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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悲君亦自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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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也便一起走吧?」没想到他下句话一接,手便已把汨和晃晃拖动起来。
佳人的笑声随后,斜了半头的白珠子无处可放,垂着发髻便掉落到绯红的绵绢之上。顾婴也笑,也答应,那一路长长的公子佳人走来,便只有汨和落了单,像那水牛儿留下的水痕一样不知归属何处。
雨仍下,汨和一身皇上赐的新衣,便在那颗颗晶莹中透出了底下的一重血。橘红的轻纱湿了,黏腻的贴在肌肤上,随着顾婴的牵动进一步撕裂,而他竟不舍得放。也不知顾婴是打何主意,说不定是把他又往皇帝里去送便是......毕竟当日,点他的人便是他。
「要到哪里去呢......」汨和嘴里諵諵的留着话,可唇齿却不听话的抖动起来,把话都辗碎了。
顾婴回头一看,便把他纳到怀下。此时身旁的佳人又笑了,串串笑声巧艳如铃,瞬间便唱了一节子叫人留连忘返的戏,要等着赏君唇上的胭脂。眉眼轻婉,小山黛眉,女子的折扇一挥,留在金漆上的啼鸟便一晃招来了红粉翩翩。
汨和在那袭蓝袍下抬头一看,方以为雨不下了,原来不过是人走到飞檐之下。再看顾婴,却已自若的褪出那衣蓝袍,单剩下满身珠色的白傲然站立。他那个情态,若是放在泰山之巅也成,放在玉帝庭中也好。原来他穿素白也好看,只是不如平日颜色娇艳,似在雨下化为无常而去。
未几他们又被迎入一净室之中,房中檀木颜色,却如佛堂般清幽典雅。此时顾婴的头发全没有扎上,一双双凝脂小手托着绵巾,含笑不露的一一就往他发上抚擦而去。汨和许是被人解了髻,又用玉梳梳整了头发,到身上被人一重重迭上干爽衣服,他亦浑然不觉。
一张眼睛,又一张眼睛投向顾婴,也不知他是否应接得了。外间一张利嘴又夺声而来:「啊,顾公子,你倒情愿来了。这......这位小公子也跟着一块是吧?」
「哎呀,顾郎你坏,怎生带着孩子来?难不成......嘻嘻。」那老嫲嫲身后又接来一个妙龄女子,云髻稍斜,贴满瓣瓣金片。一走进来,那满脸红粉颜色更是喜上梢头,闲闲的拍起顾婴肩上来了。「若真如是,倒要替顾老爷恭喜恭喜了。」
「我若能当他的爹,岂不是已修行了八百八十年?」顾婴一应,倒像是跟她打情骂悄。那手像蛇一般起伏蠢动,见了姑娘的荷叶衣领便要转去。
姑娘人倒轻巧,小手一拍,便打落了这得道白蛇。「你少来,顾郎若是得道妖怪也好。反正你那张脸若是千千百年一样,姑娘们闲时见见也好解馋。」
「方才说少来,现在又说要常见,翩婷心思,我倒不懂了。」那话顺口溜般跳出嘴来,顾婴似是想都没想,握了汨和的手却把眼睛往姑娘追去。
汨和被他扯得不情愿,奈何他手劲大,也不好挣脱。于是走着跌着,越过了华阶金檐,穿过了笑声重重,他最后坐在一角,却不过是满堂喧闹喜宴一景而已。他冻了身子,这回也没有力气打人,几盏黄汤下肚,也学着堂中人嘻嘻笑了起来。
顾婴亦轻漫作笑。堂上女子时而歌和,时而舞曲。有几个侏儒亦乘兴混了进来,玩着些吞火技量,有时作些小戏,倒也逗得满堂哈哈大笑。烟花之地,其声闹如烟火灿发,其美犹昙花一现。一对对男女相偎,竟真像檀郎谢女,更赛天上人间。
「哥儿,怎么在这一角吃着闷酒?」便连金汨和身旁,也不知在何时钻入了一个女子。女子极小,年纪说着倒跟汨和相仿,可一身艳色姿态,倒比这呆子要长几岁。
她举起金杯,拜向汨和又往嘴里送。一行酒自唇边溢出,她笑眼又看汨和:「到了这儿,也不尽兴?」
「又不是我要来这的。」他唇一抿,又把酒灌下了。
姑娘的两行碎玉,喜滋滋的露了出来:「原来是个生着闷气的。来,告诉姐姐倒是谁害你了?」
汨和无声往顾婴一瞪,那在脂粉团中乐着的人,一见却又是误会了。连忙挣脱了那花滕纠缠,喜冲冲的往金汨和这角跑来。
「哦,原来是顾郎。」姑娘倒是了然于心,欠身让了一角,便把顾婴挤到他两人旁边来。
「可是想我了?」
汨和低头听着,未几才知道顾婴正在问他。他看了顾婴一眼,却也说不出话着来,只是一直拿捻着衣角,低着头,沉吟着。
顾婴脸皮素来硬厚,也不难堪,转头便跟姑娘调笑道:「小姐儿,你可是说了什么?现在人家都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不愿意跟你,倒愿意跟我。」姑娘人倒坏,一手握着汨和,一手却迭着顾婴。「嗨,哥儿,倒是说说他怎样惹着你不高兴?」
汨和又往他们看一眼,那张嘴抿下来,倒没有放松下来。
「......你当日为何把我点到园中?」
「倒是跟你说话了。」姑娘似是见着什么新奇事,回头便笑。
「这......」这回却是顾婴傻傻的笑,一句话都答不上来。「竟是知道了?」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来就为着这星点事儿闹着别扭﹗」旁边一个偷听的老鸨,剎时却耐不住寂寞抢起话来。她摸摸汨和的头,又揉着顾婴的手,声音婉转,又道出一番可惜着来。「要说可怜,我们顾郎不也是吗?明明点着是只猫,只是顾郎抱了,不也被人送进园中?」
「又不是生死永不见。」顾婴笑着却安慰。「现在我不就『病』着来看你们了吗?」
「那怎么同?以往说便来,多好。哪似得现在欺上暪下的?再说姐儿们就是贴你金了,你都不来。」旁边的一个,听了也依偎过来。那脸上真是十分不舍,万分不愿,细细说来,竟像哭了。
顾婴倒是一脸啼笑皆非,右哄哄,左亲亲,好不忙碌:「哈哈,若不这样,你们哪有这么多宫中秘事可听?」
「我倒喜欢以前那个逍遥自处的顾郎。」最后姑娘说了。那一声落入人丛中,似隐却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