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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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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泱打从出生起就茁壮成长,其实晴雪不愿意走,她愿意留在天墉城看肉嘟嘟的玉泱怎么长大,她在玉泱出生之后就直截了当这么问屠苏来着:“生都生了,你还给他喂奶么?”
随后进来的陵越刷地黑了一张脸。
然后她居然还撺掇着让玉泱改名:“玉泱,育秧,恩,土得挺接地气的,谁给起的,真没文化。”
陵越想朕居然还忍了她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啊。
一纸口吻严厉的诏书下来了:风晴雪你带着芙蕖麻利儿滚到青玉坛去上任。
看着褪去暗卫服饰的襄玲和阿翔在凝丹宫带着玉泱陪屠苏,陵越松了口气,本来想连晴雪写给屠苏的信也禁了的……算了吧,屠苏喜欢看,写信就写信吧。
然后陵越命礼部准备封后大典:“宸妃什么的过渡过渡就行了,兰蕙宫不能一直空着啊。”
于是当襄玲带着这个好消息来通报屠苏的时候,屠苏正坐在波斯进贡来的地毯上一边看玉泱游戏,一边读已经回到青玉坛的武肃长老晴雪送来的信。
苏苏:
我本来想在开头写“大哥”的,可是我实在是叫不出口,我总是想起千觞大哥来,还是叫他“大哥”顺口点,可能我太纠结了吧,芙蕖刚才警告我不要总是把脸皱得像八分熟的嫩牛五方,青玉坛来汇报过的弟子都被吓得便秘好几天了。
我想告诉你,大哥和少恭已经回到幽都了,长老们已经恢复了大哥幽都第一顺位继承人巫咸的地位,少恭现在是幽都的大长老,大哥觉得这个称呼不好听,私底下让人叫少恭“恭夫人”,又被少恭打得吐血了,其实我也觉得“恭夫人”很难听,我第一次发自内心觉得少恭做得对,大哥挨揍挨得很活该。
幽都的长老们现在不要求少恭生个继承人了,因为少恭和大哥回幽都的路上莫名其妙地拐到别的岔路上去,捡到一个小名叫“斧子”的孩子,少恭很喜欢他,认了他当儿子,给他起名叫欧阳甫,现在幽都的人都叫他“少长老”,我觉得这很不科学,如果下次斧子也捡一个孩子回来,那就得叫“孙长老”了,然后幽都就得改名叫花果山了。
斧子很聪明,斧子叫少恭“爹”,叫大哥“二爹”,大哥当然不高兴,还想过偷着给斧子改名来着,被少恭发现了,又被揍得吐血,我觉得他确实对得起那个“二”字,就别改了吧。
我刚才写到哪儿了?哦对,幽都的长老们,自从大哥带着斧子洗劫,哦不是,拜访了他们一遍之后,他们就再也不提大哥应该有亲儿子这事儿了,因为他们现在都在自己家烧香:幸亏少恭只是捡回来一个孩子,如果是少恭自己生的,根据遗传定律,他们现在连裤头都剩不下来。
少恭最近又开始炼药了,和以前不同的是,他不找别人试药,也不在自己身上试了。他让大哥来试。据大哥说大哥自己坚贞不屈地拒绝过好几次,你知道少恭怎么做的吗?少恭也不强求,扭头跟斧子说:斧子,来,吃药。这样大哥就会主动去吃了,大哥说:少恭,你祸害我就算了,你别把孩子也祸害了好吗?
我觉得大哥真是太蠢了,哪里是少恭祸害他,明明是少恭和斧子一起祸害他。
幽都传来的最新消息是大哥吃了少恭的药,坚持认为自己只有十三岁,少恭还觉得很好玩儿,坚决不肯炼解药。
我觉得即使是女娲也保佑不了大哥了。
芙蕖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说我写的都是流水帐,而且废话太多,我觉得很委屈,就读了好几遍,可是一句废话也没找出来啊。
苏苏,你有空来青玉坛玩吧,老闷在天墉城有什么意思啊,别理陵越那的狗屁宫规,什么不能出宫,太上皇还游山玩水呢,他也好意思要求你。
但是幽都最近就别去了……大哥正在和斧子称兄道弟呢。
晴雪字
x年x月x日
屠苏一边看一边笑。襄玲看见了,就静静等着,等屠苏把信收起来,她才进来,给屠苏行了礼,说了封后的事。
屠苏对这种事心不在焉,听过了就算:“知道了。”
“苏娘娘不想知道皇上给进了什么徽号吗?”
“不想。”屠苏回答得很干脆。
“那就不说了。还有件事。”
“是什么,襄玲?”
