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之永世麒麟劫》楼兰忘川

108、阴山古楼

　　蛇沼归来，吴三省死去，解连环失踪，潘子住了院，张起灵失忆，三个多月过去，吴邪仍像是庄周梦蝶一般始终无法从这场梦魇中走出来。

　　直到不久后他再次见到张起灵，为了帮他寻找记忆，他才仿若是重又活过来了似的，开始积极去寻找相关线索。

　　很快，他通过潘子见到了那个之前出卖他三叔、如今坐了牢的楚哥，从他嘴里得知了张起灵曾在广西一个叫巴乃的村子住过，并且在那里还拥有一间房舍的消息。

　　殊不知，这一切又是解连环设下的局。

　　大约两个多月前，裘德考拜访了在北京大学第一医院接受治疗的张起灵，问了他一些关于长生之类的事，但由于当时张起灵的情况尚未好转，所以他基本没从他那里问到什么，反倒是将自己对他的一些了解告诉了他。

　　裘德考离开后，胖子就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同样身在北京的解连环，他这次前来是为了帮小花处理家族中的一些麻烦事物的，虽然从小花八岁当家起，他就以“吴三省”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帮助他在解家站稳脚跟，但他心中对小花仍是有愧的——若不是当年自己做出与吴三省共演双簧这样的决定，这些年来，这个本该拥有快乐童年的孩子也就不必过得这么辛苦，不但要用瘦弱的肩膀扛起整个家族的重担，而且从小就要看尽世间百态，所有丑恶的事物都会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记忆深处占据一席之地，如挥之不去的梦魇，使他根本不可能像吴邪那样被一家人保护着在幸福中长大，所以吴邪骨子里的那份天真是他自当家后就再无缘拥有的。

　　得知裘德考、组织以及张大佛爷一派的人仍没有对长生之谜死心，解连环知道自己必须彻底跟这些人做一次了结，哪怕是会牺牲掉许多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毕竟他们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于是，他很快也去了张起灵所在的医院，将一部分与合作派的“长生计划”有关的事情告诉了他，并将自己阻止合作派的后续安排透露给他和胖子。在征得二人同意后，他又要求他们必须对吴邪保密接下来的一切计划，原因是他并不想让吴邪深陷其中，而仅只是想让他做一个能将合作派引入局中的牵头人。

　　待吴邪、张起灵、胖子三人来到巴乃后，吴二白也带着自己和吴三省的一众老伙计随后而来。

　　原来，吴老狗在临终前不但将血尸墓的真相和鬼玺的下落告诉了自家的老二老三，而且还让老二知道了吴三省和解连环的双簧秘密，并再三叮嘱他今后务必在二人有需要时尽力去协助他们，所以吴二白这次正是受了解连环之托，要在巴乃造出些大的声势来吸引合作派的注意。

　　只是，解连环以为，如果不是吴三省目前仍在外执行任务尚未归杭，那么自己是没有必要惊动吴家老二来参与这次行动的。此时，他还不知道吴三省已永远地留在了蛇沼鬼城。

　　至于张起灵的房子——那座很老的高脚木楼，还要从1976年说起。

　　那是在盘马一行将在山中湖边扎营的考古队杀害后的第三天，盘马独自去了案发现场想再找点值钱的东西，结果就看到了假考古队，当时他以为自己见了鬼，但那些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主动跟他打招呼，这让他感到费解和恐惧。

　　离开湖边，盘马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湖周围的山区转悠，他想看看这群人是不是来自哪里的怪物。走着走着，他就来到一处山洞口，在那里，他遇到了侥幸从山洞里爬出来的解家老大，原来他还没有死，只是此刻的他已经被强碱腐蚀得面目全非，看起来就像是个融化了的蜡团怪物，但这并没有吓到盘马，因为在六年前他也遇到过一个情况与此类似的人，并且还救了他——自称是张家最后一任族长的张起灵。

　　当时的解家老大已经人事不知，但盘马已从他的装束上判断出他也应是考古队中的一员，只是因为身在张家古楼里所以才躲过了一劫，看着眼前这个下场凄惨的人，又想到当年的那个与他有过相似遭遇的人，盘马不禁心生恻隐，他本就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因而就费了老大力气将他背回村中一所废弃的高脚木楼，亦即张起灵后来所住的地方，找来赤脚医生给他看病，他是三个月后才开始逐渐恢复的。

　　在此期间，盘马又从假考古队手里偷来了一个大铁皮箱和一沓人物照片，这是他在假考古队突然要离开时仓皇做出的决定，因为当初参与杀人的几个兄弟在这时接二连三的出了事，而他仍没弄清楚这支考古队的来历，所以只能留下点实际的东西以证明他们是真是存在的。

