泰容见小子聪敏可塑,便是收了赵潜当做门生。为官的第一年,就跟着刘老太傅干了一件大事儿,将江南买官行贿的富商大贾,全数抄了家。
赵潜的新官服还是一股浆味儿,而浩浩荡荡的几百抬红漆箱子装着的金条,从城门石柱一直运到户部大库。
尘封许久的库门大开,光线里都是酸腐的味道。
酸涩的木屑与铜臭让赵潜不由得想起了父亲拮据清贫,而不懂事的小姑娘硬要吃上元馀轩的橘红糖霜。父亲摊开手掌,只有四个脏旧的铜钱,指了指路边,耐心对她说:“可以买一袋麦芽糖。”
随后的画面就只剩夕阳下小姑娘咬了几口糖,白白的乳牙全被粘住,而父亲宠溺地笑着,一把抱起了她。
“阿纤啊阿纤,长大后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喜乐。”母亲眼眉柔顺,在一旁一脸温柔。
既然这样都算得贪,那么我倒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贪。
扬眉吐气地跪下,受着先帝的表彰:“吾皇,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