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峰回路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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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天，徐子墨回复我了。
放课之后，他让容汐夏先回去，把我留了下来。然后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大摞书过来，放在我面前的书案上。那堆书简直快有半个我这么高，有好几本都有砖头那么厚，没想到他看起来那么清瘦，力气竟然也不小。
我对晚筝使了使眼色，这丫头很乖巧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徐子墨抬起头，眉尖微微蹙了一蹙，然后又蜻蜓点水般地消失不见。
我看着面前堆成小山高的书，有些愁眉苦脸地说：“这么多，我都要看完啊？”
徐子墨温和一笑，“当然不是，这些只是备查之用。”他从袖中取出一叠不薄不厚的笺纸，浅桃色纸上用三两笔绘着淡墨莲叶，长格子里写满整整齐齐的瘦金小楷，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我好奇地接了过来，一看，张大了嘴巴。
徐子墨在纸上分别罗列了书名、作者、成书年代、书籍简介，还将相关的字句摘了出来，誊写得端端正正，一目了然。我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九页，相当于是将这些书看完以后，浓缩提炼出来的产物。
我心里顿时十分感动。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抬头看着徐子墨的脸，总觉得他好像有了些黑眼圈，人也瘦了一些。他这两天事情这么多，还能这么认真地帮我的忙，真是挺让人心暖的。我朝他扬了扬这叠笺纸，由衷道：“徐子墨，真是谢谢你了。”
他摇了摇头，风轻云淡地笑道：“举手之劳。”
感激的话说多了，就会变得浮夸。我嘴上不好意思再多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够义气。”
说完，低头仔细去看手中的材料。
第一页写的是『浮生广记』的摘录，是一位叫苻生的老先生所著的志怪杂谈。虽然有些字句十分晦涩难懂，但幸好徐子墨在后面细心地备注了大致意思，看下去也十分明了。
这篇摘录大概说的是，大约百年前，落月国曾经有一名女子，性格温顺，落落大方。可是某日落水后，突然间性情大变，还说一些奇言异语，举止古怪。家人觉得十分奇怪，便请来当地一位德高望重的住持前来。住持察看过后，说是这位女子的灵魂已被神尊召唤入神隐之国，肉身亏虚，所以才让妖邪之灵趁虚而入。家人请高僧作法，将邪灵驱逐出去，从此女子陷入沉睡，面容如莲，神态安详，却仍有鼻息。历经百年后，却一直未醒，被当地人引为奇谈。
这篇与其说杂谈，倒不如说是一本志怪小说。看起来像是个故事一样。
我又翻到第二张，接着往下看。
第二篇是从什么『落月本纪』中摘录出来的。这本书较上一本正式，似乎是由专门的文官编写的，有点编年史的感觉。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说的是“神隐者，一时有一，当所见异。”寥寥数语，一笔带过。徐子墨在后面注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每隔一段时间，状似灵魂出窍的人，也就是众人口中的神隐者，都在不同的地方会出现。
就在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徐子墨慢条斯理地负手走开去。我听见吱呀一声，从字里行间抬起头来，转过脖子一看，他正站在门边，将那扇双叶雕花木门打开了一半。
我有些奇怪：“你干嘛又把门打开？”
他的脸有些异样的微红：“透透风。”
我点了点头，“那你透完就关上吧。”
他的神色里有尴尬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说道：“就这么开着吧。”说完，又很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离得有些远，我没太听清，隐约好像听到他说什么“共处一室”，什么“避嫌守义”。
我继续埋头看文。
接下来的几篇，除了落月本纪稍微正式点以外，其他的都是什么异闻杂谈。故事情节挺丰富，但可信度看起来并不高，颇有些坊间传闻的影子。而且要么就是讲一个故事，要么就是三两句的描写，除了提供一段时间有一次这个线索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可用的信息了。
我有些泄气地看着徐子墨：“你得出什么结论没？”
他点点头，却不说出口，只是反问我：“你又觉得如何？”
我皱着眉头翻出第二张，“似乎只有这张靠谱点。可这间隔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呢？”
他伸出手来，取过我手中的笺纸，平铺开来，长指在每一张纸的开头位置点了点，示意我看，“你再仔细瞧一瞧。”
我探头看了一下。第一张开头写的是，本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第二张开头没有写明时间，这之后的每段故事，几乎都会有个具体的年份。但是不固定，有的是靖安五年，有的是靖安十年，有的是流锦三年，有的是宏元二年，还有的是宏元七年。但是这么看下来我发现了，大部分有时间记录的，间隔都是五年。