　　等到解家老大稍好一些，他便拿出那些照片让他辨认，试图确认这些人就是被自己杀死的那一批，结果却出乎他意料，除了上面一个领导人之外，其他人解家老大一概不认识，并且解家老大从可以开口说话时起，除了承认自己是考古队中脱了队的一员外，始终不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而他更是因为做贼心虚，也根本不敢告诉解家老大自己杀害考古队以及之后所发生的一系列的诡异事件。

　　因而，此后盘马就一直对那支“死而复生”的考古队耿耿于怀。同样，解家老大也以为是考古队遗弃了自己，毕竟当时的情况很难让人相信自己还能活下来，加之如今已经三个多月过去，自己的父亲解九爷那边也没派人来这里找过自己，估计已是从考古队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死讯”彻底死心了吧。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解家老大只能在心中苦笑，即使自己有幸捡了这条命，今后恐怕也只能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往昔的一切都不再是他这个“怪物”应该拥有的。

　　接着，盘马又对铁皮箱里的东西产生兴趣，就按照解家老大说的方法将那个箱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两个拳头大小、绘有精致花纹的铁块，便取出一个拿给依旧还只能躺在床上静养的解家老大去看，解家老大并不能说出这是什么，不过却听盘马说那铁块似乎是空心的，里面貌似还装着别的东西，于是解家老大就让他想办法去弄些硫酸来，看看能不能把铁块溶开。

　　盘马听了没什么意见，当即就准备去弄，不过却在将箱子物归原位时又起了个心眼，不管这铁块里装的是什么，溶一个就废一个，肯定卖不出好价钱，倒不如自己先将一个拿回家去藏着，说不定哪天还得靠它来接济家用呢，反正自己也没告诉那人箱子里的铁块有几个。至于另一个就溶开来看看吧，有宝贝的话自然是见者有份，没有的话也就算了，如是想着，他就真将一个铁块抱回自己家藏着，然后才去弄了瓶硫酸，在解连环的指导下去溶那个铁块。

　　不过，当硫酸开始与铁块产生化学反应后，不多时盘马就闻到了一股不可名状的特殊气味，随着记忆，他想起了他在那批突然冒出来的考古队员身上曾闻到过，在自己死于非命的兄弟身上也闻到过，而现在他又闻到了这股味道，这是——死人的味道，那些身上散发出这种味道的人，都是死人。

　　待鼻间的这股味道越来越浓时，盘马惊悚地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解家老大，这一刻，他仿佛觉得这股味道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因为他也是那支考古队里的一员啊！思绪瞬间变得疯狂，盘马觉得他跟本就是考古队留下来向自己索命的，所以才让自己救了他，让他一天天恢复了健康，然后就在今时今日，在有这股味道的驱使下要了自己的命。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盘马没有崩溃，反倒是变得更加疯狂，认定了解家老大就是来要自己命的讨债鬼，他故意要给自己闻这股死人的味道，让自己害怕，让自己忏悔，让自己崩溃，然后再让自己心甘情愿地去偿命，于是他越看床上的那摊蜡团怪物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最后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将已经盈满罪恶的双手伸向了蜡团的脖子，他要掐死他。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解家老大只微微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几下就将盘马甩到了地上，然后就真如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踉踉跄跄从床上起来，身体极不协调地朝盘马所在的方向走去，见此情景，盘马哪还有得胆气再与他斗，只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为自己死去的队友报仇，一念及此，盘马立即就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木楼，一路朝自己家狂奔。

　　解家老大不知盘马为何会发狂至此，刚才简直是想要了自己的命，一时担心他会出去找人来对付自己，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刚才的气势只是生命在受到威胁时的瞬间爆发，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袭击自己肯定必死无疑，于是他就迅速把铁块重又放回铁皮箱，并将它们藏到了自己床下的木板夹层里，随即带了几样目所能及的生活必需品就匆匆离开了小屋，朝考古队扎营的那个湖的方向逃去，最后便在一处山洞落了脚。

　　一晃多年过去，某年他在外出狩猎时无意中救了同来狩猎的村民阿贵的女儿云彩，自此他就在阿贵家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卧房，但也只是偶尔去住住，毕竟那些村民还是很怕他这个“怪物”的，到了后来他基本只是在必须添置一些生活用品时才会去一趟阿贵家，但更多的时候却是父女俩将他所需的物品专程给他送进山去，因为他们知道他其实并不愿意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另外，盘马也在解家老大消失了几年后与他在一次打猎途中相遇，这时由于事情已经过去很久，盘马差不多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便跟解家老大稍稍解释了一下当年的误会，二人就此冰释前嫌。

　　后来解家老大发现了盘马身上的奇特文身，由此又勾出一段陈年记忆，只是记忆里的主人公早已不再。听罢盘马的故事，解家老大在感慨竟有与自己同病相怜之人的同时，顺便也将盘马身上的文身画了下来，毕竟山中日子无聊，看看这个形制复杂的图案对活跃思维也是很有帮助的。

