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狐》春浅浅

2、卿卿

　　“咱们下面要说的就是天帝给他的三万年修行。”老丁忽然露出一副神秘的样子，黑鼻头激动得一耸一耸：“天帝把这三万年修行化作一枚紫云丹，就藏在那小子……不，现在是西岳王的身体内。只要你得了丹……”

　　“不，”我连连摆爪：“这不是要我的命么？若是天帝知道了……啊，难道这就是我的劫？”

　　老丁被我这种跳跃性的思维绕得糊涂，好半天才弄明白：“什么劫？你那劫虽然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个劫，但是只要你有了这枚丹，直接就可成仙，成仙就再不用历劫了……”

　　“不不不，”我已经转身往洞里走了：“我盗了人家儿子的丹，人家儿子就彻底死了。到时即便成仙，天帝还不一巴掌拍死我？”

　　“你懂什么？”老丁急忙飞身堵住洞口：“他历的就是生死劫，你把他弄死了，还是帮他渡劫了呢，到时他回归天庭，天帝还要谢你呢。”

　　我疑思的抬头，正见老丁拼命点头。

　　我开始犹豫了。

　　“快去，他就在那边狩猎，还是我把他引来的。你要再不下手，阿娇可要抢先了！”

　　我忽然想到，在得知危险时，阿娇奋不顾身的往那边跑了，难道说……

　　我看了看我缺了一段的小指。

　　“哎呀，你在磨蹭什么？我可告诉你，那紫云丹只有在他完全失去防备的时候才能下手取，否则只能伤及自身。”

　　远处又传来一阵叱马声，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我正侧耳听着，想着以何种方式出现才能不伤身不伤命然后顺利盗取紫云丹，老丁抽冷子给了我一脚。

　　老丁是万年的修行，这一脚是我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我就像一枚鸟蛋般飞了出去，然后我听见老丁用传音秘术吼了一句。

　　这一句随着过耳的狂风消散，却使我骤然失神。

　　可也就是这失神的一瞬，我重重落在雪地上，还恰好是个坡，于是叽里骨碌的滚了下来。

　　“看，一只狐狸！”

　　“是火狐，火狐！”

　　“射它的眼睛，别糟蹋了皮毛！”

　　“不要开弓，要活捉！这么漂亮的宝贝，给丽妃当宠物正合适，哈哈……”

　　前面的我都忽略了，反正我是千年狐，他们伤不了我，可是后面这句我可愤怒了。

　　宠物？

　　凭你们愚蠢的人类也想让我当宠物？

　　这是对千年狐的极大污蔑！

　　偏偏这个声音又醇又烈，像我从未见过的太阳，像只从老丁口中听说过的玉液琼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把这两样东西跟这个声音联系在一起，我只知道我愤怒抬头，然后直接迎上了一只巨大的马蹄子，它正朝我的天灵盖砸来。

　　“吁……”

　　还是那道好听的声音。

　　我于烈马狂鬃中对上他的眼……

　　“美人……”

　　不知是谁说了这一句，却有一道声音发自我的口中。

　　我急忙要用爪子捂嘴，惊见它竟已变作纤纤五指，细腻洁白的连雪花都要羞赧三分。

　　“美人！”

　　他已抱起我。

　　不是像抱宠物般，而是将我拦腰一搂，仰面向上的对着他。

　　除了对于熟悉友爱的狐狸，我还从来没有拿肚皮面对生人的嗜好。

　　我不习惯的团起身子，而在他看来是很娇羞的窝进了他的怀里。

　　他大笑，激得积雪掉落簌簌，飞鸟远叫桀桀：“美人，随我回宫可好？”

　　“陛下不可，”一个侍卫近前：“此女来路不明，卑职方才分明看到……”

　　“是啊，陛下。”一个随行的官员亦劝诫：“茫茫雪山，只有飞禽走兽，不见人烟，试问此女从何而来？臣听说……”

　　“够了！”西岳年轻的王厉喝：“早年有人说这是死山，今日一见，走兽良多。若当真有什么鬼祟，你们怎会好端端的站在这？可见人言不足信。至于这位美人……”

　　他忽然换了语气，声音温厚：“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虽是千年狐，但是从来没有跟人打过交道，我只知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他是西岳的王，不仅因为他英风朗烈，器宇轩昂，还因为他的眼……

　　他的眼是墨黑墨黑的颜色，在看到我的那一瞬有一抹浓紫飘过。

　　速度太快，快得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我清楚，那正是紫云丹的仙气。

　　他，就是西岳的王！

　　如今，我就在他怀里，我的手随时可以伸进他的身体。

　　他身边纵使有千军万马我也不怕，只是……

　　“紫云丹只有在他完全失去防备的时候才能下手取，否则只能伤及自身。”

