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坠落似你苍凉》也迟染

2、花落苍凉地老天荒

　　花落是南野三户富裕人家里其中一家的孩子，这是在我们两个认识后的第三个月我才知道的。六儿和我还有其他南野的孩子都上着黄土泥砖建筑的南野小学，而花落则是在新建的钢筋水泥混凝土的水华小学里读书，那里的学费是南野小学的不知多少倍！是我们这些穷人，只能凱觑不能触碰的。

　　呵，知道这些时的我只是嗤嗤笑着，这一切真的就像是一场人间喜剧，那般理所当然的存在。

　　听院长和其他大人们聊着这件事的时候，我听得立即冒了火，因为那所新建的小学地址……花落并没有告诉过我！于是我一个冲刺便撒腿就跑，飞快地奔到我们一直玩耍的秘密基地：那是一个空宅院，没有破漏的小屋，只有一片荒废了的葡萄藤攀附在枯瘦的树干上。一张石桌子，围绕着三块石头椅子，平静而安详。

　　南野临海，坐在石椅上可以清楚地望见落日沉沉被大海淹没那最后的样子，没有哭喊、没有悲伤、没有喜悦，却单单寂静的偏为唯美。我等着花落的归来，直到眸子里的霞光淡去，辉煌的黑夜弥漫笼罩。花落，花落，你什么时候才会来呢？黑夜都来了，你呢？我呆呆地趴在桌子上，有些困倦。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我非常非常幼小时候的梦，不过，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我全然分辨不清：梦里的那天是阳光温暖的盛夏，我尚是个襁褓婴儿，在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的怀里眯着眼，似乎还带有微笑。被包裹在红色的小毛毯中的我眼睁睁看着女人把我轻放在南家孤儿院的门口，然后在我想问问她是谁的时候，嘴里吐出的话语都变成了孩提大哭的声音。我感觉得到女人落在我脸上那滚烫的泪，可我什么也说不清、问不出……南家孤儿院的大门忽然打开，那女人突然止住哭泣，亲吻了我的脸庞，然后把我留在那一个人急匆匆地跑远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情，只是这个孩子的本能因失去了什么而控制不住的一味恸哭……然后我便看到了年轻时候院长大人的脸。她抱起我，四处望了望看没人后带我走进了那个我至今生活的地方……

　　梦一直重复，我成为梦中故事的一员也在重复地哭喊，难过……

　　“苍凉，苍凉？”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推搡着我的肩膀，我半睁开眼，淡淡冷清的月光下，花落那帅气俊美的脸放大在我的眼前……“花，落……”我迷蒙地喊了他的名字，然后花落就轻笑开来，映在我深褐色的瞳仁里，像碎裂的星辰般炫目。

　　我唰地直起身子，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凑到了我的眼角，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他说：“凉，你哭了？”我怔了三秒的时间，然后飞快地一巴掌打飞了他的手，转过身背对着他，用力地擦了擦眼睛。做那个梦的时候，连现实中的我都在……哭吗？

　　我确认泪水已经从脸上完全消失后对着花落的脸大大的露出一个微笑。不过，我好像看到他的脸在那一瞬间变成一场天色将晚，映在我的眸子里，撒了一地的忧伤。

　　不要那样看我，花落……我，会更加难过。

　　我没说出的话，在纸上开出繁花，在斑斓的星光下离奇挥散。

　　我拉过花落的胳膊，打着哈哈地立即岔开话题，对他说起那件差点被我遗忘的事：“听说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而且还在水华小学读书啊，花落！”

　　我想我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也带着怒气。而我又不得不承认，这绝对是我的嫉妒心在作怪！花落揉了揉我那一头发黄干枯的齐耳短发，笑意满满。他低迷的嗓音就响在我的耳边，低语呢喃：“苍凉，苍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一直……”

　　花落温暖的话停留在耳边，留存在心上。突然汹涌而出的泪水就那样出乎意料地砸了下来，湿了花落胸前一片。我一直是悲伤的么？原来只有花落知道……他低着头看我哭个不停，然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我的脸吐出四个字：“老泪纵横！”我惊地愣住，直盯盯地看着他，然后一巴掌给他的头一个大大的爆栗！“你丫说谁老呢？！”

　　花落“哎呦”一声抱住被我打的地方，看他的表情有些纠结，似乎真的很疼……我立马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些？！我站起身拉过花落的头，刚想帮他看看，他就先我一步抓住我的手，然后伸出手指在我的手掌上写了什么。

　　“月黑风高，你姑奶奶我怎么能看清你写的是什么？！”我又对他大吼，可这次他一本正经地站在我面前，没有回嘴，只是挑了一处月光明亮的地方又认认真真地重新写了一遍。

　　那是两个字—我在。

　　花落你可知道？你用相触的目光，急打开我情窦初开的空间，在摊开的夜晚，我稚嫩的掌心，一笔一划地书写一个倾城的诺言。从此我的心再不能丢掉你，直至现在……爱本是两个真诚的人相逢，两颗本善良的心相遇在对的时间，那我们，花落，我一直很想知道我们这又算是什么？……

　　我顿时羞红了脸，急忙缩回自己的手，低垂着眸，手掌上那花落留下的余温还未散去，暖暖的，舒心。花落伸出手臂，未等我从刚才的温情中缓过神来，便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不得不说，我败了……

　　败在了花落的……厚脸皮上！

　　花落比我高出一点点，他把头靠在我的脖颈上，在我的耳边这样说道：“苍凉，你不会寂寞，我在，一直在……”我试图伸出手抱住他的后背，可颤抖的手臂在空中便落了下来。“嗯。”我泪流满面，我知道的，花落，我知道的……

　　“可是，花落。”我止住眼泪，推开他，我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现在对我这般的好？”花落黑到极致的瞳仁借了一缕月光，盈动却清冷。他背对着我，看了看那轮明月似是带有笑意，他说：“苍凉，并不是只有现在对你好哦！以后，我会一直这样对你好的，看来你要熟悉熟悉才行了！”

　　调皮却信誓旦旦的话语穿透夜的浓黑降临在我的耳边、心上。

　　花落，你一定不能食言，不能再一次抛弃我……要一直，一直陪着我。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