我“嘶”地吸了口凉气，恍然大悟道：“难道这就是中间间隔的周期时间？”
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想，应该是如此。”
我还是难以相信：“不是吧，就凭这些就断定了？可是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杂谈啊，还有民间传闻，你觉得可信度高吗。”
他低声道：“虽是坊间传闻，但并非捕风捉影。反而是显露端倪，才会被写入文中，广为人知。”他又从那堆厚厚的书堆里取出『沧溟书』的下部，翻开到某一页，摊在我面前。“最重要的是，这里写到，悬井洞天五年开启一次，也与其他记载相互呼应。”
我看着眼前蚂蚁爬一样密密麻麻的小字，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他说的有理有据，我也知道。最坏的可能是无法回去，我也想过。但是想着坏事结果遇上好事，和想着坏事结果真的遇上坏事，这两者的体验真是云泥之别。
如果悬井洞天真的像我们猜测的那样，五年才开启一次，那么就意味着我还要在这里再呆上五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那边的我等得起多少个五年？我的父母又有多少个五年？
拖得越久，回去的希望也就越渺茫。时间从来不会等人。
徐子墨看出来我十分不痛快，便将书合上，柔声安慰我道：“这只是一般状况，是否另有他法，还未可知。”他看我还是皱着眉撅着嘴，又说：“还有一条出路，便是找到神隐者的家人，或许还可以询问到详细的情况。”
比起五年一次的等待，这个建议还算有些靠谱。只是大海捞针，也仍是机会渺茫。
我泄气道：“落月国那么大，有多少人啊。一个一个找，怎么可能。”
徐子墨看着我，嘴角浅浅地浮上一丝笑容。也许是我目前的心境太过低迷，他那个微笑落在我的眼里，竟然像是光华流转一般，散发出淡淡的柔和气息，让人觉得心里有些温暖与亲切。
“找神隐者难，何不找著书人？他能有所耳闻，说明神隐这件事情，很可能就发生在他或者他身边人的周围。”徐子墨提醒我。
我醍醐灌顶地敲了下手，赞许地看着他，“对啊！你还挺聪明的！”转念一想，我犹豫道：“不过，凌王爷和王妃会让我出城吗？”
而且就算他们肯让我一个人去，似乎也无济于事。我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别说能够找到著书人了，单说在寻找的过程中，迷不迷路都还是一个大问题。
徐子墨沉默了半晌，才道：“暂时不必出城。”他拿起第一张笺纸递到我面前，徐徐道来：“这位苻生老先生十分有名。他原名宋福生，祖籍碧川，正是那位宋老太爷的祖父。”
宋家？好耳熟啊，最近听容汐夏说过，听容昀说过，听容昭说过，最后还听徐子墨说过。看来两家非但颇有因缘，还关系匪浅么。
徐子墨又道：“宋福生老先生不仅喜爱写书，更是身兼皇商差事。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为了记录各地的风俗民情，奇事异闻，他随身必定带着一本手札，里面定有当时的详细记载。听阿昭说，这本札记传到了宋礼老爷的手里。后来，这本札记似乎被他赠予了长子，希望他能从中有所收获。”
我一听，心情顿时由阴转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时高兴地有些得意忘形，我习惯性地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行啊你！”
不知道是徐子墨站得太稳，还是柳惜暖的力气太小，这一推没有推动他，反而是我自己竟然还因为反作用力而向后退了两步。不巧的是，这一退就绊到了身后的书案，我一个没站稳，眼前的画面急速晃动，由徐子墨诧异的面容变成了雕花绘彩的房梁。
我下意识地张大了嘴巴，可还没来得及惊呼，眼看就要后脑勺着地。
这时候，徐子墨往前冲了两步，身手敏捷的一把将我接住，稳稳当当地捞进怀里。
我俩大眼瞪小眼，十分尴尬地对望着。
他的脸就在我的上方，鼻尖里我的鼻尖仅有三指距离，我甚至连他脸上有没有毛孔都看的一清二楚。微微低下头，就看见他露出的那截脖颈又开始自下而上蔓延起一片妖艳的红，然后慢慢地爬上了那张隽雅俊逸的脸颊。
眼看着他有快要脑充血而亡的趋势，我好意地出声提醒道：“那个——”
我感觉到托在背上的手像被蛇咬般缩了一下，然后他咳嗽了一声，赶紧将我扶正。
我看着他缤纷多彩姹紫嫣红的脸色，心里觉得十分有趣。但是本人还没有无聊到去调戏一个闹着红脸的害羞书生，于是我理了理衣裙，转了个话题，说：“那我便去宋家打探消息了。”
他面上烧红未退，动了下嘴唇，微哑着声说：“你可以与阿昭同去。”
“是个好主意。”我点点头，冲他摆了摆手，准备出门找容昭去。
他唤住我，“等一下。”
我回头不解地看他。他耳朵还红着，避开我的眼睛，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阿昭目光狠毒。”
我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与我同去，能让我少露些马脚，以免让容昭发现。
我不禁又望了他一眼：“你帮我一起骗容昭，不合适吧。”
他摇摇头，正色道：“人命攸关，我虽愧对阿昭，但并不愧对良知。”
我赶紧摆摆手：“哎，和你说笑呢，别这么认真嘛。”
他微微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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