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劫》姑妄听之X

30、青丘

　　人间比妖界更为繁华，各种店铺云立，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灵气不如妖界。白马选了一间客栈落角，临窗靠街，推窗便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商业街。
　　“人间如何？”白马坐在窗棂上，屈起一条腿，一手搭膝执一壶酒，一手垂在窗外看着下面。
　　落天道：“贪、嗔、痴，欲太重。”
　　白马笑了，道：“洪荒之前生灵大致分为四：神妖魔灵，后来神妖魔混战，引动天地大劫，当时天地无光，天雷滚滚，血雨不息，万物为烬，生灵化烟，无数神妖魔陨落，生灵泯灭寸草不生，天地归于洪荒，。据说当时神界有一位古神王不忍下界生灵涂炭，以大神通造幽冥生轮回，庇佑生灵灵识不灭，漫长洪荒过后，生灵入轮回，忘却前尘，天地才得以重生，自此有了妖仙神魔鬼人。洪荒过后再无天生地养的神魔，这人是神妖魔灵混合而生，有七情六欲，成神成魔皆在一念之间，反倒成了六界之根本。若无人，经年过后只怕天地间再无神魔。”
　　落天脑海再次闪现那些幻象：杀戮、尸山载道、血如雨下.劫雷滚滚，在漫天血雨中生灵恸哭，死不瞑目。一股至阴至寒之气顺着他的经脉而上，直冲他的心脉。落天脸色白得难看，狠狠咬牙忍着。他知道这是怨珠作崇。怨珠他从梦泽深渊取走后一直带在身边从未发作过，安静的就如一颗普通的珠子。他想这怨珠恐怕就是白马所说的洪荒之前那场天地大劫过后的产物。因白马讲解那场大劫而触动了他们的怨气才引起燥动。众生之怨发作起来，无人能承载，落天周围桌椅瞬间化为尘烟。
　　白马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即支起结界防止怨力进一步外发，但是那力量完全超出他预估，不过半刻他嘴角溢出鲜血。他只能用妖识一遍又一遍唤落天，他以为这是落天体内隐藏的力量，此时意识不清导致的暴走。却不知落天神智完全清醒，正是因为太过清醒所以此时他的简直生不如死。
　　落天咬牙道：“拿刀来！”
　　白马将喉咙一股腥甜压下，不废话心念一动，从纳戒里唤出一把古朴的短匕首丢了过去，落天周身怨力极强，凡是近身的东西无一不成粉碎，离他身边不及一米时匕首柄已渐消融。
　　这可怕的吞噬力……
　　落天反手伸出，狠狠抓住刀锋，鲜血直流。白马见他从自己送的储物手镯里拿出一颗圆珠，连着刀一起握在手心，那刀还没有接触到珠子就化为尘烟，顿时就有点肉疼,那算是半个神器，现在不如洪荒之前，大能遍地走，随手抓一个炼器师都能炼出神器来。下一刻他就没心思肉痛了，他看到地上的血被吸回落天手心里，地上瞬间干干净净，就像是落天自己收回鲜血一样，但是白马心里清楚，是那个珠子在吸落天的精血。怨力渐渐减弱，白马压力骤减，心底却发毛。
　　如此邪戾，大凶之器。
　　“这是邪物你从何……”话说一半他顿住，感应到不少强大的气息向这边赶来。应该是被怨力引来的，他多年不曾来此界，不知何时这里也盛行修真？他倒不惧这些人间修真者，不过蚁多咬死象，况且他还受了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马道：“此地不宜久留。”
　　反身抄起落天疾行而出，速度之快如原地消失一般。
　　落天脑子一晕，再回神人已经在一片山丘之中。此地山雾弥漫，昏昏沉沉，分不清白天黑夜。
　　白马生了火，雾极浓，温暖的火光只能稍微驱散一点点昏暗，照出脚下方寸之地。落天偎着火，也不管身下枯枝腐叶虫兽尸骸，直接席地而坐。他脸色极白，唇无血色透着微青，怨珠的阴寒之气侵蚀他的经脉，只有偎着火才觉得好一点。
　　白马感叹一声，带着怀念，道：“这里叫青丘，我记得以前还是一片山林，虽说山势复杂景色倒颇为旖旎，灵气十足。不过数万年，已经沧海桑田。以前还住着山民猎户，民风朴素，如今倒成了山精鬼怪的地盘，还弄得如此乌烟瘴气。”
　　落天摊开手，他身体有极强的愈合能力，现手心紧紧附着一颗小酒杯口大小的黑色珠子，表面隐约有红丝闪过，撑开血肉不让伤口愈合，道：“有没有玉盒，有封印效果为佳。”
　　白马丢他一个约三寸大小的白玉盒子道：“专门封印的没有，这是养灵草的，密封性很好可以封住灵草灵气，但你这珠子怨气这么重，能不能有效果就不知道了。”
　　落天道了谢。
　　白马想了想，忍不住又道：“不是我多事儿，你这珠子可不是什么善物，从何处得来。这么凶煞难道魔皇通缉你就是为了这个？真是他的趁早还给回去，这东西害人害己，留着就是一个祸害。”
　　落天道：“不是。”
　　相处这么长时候白马算是摸清楚他的脾气，这人虽说毫无修为，心性之坚韧世间罕见，他要不说，还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白马也是个懂进退的，没再追问。丢了几根枯枝加大火势，他是妖王修为高深自然不惧冷热，生火当然是为了落天，他没忘记这是个凡人而且还失血过多，想着他又从纳介里拿出灵兽肉和一些补气血的丹药，这些都是他在妖界备下的，落天不是修道之人，防止路上出状况，灵丹以及兽肉灵力都非常温和，见效快而且不会伤到落天经脉。灵兽肉在火上稍微灸烤一下就香气四溢，没有一点凡间野兽的油腻感，即使这样，落天还是坚决不吃。
