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赢家》points

6、第六章

　　段沉走进了陆东旭的家，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过去和陆东旭为数不多的相处，原先懒得想，现在被一一重温了起来。
　　上一世，换做是现在进行时，那是一年以前。

　　段沉念大三，在K大是风云人物，发表了两篇传播学相关的论文，还是在外国的学术刊物上。作为一个各方面都很拿得出手的优秀青年，段沉受母校邀请，回去给高三生做一次演讲。
　　他也不扭捏，爽快答应。老万听说了这件事，唤着：“吾儿速速回来，爹爹要同你大战三百回合。”
　　段沉跟体育老师的确是兄弟般的交情，正好校方要提前一天看看他的演讲稿，他干脆回了学校顺便找老万打个篮球。
　　等他从校长办公室溜达出来，就在前往体育老师办公室的路上途经了网球场。

　　那天是个四月里的春日，天空很高，空气很好，阳光照下来，暖洋洋地，一切的都看得很清楚。

　　所以段沉一眼就看见了被虐成渣的老万，喘着粗气，一副累成狗的怂样，对着球场另一边的男孩说：“让老师歇歇……不行了不行了……”
　　体育老师你真的是体育生出身的吗？
　　段沉走进网球场大笑：“啊，万大侠啊，怎么了怎么了，连个小孩子都打不过了啊……我说，你这样如何为人师表，教我好生替你的未来担心啊。”
　　老万一甩球拍，一竖中指：“你小子！你不是也练过的吗？你行你来啊！”
　　说完毫无形象地躺在球场一边上，成大字状开始挺尸了。

　　段沉这时才看见另一边的人，男孩一身白色运动衣，戴白色网球帽，拿着拍子站在原地，有点迷茫地看着他们俩。
　　人畜无害。
　　又带有令人一见钟情的特质。
　　阳光下少年的脸格外白净，五官是无可挑剔的英俊，当真是唇红齿白、我见犹怜。就算是从小见惯了楼晏那张美人脸的段沉，也对着陆东旭的颜多欣赏了好几秒。

　　他对学弟还是很正经的，接过球拍，笑了笑：“我试试？”
　　陆东旭很礼貌地一点头，选择让段沉先发球，人已经回到底线附近，站好了位置。双手握拍，重心微微下移，注意力非常集中，脚步处于随时可以变化的状态。

　　段沉心想，是个专业的。
　　然后他就在十五分钟内被6-0横扫了，陆东旭一分未失，从头到尾，一个球都没有让段沉赢。

　　这种每一小局里面没有得到一个球的，用网球术语来讲，叫Love game，段沉从噩梦一样的一场球中结束后，当时就觉得此生都无法Love上网球这项Game了。
　　段瑞天一定会很高兴你是他儿子的，段沉结束比赛后，对陆东旭主动上来握手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那天日子赶得巧，正好是陆东旭的生日。
　　陆神作为学校第一男神，他的破蛋日在同学们眼中是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陆东旭虽然沉默寡淡，但却不冷漠，班级里面有什么活动他还是会参与的，同学过来问问题，他虽然话说的不多，还是会认真回答的。所以说，他虽然未必想着要过什么生日，同学们一定要给他组织一个庆生，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由于陆东旭比较特殊，下午最后两节课到放学后一个小时都是训练时间，所以邀请陆东旭同学去参加他自己的庆生会这个活动就交给了正在教导他的体育老师身上。
　　老万很高兴可以获得一个白吃白喝的机会，因此他难能可贵地生出了今天要好好陪陆神完成训练这样（天真）的想法。

　　段沉难得回来一次，老万口中呼喊着吾儿，自然也把人拉去了陆东旭的生日会。
　　高中生开生日会也闹不出什么花样，先是在饭店里坐了两桌人，大家一块吃个饭。段沉不知道怎么的，坐到了老万和陆东旭中间。段少爷作为一个意气风发的有为青年，面对众多可爱的学弟学妹，免不了多做了些侃侃而谈。
　　陆东旭话不多，几乎可以说是沉默，扮演好了聆听者的角色。段沉注意到这个孩子的用餐礼节非常好，身上带有一种内敛的谦逊和优雅。

　　接着便是一大堆人涌进KTV，摆上蛋糕，堆上零食，小打小闹来点啤酒。唱歌的唱歌，聊天的聊天，一群高中生兴奋地跟打了鸡血一样。
　　灯光闪烁，段沉跟老万两个人坐在角落里，喝点小酒谈了会儿情感天地。老万女朋友吵着要跟他分手，大龄屌丝觉得维持一段感情太难了，偏偏碰上的段少爷又是个低情商的，解救不得，一时想不开，自己给自己灌了两杯威士忌。

　　而陆东旭作为今天的主角，球包放在了老万身边，人坐到了长沙发上，时不时跟过来攀谈的同学说几句。

　　一群孩子闹疯了，吵着要换白酒，敬陆神一杯。服务员哪里会跟钱过不去，立马真送了两瓶二锅头上来。
　　陆东旭这人一不会说话，二不会拒绝朋友。灯光打到他脸上，段沉正好瞥一眼瞧见，看见少年喝了半杯白酒，整个人好像都不好了。