　　这是老丁交代我的，我深知这是天帝埋在他身体里的保命丹，如果我当真不知好歹的擅自触碰，那个就地死去甚至烟消云散的就是我。

　　我不想死。

　　但我也不想历劫。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老丁的传音秘术再次传来。

　　我身子一个激灵，抱紧了他。

　　西岳王哈哈大笑：“走，孤带你回宫！”

　　“陛下……”

　　“陛下……”

　　谁劝也无用，西岳王披风一甩……我看到了，那是用我的同类制作的银狐披风。

　　厚实，柔软，毛针闪亮。

　　是了，我必须赶紧得到紫云丹，赶紧结果了他，避免我的同类再遭残害。

　　他抱着我上马，将我裹进披风里，鼻子凑近我的颈子：“你好轻……”

　　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忽而沙哑：“你好暖……”

　　他的手摩挲着我的后背，我感觉是要剥下我的皮成为他顶上的冠带。

　　我不禁瑟缩一下。

　　他安抚我：“别怕。”

　　马身颠簸，我透过披风的缝隙看到阿娇隐在树丛里，漆黑的眼一直望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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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不知该怎么宠爱我。

　　把所有的珠宝都搬来，让人打扮我。

　　把所有的衣服都拿来，让人为我穿戴。

　　我一身隆重的站在镜前，站在他眼前。

　　他连连摇头，为我一一除去，然后看着我仅着一袭火红轻纱，眸底深邃。

　　“卿卿，还是这样最好看。”

　　当然，这身轻纱便是我的皮毛幻化而成，热烈如火，轻灵似梦，旋转间，飘带徐徐，金光隐隐，说是天上霓裳也不为过。

　　他出神的看着我，说了句：“这样美的衣裳，不知换个人穿会怎样。”

　　我心头一凛，他立即大笑，上前抱住我：“自是美衣配美人，这件衣裳，谁也没有卿卿穿起来好看。”

　　“卿卿，我这样唤你，你高兴吗？”

　　卿卿？我的名字？

　　我叫小红。

　　我想告诉他，可是他似乎认定了我是个哑女，如果我现在开口，我怎么应付他接下来的问题？

　　“这么美，只可惜不会说话。”他叹，又笑：“可能就是因为你这样美，所以才不会说话。”

　　他拂落我头上的那些零零碎碎，我的长发便翻滚着铺下来。

　　他爱抚的抚摸着，轻吻着，柔软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畔：“卿卿，你可以叫我卫菁……”

　　我身子一轻，卫菁已经抱着我向那张华丽的大床开动。

　　宫女纷纷退下，垂幔层层合拢，然后我被他放在床上，他的人旋即压了上来。

　　他拨开遮挡在我面前的长发，长指轻捏我的下颌，细细的看我。

　　我在他墨黑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我们狐狸很少有难看的，即便长得不那么尽如人意，但亦是风情万种。而眼前这张脸，或许正应了卫菁带我进宫时一个文人的吟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真真的千娇百媚。

　　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人，更没见过什么女人，但仅从卫菁对我的专注，亦可知自己是美不胜收。

　　如是，我便可使他爱上我了吧？

　　老丁最后说的是，只有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卸下防备。

　　最后一重帘幕也合拢了。

　　皮毛幻化的纱衣便从我的眼前飞走，撞在镶珠缀玉的帘幕上，轻盈落地。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

　　可是卫菁抱住了我，含住我的耳珠，温柔的告诉我：“别怕……”

　　于是我只盯着他的眼睛，即便陌生的痛楚撕裂我的那一刻也不曾放过，我等着他眼里那抹浓紫消失，然后我便可以……

　　只是没有，那抹浓紫与他的黑发一样在我眼前跳跃着，而我亦在他的眼中跳跃着，我看到了自己奇怪的表情，而狐狸是没有表情的。

　　这种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他低吼着身子一震，漂亮的头重重的落在我的枕边。

　　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了。

　　于是我把他的头抬起来。

　　他的脸上有细密的汗珠，嘴唇殷虹得如同滴血。

　　见我看他，笑了，亲了亲我的耳珠：“卿卿，你真是个冰雕玉作的人儿。”

　　在那一瞬，我看到了，浓紫还在。

　　我有些失望。

　　然后他便开始欣赏我这座“冰雕”，指尖流连的到处敲打，再戏谑的看我的表情。

　　我忍不住痒，笑起来，滚到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