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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归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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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和亚述的和谈,以太后之见?”塞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妮佛提提的意见。拉姆瑟斯刚刚传来消息,希望能以和谈的方式和亚述和平共存。对此他是相当不以为然的,为了争夺霸权怎么可能有和平?应该趁这个机会彻底占有卡赫美士,为未来灭掉亚述打下基础。什么缓冲区,自治权,全都是鬼扯。当然,如果能够借此消耗掉拉姆瑟斯的兵力,就更加理想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此刻却安静得有些压抑,妮佛提提王太后的沉默让原本打算滔滔不绝的塞特刹那间住口。王太后沉思的眼神很严肃,也很认真。奈夫图神官则侍立在一旁,也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塞特心里不住得打鼓,照理来说,妮佛提提太后应该是最想除掉拉姆瑟斯的人,为什么她要考虑那么久?
“给拉姆瑟斯传信,说答应亚述的和谈。接受将卡赫美士作为边境的自由区域。”妮佛提提太后终于下了决心,抬头看着塞特,眼神里是不容辩驳的尊贵。
“什么?太后,这样不是让拉姆瑟斯如愿以偿了嘛!”塞特惊呼出声。太后的决定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我是想除掉拉姆瑟斯,但是做事也必须有个底线。”妮佛提提冷冷地看着塞特,“那就是不能以牺牲埃及的利益为代价。”妮佛提提心里明白,如果拒绝和谈执意僵持到底,耗尽的将是埃及的军力和财力,白白让西台拣了便宜。“我虽然是从米坦尼嫁来埃及的,但是现在我是埃及的王太后,必须以埃及的利益为最优先考虑。”从心底里鄙视塞特的短视和功利,妮佛提提继续说道,“这件事就由拉姆瑟斯来决定吧。但是总有一天我会除掉他。”
妮佛提提的眼光很悠远。她知道拉姆瑟斯对她的阻碍和威胁,也知道这是除去拉姆瑟斯的绝佳机会。但是埃及已经是她的故乡,她不能以牺牲埃及为代价来除掉拉姆瑟斯,这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
奈夫图惊异地看着妮佛提提,第一次以一颗最真挚的心崇拜着这位引来过众多非议的太后。也许她的确善于弄权,也相当的心狠手辣,但是在这次的抉择中,却表现出了最宽大的胸襟。华丽的首饰掩盖不住太后日益苍老和疲惫的脸庞,然而她的眼眸却日益明朗和聪慧。
“奈夫图,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拉姆瑟斯我迟早要取他的人头。”妮佛提提不怎么喜欢奈夫图的眼神,“塞特,听说这次促成和谈的主要功臣是我们的伊西斯女神?”
“是的,有这个传闻。”塞特老老实实地回答,这个该死的女人已经几次坏了他们的好事。
“真实不简单的女神呢。看样子拉姆瑟斯将军相当在乎她。”妮佛提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会把一个女人带上战场不是拉姆瑟斯会做的事情,他却一连做了两次。而这个异邦女子也确实成功地凝聚了人心,振奋了士气。“继续帮着传播伊西斯女神的神迹。”妮佛提提语气坚决地向塞特传递着命令。如今的王都,去伊西斯女神神庙朝拜的民众大大增加,甚至有超越阿蒙神庙的趋势,但是,时机还没到。
“最后,塞特,以我――妮佛提提王太后的名义,要求亚述跟我国联姻,以保持长久的和平。”妮佛提提淡淡地说,阿肯那媚王妃去世之后,阿伊法老的正妃一直空缺,她需要一个身世足够匹敌的女子作为埃及的正妃,也能借此牵制阿伊的权利。那么,亚述是最佳的选择。
远征军的归程中,有无数的民众拥挤在路旁,争相瞻仰伊西斯女神的风采。那种崇敬的眼神,饱含着信任和追随。和那样的目光交汇,梅艳不由感到一丝感动,一丝沉重。把所有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是多么无奈的选择。进入医学院的第一堂课,导师就告诉过她们:“人定胜天”,要紧紧攥住命运的咽喉。她也一直将这句话奉为真理。然而在这个奴隶制的时代,所为的平等、自由全部都是天方夜谭,人们不但要和天灾搏斗,更要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人祸,在这个时代,如何去攥住命运的咽喉?唯一能够寄托的,只有“神灵”,以及像她这样被认为塑造出来的女神。
愚昧吗?如果是以往的她,一定会嗤之以鼻地认定愚昧。她并不是无神论者,却也不是宿命论者。她信奉天主,却也相信自己。她相信天父传递宽容,人类接受福音,但是创造生活的双手却生长在自己身上。然而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她又怎能再去嘲笑这样的“愚昧”?时代和制度造成的悲剧,或者说经济基础决定的悲剧。
面对漫天的黄沙,面对欢呼的人群,面对士气高昂的远征军,梅艳突然觉得刻骨铭心的孤独。她想念自己的故乡,想念自己的亲人,想念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医疗队的队员们,想念那严肃而慈祥的导师,想念着夕梨的纯真和聆风的恬淡,想念芝士蛋糕的香甜,拿铁咖啡的浓郁,哈根达斯的甜腻,想念东海之滨的江涛翻滚,不夜都市的灯火通明。那是她的家,那里才有她的梦想和未来。想家的冲动没有任何时侯像此刻一样的强烈。仿佛游离于这雷动的欢呼声之外。
“不舒服吗?”是拉姆瑟斯担忧的声音,“今晚早点休息。战争已经结束了。”不知道什么时侯,拉姆瑟斯轻勒了缰绳,走在了她的身旁。
“我很好。”梅艳看向身边的拉姆瑟斯,阳刚下他的金发是那样的灿烂,连同他□□的侧脸,他的野心和壮志。他是属于这片沙漠的苍鹰,他可以在这里肆意挥洒他的梦想和未来。但是,那个梦想不属于她,那个未来里没有她。她不属于广袤的沙漠,她应该在小桥流水的江南。尼罗河的水很清澈,但是她依然怀念着长江那混浊却亲切的水流。但是她为什么会感到一丝不舍?如果此刻面前有一条通往家乡的路,她可会义无反顾?为什么会有迟疑?为什么会有心痛?为什么会有着一丝道不明的留恋?
整个心绪都跟着混乱起来。混乱的情感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担忧。梅艳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平静得面对拉姆瑟斯,这个开创了埃及19王朝的男人,这个可以拥有无数女人的法老。明明知道这样的未来,为什么还要放纵自己的情感。如果注定会在这个古老的时代蹉跎一生,那至少应该选择一份平静而安宁的生活。蓦然间,她些许了解了飞蛾的抉择,因为向往这火焰的光明。
“看,那就是阿蒙神庙。”拉姆瑟斯注意到了梅艳落寞而孤独的表情,他知道她想家,但是他却没有办法驱赶走她时时萦绕着的孤独。紧张的战争中,她用坚强来掩饰内心的无助,她用繁忙的工作来遗忘深切的迷茫。他又何尝没有感受到呢?但是他却无法帮助她,甚至希望留住她。
拉姆瑟斯的话成功地吸引了梅艳的注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梅艳看到了那雄伟而庄严的神庙。巨大的立柱,仿佛撑起着整片天空。那是古埃及人对于太阳神最固执的崇拜,他们为了更靠近太阳,才有了不朽的金字塔和方尖碑。梅艳不禁泪流满面。“人类畏惧时间,而时间畏惧金字塔。”这样理所当然的崇拜,才会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但是眼光却不禁被神庙前围聚的人群所吸引。
“他们在做什么?”疑惑地询问拉姆瑟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