　　他一推老万：“喂，你这个学生好像不能喝酒啊？”
　　老万从半醉中一瞅：“我去！陆神的教练知道了会杀了我的！他……还有个营养师，什么都要管，那个恐怖的女人也不会放了我的……靠！谁特么让他喝酒啊！”
　　说着要起来，结果腿一软，又跌回了位子上。
　　“儿子……替爹爹去……”

　　段沉一翻白眼，还是起身走了过去。作为一个德高望重的学长，看上去又高又帅，还颇有几分气质，一群高中的学弟学妹自然没有理由不卖他的面子。
　　“学长，那你替陆神喝了吧！也算咱们敬你一杯！”
　　“是啊是啊，学长今天还没有跟咱们喝过呢！”
　　段沉自己是千杯不倒的酒量，笑了笑，不说二话，就要找个杯子。旁边的人起哄，“就用陆神的吧，还有大半杯呢，都不喝！”

　　陆东旭喝了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倒也不像是不省人事了。段沉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这孩子看人格外认真，瞳仁上了一层水泽，里面是深深的一片，不是黑，是蓝。
　　“来，小陆，我替你喝了。”
　　说着就去拿陆东旭手中的酒杯，陆东旭起初没松手，段沉看了他一眼，疑惑地投去一眼，然而看见少年极慢地反应了过来，好像终于知道段沉在说什么，乖乖地松开了杯子。

　　真可爱，段沉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耸肩，喝完了陆东旭的酒。
　　一群人大声叫好。

　　“我看小陆同志不行了，你们万老师也担心，吩咐我不能把他交付给你们，先拉他去角落坐坐哈。”
　　全场抱怨了一下，也就随这位青年学长去了。段沉拽着陆东旭起来，倒也不费力，感觉像是指挥着一个听话的玩偶，顺利把人解救了出来。
　　陆东旭一直呆呆的，最后在段沉身边坐好，轻声道：“学长？”
　　段沉听到了，挑眉笑了笑，灯光照在英俊的眉目间，觉得这样的小学弟十分惹人疼，恶趣味上来，轻轻掐了把陆东旭的脸颊，说出了心中的赞赏：“真可爱。”

　　陆东旭不能喝酒，半杯就迷糊了。散场的时候，段沉给老万叫了出租车，学生们七七八八结伴走了，他问陆东旭：“你家住哪？”
　　男孩老老实实地回答：“夏品公馆。”

　　哟，还是个土豪家庭的孩子。段沉一摇车钥匙：“得，咱们算是远一点的邻居，顺路，哥送你。”
　　剩下的人顺路的不好意思搭学长的车并且近距离同男神相处，好意思的又不顺路。陆东旭的红色拉法利骚包登场，最后只载走了二中的男神。

　　段沉为人偶尔淡薄，但也不至于不会照顾人。
　　等红灯的时候看陆东旭坐在旁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样子，夏品公馆那种别墅区又要开上小半个钟头。想了想，学长爱战胜了懒惰，他扯过放在车后座的毯子，给陆东旭盖上。

　　陆东旭睁了睁眼，露出一点深蓝色的瞳仁，闪着光，竟然这样也挺好看的。
　　“你小子混血的吧。”段沉心跳地有点快，嘀咕了一句。
　　陆东旭嗯了一声，嘴角有一点小小的上翘，又听话又俊俏的，重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便顺利多了，在进入夏品公馆的哨岗处，段沉叫醒陆东旭，保安查的严，少年醒来，整个人似乎清醒了许多，用呆呆的表情刷了脸卡。
　　段沉一路开进陆家大门，才发现身边这个似乎比土豪还要高端，应当是个根正苗红的富二代。

　　欧式大门一进去，只见两边都是平正的草地，前方车道转弯处，有一个喷泉，中间是一个女神雕塑。不远处是一个标准硬地网球场，有顶棚，球员休息区，还配了两排观众席，晚间依然亮着灯。
　　占地面积大的惊人。
　　别墅倒是普通，三层，不算大，也绝对不小。

　　佣人从里面迎出来，陆东旭下车，马上有人接过球包，叠声地问少爷怎么了，哎呀，有没有不舒服，堪称众星捧月。段沉在一边看着，心情很复杂，他原以为自己也是个少爷，现在忽然有种其实我也是一介屌丝之感。

　　然后他还见到了陆东旭的教练，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段沉瞧着有点眼熟，但也只是微笑致意了一下，没有多留，便离开了。
　　后来在电视上看陆东旭的比赛，才后知后觉，这个男人是陆东旭的主教练，十年前的国家男子网球第一人闫健。可惜那个时候男子网球还是不给力，这位国内第一，在世界上的排名最高不过一百五十名上下，甚至连大满贯都只参加过几次，还全是一轮游。

　　如今段沉第二次来到陆家，想了一大堆，最后思绪还是回到了陆东旭出色的网球天赋上。就算他不专业，好歹饱受段瑞天的熏陶，他很清楚，国内男子网球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荣誉。
　　陆东旭虽然神一样地杀进了澳网的四强，但是国际网坛中，历年也不乏这样昙花一现的球员。不过段沉又想了想，陆少爷训练刻苦认真，年纪也小，还长了一副巨星脸。或许，国内网坛的光荣，就要由这个少年亲手书就。

　　他走的每一步，也许都将成为竞技体育的历史。
　　段沉真诚地想，愿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