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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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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又来到这座宫殿,只要想起我爱之人在这里,就觉得美若仙境。只是这一路上看着赵国子民全都身穿素衣,戴着白花,宫中也到处挂着白灯笼,一片肃穆萧瑟。我知这是为了哀悼死去的赵王,想起赵王心中不由又是一番苦涩。那个喜爱山水自然的赵王如今肯定在某一处他爱的仙境中逍遥着。
宫人看着是我回来了,急忙去报,一路跑向御书房,“皇后娘娘回来了!皇后娘娘回来了!”我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向来都被人唤作凤仪公主,嫁到赵国来后也只是听到宫人喊我一声世子妃。如今却是皇后,一国之母。我和赵翼当初成婚时,是和他的灵牌相拜的,其实算起来还未真正与他成婚过。我走了这么多时日,更谈不上皇后加冕,也尚无仪式。想必是赵翼吩咐下去的吧。
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并非赵翼,而是赵修。她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向我扑来,牢牢的把我抱住,眼泪禁不住的向下流淌,如雨打荷花,甚为娇弱,惹人怜惜。她如今是越发的有女人味了。还是那张清丽的面庞,但眼睛已不似往日那般明亮清澈。以前看着她的眼睛,你总会心情舒畅,很想逗她。如今我却只从她眼里看到无言无尽的哀伤。想必她还在为皇兄之事烦忧。果然,情之一字,最为伤身。一想到她身中百日归,我便恨得咬牙切齿,是怎样歹毒之人才能给这样美好的一个孩子下那样的狠手,如若不是百日归,也许一个月后皇兄身边站着的妃子便是她了。我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百惠芝为她讨来,我难以忍受皇兄与赵修这对有情人得不到幸福。
赵修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凤仪,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丢下我和皇兄带着小侄子乱跑呢?” 我只好笑着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我如今不是回来了吗。” 她复而又问:“那你还走吗,不会又趁我不注意跑了吧?”我不由一笑:“不会了,不会再跑了。” 她喜极而泣。
良久我才看到赵翼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他身穿金黄色龙袍,颇有王者风范,龙袍这种衣服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越发的华贵雍容,却也使他看上去越发的孤单零落。他就站在那,像一只失伴的仙鹤,贵则贵矣,却伴着浓浓的哀愁。他就那样看着我,不走向前来,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似乎在反复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归来了。
他瘦了,脸颊深陷,都快赶上周墨了,岁月是把剔骨的刀,刀刀割在我的爱人身上。
我把我认为最温暖的笑容对着他都觉得不够。
其实如果可以,我也不愿去计较我们之间还有个苏幕,我只需要确定一点,我爱他便足矣。
如果可以,我不愿一人踏上黄泉,我想要与他比肩看万丈红尘。
如果可以,我不愿在遇见他时心已苍老。我想当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只是单纯的仰慕他,不计较是非得失。
如果可以,我不愿说那句未曾,我想告诉他我愿与他一起看尽似水年华。
然而这些话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千言万语辗转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赵翼,我回来了。”
他似乎得到了什么确认一般,急忙跑过来奔向我,像是孟姜女终于盼到了她的范喜良,像是王宝钏终于等到了她的薛平贵。而我看到的不是一国之君赵王,也不是三国第一公子,而是我的爱人赵翼。最后我被他抱在怀里,我也拥抱住了他,我知道我抱住了幸福。我想我所爱的绝不是他的盛世容貌,也绝不是他的旷世才干,而仅仅是他的本身而已。
周墨说的对,但凡见过他,你眼里便再无他人。但凡爱过他,你心里便再装不下他人。他牢牢的抱着我,仿佛下一刻我就会消失不见。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眼里是怎样一番情绪,但他的声音却告诉了我,他一直在颤抖着,声音也低沉至极:“音知,我爱你。你爱不爱我,已不重要。我很后悔那天没有告诉你,我爱你。我此刻是以赵翼的身份说,不是苏幕。我可以不要王位,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徐音知。”
他的话一句不落的递进我的耳朵里,顺着我的耳朵一直传到心里去。每一个字都在敲打我的心脏,身体的每一滴血都开始沸腾。我想我此生足矣。我一直以为我可以不要爱,不要呵护,不要温暖。一人披荆斩棘,一人抵抗来自现世恶意的伤害。我以为不怕受伤,不怕孤单寂寞,却低估了自己,一个人走了这么多年,也会累,会心酸,会想要依靠。如今我才发觉,我是这般贪婪。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得到庇佑,得到温暖。而这个男子,他给了我一切。我曾经所有的防备,铠甲,都溃不成军。我骄傲的自尊心碎成一地,无从拾掇。
但我还是无法告诉他,我也爱他。我怕周墨最后还是无法医治我,我不敢赌这个万一。我总觉得如果从未得到过也就不会惧怕失去了。倘若我现在告诉了他,那么将来我死后,我怕他熬不过来。如果他一直以为我不爱他,想必也就不会那么痛了。我只好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顿时失落的放下了手,眉目敛了许多光彩。而后又用那种阅尽沧桑的口吻说:“无碍,回来就好。” 之后便搀着我打算回寝宫休憩。我摇了摇头:“不,我想先去拜祭父王。” 他叹了口气:“好。”
之后他便带我去了听风阁,神色哀愁肃穆,他说道:“父王曾经吩咐死后把他的牌位放在听风阁,父王弥留之际,一直在盼着你回来。可惜当时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之后我又在忙登基之事,所以一直到三月份才寻到你。如今你回来了,也好让父王安心。” 我心头一股愧意袭来,我竟然如此不孝。让一个老人等我这么久。如果不是我执意封闭自己不肯听关于赵国任何消息的话。那么也许我还能赶来见赵王最后一面。至少让他知晓他已有皇孙。如今正值夏季,听风阁到处一片郁郁葱葱,花团簇锦,美不胜收。我想赵王把自己牌位放在此处必然是想永远和这些山水相依。
我拜了拜赵王的牌位:“父王怎会突然逝世”赵翼神色肃穆:“父王他是自裁的。” 我不由太阳穴一跳。急忙问道:“为何?” 赵翼:“那日二皇兄来跟父王请罪,自带了毒酒,想要自裁。结果被父王知晓,父王认为二皇兄会变成这样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子不教父之过,所以便掉包了那毒酒,自己饮了。虽然最后周墨及时来了,但也回天乏术,父王拖了几日便去了。” 我心里一番苦涩,赵王你这又是何苦呢,想必赵潜现在痛不欲生吧。我便问:“那二皇兄如今身在何处? ” 他复又叹了叹气:“二皇兄如今在皇陵为父王守孝,他说要守孝三年,本想随父王而去,但他答应了父王要好好活着,他也答应父王要帮我固国安邦。他请愿三年孝满后便会去边关镇守疆土。” 我不禁唏嘘:“也许那才是他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