“皇上说今晚来凝丹宫。”
屠苏叹了口气:“他哪天不来你再来通报吧。”
襄玲一笑:“这宫里还有哪个不知道,皇上来了也是日日睡外间啊。”
“……”
“娘娘,您听奴婢一句劝,过去的事,已然不可更改,但只要结果好,便一切都好。”
“我并不想改变过去的事,我只是还没想好自己是谁。韩云溪么?百里屠苏么?都是,又都不是。上天到底要我做谁,却又不给我做谁的机会。我怨恨那些对我不好的人,可是他们也有诸多理由,除了怨恨上天给予的命运,好像没有别的办法了。”屠苏看着襄玲,“襄玲,你怨恨过自己的命运吗?”
“怨恨过。”襄玲坦率地承认了。
“现在呢?”
“不恨了。”襄玲说,“我最初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是很恨上天的,也恨父母。因为我出生便被抛弃,可是生为石女又不是我的错:上天给了我这样的命运,父母把我生下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后来做了暗卫,渐渐想开了:生为石女固然是我的命运,但成为暗卫同样是我的命运。上天对我不公,让我成了这样的人,却也给了我这样的人一线生机,若非是石女,我是做不成暗卫的。如今在宫里,生活不愁,比起外面奔波劳碌的人不是强过百倍?就算我是个正常的人,未必能有今日的一切呢。我恨上天不公,又能如何?不如收起牢骚去做些正经事,不枉活这一遭。”
襄玲的话仿佛有些新鲜,屠苏陷入沉默。
“便是娘娘,也是一样的。奴婢知道娘娘一直耿耿于怀,为的是一件事:皇上和前太后都说过,若早知道娘娘的身份,便不会做后来许多错事了。娘娘常想若自己并没有那样的身份,这许多苦就白吃了。可是,娘娘,过去的事是不能假设的。若您真是普通一人,没有这样特殊的身份,那您怎么会进宫呢?又怎么会再回到这里呢?过去的身份是命运,如今的身份也是命运,不必想自己若不是这样的人会如何,上天偏让您是这样的身份,所以如今苦尽甘来了,又有什么不好呢?”
襄玲劝得恳切,屠苏良久不说话,连玉泱都好奇地抬头看他,不知道母妃为什么那么安静。
“皇上快要来了,奴婢先告退了,娘娘不妨再细想想。”襄玲欲退下去,屠苏还在那里出神。
“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襄玲听屠苏这样说,偏头想了想,便狡黠地笑了:“娘娘,要是总有心结,实在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您要想整他一番出气也不难:先给他些甜头,再叫他吃苦头,不就出气了?”
屠苏看着襄玲:“……你说的‘他’……是指陵越么?”
“当然。”
“你真的……曾经是暗卫?”
襄玲看着地毯上爬来爬去的小太子,眨眨右眼:“当然。”
玉泱也仿佛心有灵犀,眨了眨左眼。
晚上陵越来陪着屠苏和玉泱吃饭,说起白天的一份奏折:“广陌越来越不像话了。”
“怎么了?”
“少恭认了个孩子当儿子,他非要把这孩子立为幽都继承人,这也罢了,他还让朕专门下道旨意给这孩子改姓,说什么不能姓欧阳,还要让朕规定这孩子叫他‘爹’,真是岂有此理!他当朕的圣旨是什么!”
“你怎么说的?”
“朕告诉他:你和少恭的事情,自己解决!”
屠苏想起晴雪信里说的内容,不知不觉露出个笑容。
“屠苏,难得看你笑。”陵越感慨道,“对了,襄玲今天来过了?传了朕的旨意没有?”
“我知道了。但是还有件事不明白。”
“是什么?”
“‘皇后’是什么?官职吗?俸禄多少?赏赐如何?是做什么工作的?”
正夹着藕片的陵越把筷子放下了,右手抚上了屠苏的手。
陵越当然明白屠苏的心事:当年对着韩云溪,陵越便是这样解释“良娣”的。
“这是个官职,工作就是陪朕读读书写写字,喝茶吃点心,晚上一起睡觉。”
依然是当年那些话。屠苏想把手抽回去,陵越握住了。
“我不是韩云溪。”
“知道,”陵越说,“朕这些话,是说给屠苏听的。”
情转浓时,接下来就该……
“哐啷”一声,旁边玉泱突然打翻了菜盘子,哭起来。
阿翔急忙带人上来收拾。
屠苏把玉泱抱到自己旁边,对陵越说:“玉泱还小,我还要带着他睡,你自己睡外边吧!”
“……”陵越开始琢磨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是天然还是天然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