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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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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韦林儿的好心情比这年冬天的雪还少见,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又发了火,恶狠狠地戳许道宴的腮帮子,而后者躺平之后纹丝不敢动,“别以为装得道貌岸然就能骗过我!说!你心里在想什么!还敢狡辩?闭嘴!哎你,我让你说话!听到没有!”。
许道宴轻咬下嘴唇,冒着被韦林儿拖出去暴打的风险,慢慢挪动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身后那状似吃错药的男孩。
韦林儿瞪着许道宴的后脑勺,直到自己觉得眼珠子疼才罢休,背对着许道宴躺好。
被窝里,不知道是谁动了一下,只听那个叫韦林儿的炮竹引开始发出“呲呲”地火星子声,约莫就快点燃了。
“……抱歉,”,许道宴磨磨蹭蹭地把挨到“炮竹”的屁股往外挪,愁眉苦脸地对着漆黑的屋子无叹气,心说林儿还是挺可爱的男孩子,这点禁忌还是可以理解的。
“我可是练过的,你给我小心点,我……们……们……江湖……呼……”。
许道宴感觉到身后那紧绷的身子突然跟中了蒙汗药一样瘫软,一面惊奇,一面偷偷身,“韦兄弟?……睡着了?韦……林儿?林儿?”,支起身子想就着烛光再看几眼,冷风“刺溜”地从缝里转进来。
睡得迷迷糊糊地韦林儿含糊不清地道,“……许道宴,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分明是个小恶霸嘛,许道宴凄切地躺会床上,心说你钻进花轿前怎么不多想想,府里就没人提点你一番,荒诞地闯进我这,还理直气壮,蛮不讲理。
我却偏偏欢喜你,真是荒诞,荒诞。
成亲后第三天,许道宴带着韦林儿回娘家,路上吵吵闹闹的,用了四天时间才到长安。
夹在一群韦家人里的许道宴,和和气气地道,“韦大人不必焦虑,许某能体贴令千金的心情,出去散心也是应该的,也是应该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韦林儿趁没人在意,溜进了内院,跑回屋里,换了原本的衣裳,重新束了发,提上佩剑,神清气爽地回前厅。
心说许道宴你给我等着,不让你瞧仔细了你还不知道怕。
可惜没有感觉到恐惧,许道宴反而觉得眼前一亮,连连跟韦尚书夸赞,“令公子气度如此不凡,能文能武,韦大人好福气,好福气,”。
可惜韦林儿没嘚瑟多久又得换上女装——皇上召见。
“别怕,”,换好女装,韦林儿一面整理头发,一面大发善心地安慰许道宴,成竹在胸地抬起下巴,“待会你跟着我动,我跪下你就跪下,我起来你就起来,知道吧?”,说罢又挑眉打量许道宴的神色,加了句,“无非就是问问你可还满意,接受咱们的谢恩,没什么好担心的。”
许道宴感激地看着韦林儿,辞别韦府人往皇宫去。
路上闲来无事,韦林儿给许道宴介绍起京城的风土人情,夹杂在花样繁多的吃喝玩乐中又耳提面命地警告许道宴不许露马脚。
“是是是……”,许道宴一面忙不迭地点头,一面指着道旁新奇物件问韦林儿,有些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这你不认识?还装!”,韦林儿气呼呼地跳下轿子,抄起精巧的香炉按在许道宴脸上,嘴里嚷嚷着你家明明就有好几个,还跟我装,别跟我说话,猥琐……
许道宴尴尬地按住韦林儿的手,掏钱买了这香炉,解释道这京城的香炉同南方不同,他没认出来。
“狡辩!”,韦林儿“哼”了一声,扭头看着轿外。
不知为何有时见着许道宴,韦林儿心里欢喜得很,有时见到又讨厌得不行,真是奇怪极了。
不出韦林儿所料,果然皇上同许道宴话起家常,只是临别前对着“韦苗儿”问起韦林儿的事情,“林儿现下可是回了太白山?”,皇上与许道宴同岁,生的圆润,看起来并不骇人,曾与韦林儿的大哥一起跟随太傅学习,情同手足,因此对韦家最小的一对兄妹也是极喜欢的,虽然不曾见过几次面。