　　白马郁闷了：“不是，我说兄弟，挑食能不能看看时候？你看看你现在模样，说你是鬼修幽冥界都嫌弃你埋汰人。”
　　落天道：“我无事。”
　　将怨珠放进白玉盒中，用力一按手心，鲜血如一条细细的溪流直接注入盒中。那珠子仿佛有意识一般，轻微的动了动，似乎很高兴。白马急了，一手按住他,道：“你疯了，还养它，嫌自己命长是不是！这东西不能要，听我的，它会影响你的心智，你不是被他吸干精血魂消就是受他影响成为变成怨灵。”
　　说着就去夺那盒子，落天意念一动就将那玉盒收进手镯里。白马只觉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突然爆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爆戾之气火得他有种杀人的冲动。
　　妖王一怒，百兽退避，那气势连周遭的雾气都淡了不少。
　　落天非常淡然，他用没有受伤的手抓住白马手腕搭脉，道：“凝神静气，你元气未恢复，刚又受怨力侵蚀，最好现在巩固心境，小心心魔入侵。”
　　白马毕竟是妖王，稍一提点立马清醒，他深吸一口气驱散心中的无名之火，还是觉得不爽，道：“你既然知道怨力的厉害就知我说不假，你非修道中人，把它带在身体还要拿精血去养它，后果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落天道：“它生于梦泽深渊，经万千岁月洗礼，集众生之怨精气化成灵胎，如今灵识已生，如若出世必是生灵大劫。毁不掉只能先以我血养之安抚其怨气，日后再寻它法。”
　　“梦泽深渊……梦泽！你去过梦泽深渊！”白马突然反应过来，扣住落天的手盯着他沉声道，“梦泽深渊是什么地方，洪荒初世至从来没听过进去还能出来的。你能进去还顺手拿了一颗灵胎出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扣住的正是落天那只伤手，他看到原本手心那道深可见骨，狰狞恐怖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虽然非常的慢但伤口确实在一点点消失。白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正扣着人命脉，确信这人体内没有一点灵力，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不是修炼人那就是他的身体在自动愈合。
　　落天道：“我身体异于常人，不容易死。”
　　如此彪悍的恢复能力，难怪能硬接红马赤练一鞭，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红马手下留情，现在看大错特错，一个连梦泽深渊都敢出入，世间还有什么能伤他？这就是一个金刚不坏，不死之身。这种体性可比任何神兵利器灵丹妙药神功道法都让人疯狂，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这要是传开，六界都要疯了。不死之身，修道不就是为了长生不死吗，但是自古至今又有谁敢说自己真正能不死？所以魔皇不是要杀他而是想活捉，甚至不惜血本三界通缉。
　　白马郑重道：“以后这种事不要再说，更不要在人前受伤，不，是千万不要惹事，不管是修道还是凡人。只要受伤就容易被发现，今天但凡我起一点贪念你就完了知道吗？”
　　落天只是看了他一眼，面无情绪，白马仿佛懂了他的意思，明显这人连你不会三个字也懒得说。如此毫无保留信任，和心底深处的那个记忆奇异的重合，这种一心这被信任的感觉。心底某根心弦被触动，心乱了。白马别开眼，失去对视的勇气，他倒出一粒补气生血的灵丹递过去不意外又被拒绝了。他又换了灵果重新递过去，这次落天爽快接了，道谢。
　　白马无奈，语重心长道：“就算不吃灵肉，这丹药能有什么问题。这是补血气的，你看你现在，流了这么多血也不好受不是吗？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落天只是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瓶子就别开眼，随意丢了几根枯枝火堆里。
　　好像被嫌弃了。
　　白马忽然福至心灵，秒懂：“你不会是只要和腥荤占边的都不吃？”
　　这种灵丹补血气的里面肯定是少不了灵兽的精血。
　　落天不语算是默认。
　　这挑食境界也真是没谁了？也就他这死不掉的体质可以让他这么任性的作死。不然，谁养得起？分分钟钟养死。
　　白马见他啃了差不多又掏出几个色泽可人的灵果，心想虽说不容易死，却不能辟谷，进食似乎有助于他身体的恢复，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伤口愈合速度比刚才快多了，而且食量也见长，平时他吃不了这么多。他叹了一声道：“幸亏我多了个心，走之前在妖界备了不少灵果，你呀，真不好养。”
　　就想着吃好的，你呀，真不好养。
　　白马揉了揉额角，心想怎么回事儿，今天这么频繁的想起过往。他不停的用手摩挲着腰间粗绳，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心绪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