　　又是许多年过去，一天，陈皮阿四堂口的伙计带着一个年轻人来到村里，并让他住进了那座早已被荒废多年的木楼，从此这个名叫“阿坤”的年轻人就成了村里的一员，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陈皮阿四的伙计们四处下地淘沙，极少会在村民们正常活动的时间出现在大家面前，且又由于他从未和任何村民说过一句话，所以他给村民们的印象就是像个哑巴一样的怪人，道上的人也一早就给他取了个贴切的绰号——“哑巴张”，吴邪正是从楚哥那里第一次听到了张起灵的这个绰号。

　　到了2003年初春，当陈皮阿四将失忆的张起灵送到一众反“长生计划”的人的面前时，解连环为了确保陈皮阿四所说的关于张起灵失忆后的经历并非捏造（毕竟他信不过陈皮阿四的人品，有些怀疑他此举是别有目的），所以就在鲁殇王墓的行动结束后立即让吴三省派人去打听张起灵是否真在广西陈皮阿四堂口附近的一个村子住过，因此吴三省就在自己即将赶赴下一个行动地点——西沙前派楚哥走了这一趟。

　　接了这个苦差，历经两个月的查访，楚哥才终于找到了陈皮阿四所说的那个村子，村名叫巴乃，当地人在看过张起灵的照片后，很快就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曾经在这里住过，或者说是只露过几次面且从来不开口说话的“阿坤”，并还热情地将楚哥带到了他的住所。

　　由于是陈皮阿四的地盘，所以楚哥也不敢太过放肆，偷偷进了屋后，就迅速而又仔细地在包括灶腹、床底等任何有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查探了一番，最终一堆压在桌玻璃下的照片和一个藏在床底下的大型铁皮箱成了他这次最有价值的两大发现。

　　楚哥在有些失望地看过铁皮箱内的东西是坨“癞皮葫芦”一样的烂铁块后便又将箱子放回原位，然后就去看桌玻璃下的那些照片，果然看到其中一张上有张起灵的身影，虽然只是个被镜头捕捉到背景里的侧身画面，但却足以证明他跟这座村子、这幢木楼是有着某种联系的，最后，楚哥就携着这张及其他几张他认为比较特殊却能说明问题的照片离开了巴乃。

　　后来，楚哥为了配合“吴三省”的长白山计划，就故意放出了些风声，使长沙一部分与吴三省有生意来往的势力的利益链条断掉，以为后续蛇沼鬼城的计划做出表面上不利于己方的局势，不料楚哥这次却成了众矢之的，被受到这次事故波及的人出卖，进了号子，幸得后来吴三省多方面出力，才让他得以获得较轻的刑罚，过不了几年就能出去，于是关于吴邪的这次巴乃之行，他又在“吴三省”的安排下当起了吴邪的向导和说客，一面引导他下一步的方向，一面又提醒他该是适可而止的时候了，再调查下去已经不是他所能够接触的层面。

　　虽然楚哥这话很矛盾，但这的确是解连环的本意，他希望吴邪在顺利完成牵头工作后就全身而退，更危险的事情应该留给他们这些真正的局内人，但解连环怎么也不会料到，在他计划外的解家老大的出现，却让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发生了不少变故，甚至后来还险些要了吴邪、张起灵和胖子三人的命。

　　而这，还要从三人刚来到巴乃住进村民阿贵家时说起。当天解家老大恰巧也在阿贵家，无意间听到三人与阿贵的谈话内容，其中竟涉及自己当年养伤时所住的那间木楼以及自己所在的那支考古队，不由就引起他的警觉，于是第二天他便跟踪三人一路去到那间老旧的高脚木楼，并与他们发生冲突，原因是他想从他们手里抢回那只装有奇怪铁块的铁皮箱，虽然他自离开那幢木楼后就再不曾取出过它，但却不想让他们把它带走。

　　不过，饶是解家老大已经恢复了当年七八成的身手，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吴邪他们人多，“抢劫”失败后只得落荒而逃。

　　变故发生不久，吴二白就已从伙计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亲临现场，他发现这并不像是一场意外，因为那个抢箱子的人似乎是对这幢木楼里的情况十分清楚，否则也就不会准确无误地直接从藏那箱子的床底板下下手。于是，为了谨慎起见，他将吴邪已经收进包里但却没来得及带走的照片拿走后，便让伙计把木楼给烧了，以提醒吴邪他们小心，同时他也开始让伙计到村里去打听那个抢箱子的人的来历。

　　旧屋一行，除了隐约对铁皮箱以及箱里的东西有一点“危险”的意识外，并没有让张起灵恢复更多记忆，于是接下来他就准备去执行解连环这次交给他的任务——去找老向导盘马，务必从他那里问出当年那些被害的考古队员的遗骸被他藏到了哪里，然后再找到它们。

　　因为，解连环要以此来告诉合作派当年那支考古队消失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