“回皇上,五哥刚回太白山,”,韦林儿尖声道,一直垂着头。他与韦苗儿乃是双生,除去骨架稍稍大上那么一圈,眼神较之妹妹英气些,可谓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不是日日相伴的人轻易分不出来个雄雌。
“哦,是吗,对了,”,皇上突然朝韦林儿迈一步,忧心地问,“苗儿莫不是伤了寒,天冷要多注意保暖。”
韦林儿连连点头,发饰碰得“叮当”响,只敢“嗯嗯”应着,再不敢开口说话。
“最后你俩说了什么?”,出了宫许道宴便被韦林儿缠住,这个差点出岔子的小子非但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倒是凶起从头至尾落落大方的许道宴。
许道宴打保证说自个儿绝对没有露马脚,松口气低头端详来时买的小香炉。
韦林儿撇嘴,说,看许道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精明,或许被人识破而不自知呢。随即想到若是被识破哪还能有命出来,倏地松口气,舒舒服服地瘫倒在轿子里,夺过许道宴手里的香炉把玩。
“其实我小时候也有一个这样的,暖手的,”,韦林儿转转那个紫金镂空小香炉,眼神放空,没一会又兴致盎然地找打开香炉的法子,一个人低头“哼哧哼哧”忙活地起劲。
“跟这个一模一样?那真是巧了……”,许道宴笑着伸手给韦林儿指点,无奈被对方“啪”地拍开手,逆来顺受地接了一个白眼。
“咔”地一声,香炉打开了,韦林儿凑过去一看随即“哎!”地猛抬起头,怒气冲冲地对许道宴说,这是被人用过的,里面还有没擦干净的香灰。经过方才那摊位,这小子撩开帘子就要下去理论。
“小心露马脚,小心露马脚,”,许道宴勾着韦林儿的腰将人带回轿内,和颜悦色地劝慰,破财免灾。
啧,韦林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许道宴,半响叹口气,把香炉塞回许道宴怀里,“反正是你的钱,我可不管你!”。
话虽这么说,回了韦府这言不由衷的小子却托人做了个短毛小拂尘,一个人窝在书房里,将香炉里的香灰扫尽,“跟我小时候的真一模一样……”,他一手攥着小拂尘一手搭在书桌上,歪着脑袋打量这桃子蟠桃大小的小香炉。
他只记得炉子是别人送的,大约是七岁那年。从东至用到初春,日日不离,过冬之后随手扔了,第二年想起来已经找不到了,炉壁上也是画着两个喜气洋洋的娃娃,高点的在读书,矮点的托腮听,可爱极了。
“说不定就是我的呢,”,韦林儿“啪”地合上盖子,爱不释手。
许道宴进来的时候韦林儿还在对着手炉发呆,“我给你加点炭火,”,说着拿起手炉往外走。
一向嫌他烦人的韦林儿跟了上去,双手拢进袖子里,弓背缩头,走起路来还故意掂两下,跟街口无所事事的小流氓一样,“我觉得吧,这就是我小时候用的那个,我还记得这两个娃娃,其中一个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你看,”,他点着矮点的那个,“是吧?所以啊,你被坑大了,依我的脾气就该回去把钱拿回来,凭什么得花钱买自己的东西,他不是大白天抢劫吗。”
许道宴一面把炭火敲碎,一面用以和为贵教导韦林儿。
“你就是这样,”,韦林儿抱胸站在一边看许道宴添炭,“好在苗儿性子强硬,敢说敢做,不然你俩指不定怎么被你们家那些人欺压呢,”。
“喏,”,许道宴试过温度,把手炉塞进韦林儿手里,笑着说,和气生财。
果然又接了个白眼。
当天晚上韦林儿让人给许道宴收拾了间空屋子,尽管后者稍显不情不愿,但让韦林儿骂几句只得讪讪地同意。
家仆收拾的时候,许道宴便在韦林儿的屋里等候,一面还可以跟韦林儿聊会儿天。
许道宴问起太白山上的事情,眼看着韦林儿挂上神采飞扬的笑,心说,终于能好好聊会儿天了。
“我八岁就上了山,到现在都七年了,就我现在的武功,”,韦林儿拍着胸口得意地看着许道宴,挑了个眉,转头瞄一眼窗口,“在江湖上也能排上号,你信不信?”。
许道宴笑着点头,嘴里奉承着韦林儿。
这可极大地讨好了韦林儿,初出茅庐的小子一个激动,应允许道宴,回程行经太白山便上去看看,见识见识整个中原人气最高的永寒教。
“那上面可比这里冷多了,得左一层棉衣右一层袄子往身上穿,末了还得加个披风,你没有内力都不一定能承受住,”,韦林儿撇嘴,惆怅地看一眼“天真”的许道宴,似乎是觉得自己能在那天寒地冻之处呆上七年太过难得,又感慨地看着烛火长出一口气。
真是“人小鬼大”,许道宴默念这四个字,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