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攻肉格子间》周瑟瑟

12、箭在弦上

　　在伺候女王的日子里，我只能以折磨点点为乐，那会儿谁都能作践我，沐川虽然不作践我，可是也不听我的，只有点点顺着我。我下班越来越晚，特别想让点点送我回家，可傲娇如我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倒不是怕走夜路，就是路上想有个人听我吐槽。我就把自己的诺基亚摔了，拿着坑坑洼洼的手机坑给点点看，说晚上遭到不明身份流氓袭击，我誓死反抗云云，果然，点点说：“我带你去买个新手机吧！”
　　我去，不是这个节奏！
　　点点看着我说，歪着脑袋说：“那我给你买个防狼喷雾吧！”
　　这，你耍我呢！
　　点点想了想说，“以后你早点下班吧，太晚危险。”
　　我摔！
　　点点你个混蛋。
　　“你丫就不能送送我吗？十分钟丁点儿路，哪里就把你走矮了啊！”
　　点点一头坏坏笑：“早说啊，拐弯抹角的最没劲了。”
　　我鼻子一酸，心想，完了，这下点点也能欺负我了。谁都能欺负我了。
　　点点俯下身来，看着我说：“好，我送你。那个，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我嗯了一声。
　　“你看你跟我玩儿什么心机啊，白天玩的还不够？脑袋想太多了容易秃头。”
　　我扭头就走了。职场小白的第一年，谁都能把我吃得死死的。
　　不过点点这思路跟女王倒是一致的，利用智商优势碾压一个先，怕了你就不会自取其辱了。
　　不过怎么说，我那会儿也只是一个小喽啰，女王折磨我也只能震慑一下周边人士。其他组就震慑不到了。简单介绍下，我们这边四个组虽然各有分工合作，但是衔接处每每有一些可以你做，也可以我做的事情，基本原则就是，谁衰谁做。比如设计组可以出网站页面的框架图，但是如果策划组不够强势的话，他们会要求策划组明确需求，再明确需求，再再明确需求，明确到最后，这是框架图就已经在策划组呼之欲出了。
　　对此女王大人有过一阵见血的评价：这是此消彼长的关系。你做得多，别人就做得少。你做得少，别人自然要做得多。要让自己高兴，总有人不高兴。女王显然是要做个自己高兴的人，于是潜在的可能将来会不高兴的人，就开始不安了。
　　客服部、设计部的大佬们各各不是省油的灯，尚处于观望状态。大海也是蓄势待发，不给女王换供应商的机会。而且根据大海跟人吃饭的频率，明显可以感觉到他已经在合纵连横，群集各部门大佬对付女王了。得益于大海平日里融通厚实的为人之道，虽然没有女王的时候，各个部门掐架骂娘的事情没少做，可大敌当头，也不妨碍他们同仇敌忾。
　　一般情况下最会挑事儿的就是做设计的，也就是阿花的主管，就叫他叶叔好了，年纪不到四十岁，是一条满头白发，一身刺青的大汉。叶叔在设计组算是个难得的纯爷们儿，世界杯的时候，以啤酒千杯不倒，烤串两打不撑著名。叶叔是个一个温存又霸气的汉字，老母鸡护雏一样守护着他旗下一堆看似孱弱温柔的男女设计师们。
　　事情的一开始往往都是很简单。女王要一个霸气的图，阿花交稿了，女王不满意。女王提出的修改意见就是：不够霸气，没档次；而不是“红一点，亮一点，间隔小一点，字体换成静蕾体”等这种可操作的意见。几番往来都没定稿，改来改去的，最后改好的图让阿花觉得很丑，丧失了他一个设计师的尊严，而且女王还要往更丑的方向改。阿花就怒了，红着脸说：“你怎么能这样！”
　　项目组的人都知道，对于阿花而言，这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骂人话了，同等级的情绪在小江身上大概是砸桌子，在叶叔身上大概能杀人了。然后叶叔就出来守护自己的阿花了。
　　叶叔上场后，明显多了一圈围观的，以及一圈明明在围观却假装喝水倒茶上厕所打电话的路人。这是一场纹身彪形大汉和高跟鞋小矮人姑娘的对战，很有画面感。
　　叶叔一开始还是客气的，大概就说花花这样的设计怎么好看，怎么和谐。
　　女王笑着说：“好看有什么用。我要的是广告，不是要画儿。要的就是信息明确，刺激眼球，不要和谐。”
　　叶叔当时脸色就不好了。要知道设计组最拽的优越感，就在于他们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有审美能力。女王现在相当于说，审美不重要，甚至美丑都不重要。就在叶叔爆发前一秒，女王仰起头丢了一句：“我只要看点击率，和跟踪点击率。广告画的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回头找小圈看测试点击量，哪个多，用哪个。”
　　说完，女王头也不回地走了。
　　很明显，这是叶叔第一次吃瘪，但不是最后一次。
　　让人难堪的是，点击率最后表明，女王大人是对的。
　　从此设计组的傲气被狠狠削弱了一层，女王用事实告诉他们，“你们是画广告的美工，不是画油画的大师，傲什么傲，做东西按照姐的需求来。”
　　其实当时如果女王不走掉的话，以叶叔的风格就算没理也会缠斗一会儿。从此，在需要气场碾压的时候，我都会学习女王，说完就走，不给对方任何对话的机会。如果对方追上来，一定要坚持不回头答话，等对方绕道你前面来说话，那神气就又帅了一分。
　　还有，重量级的话一定要在重量级的场合对重量级的人说。女王明明可以在电脑跟阿花说这些的，阿花也会听他的，为什么不呢？因为这样没有精神镇压的效果。擒贼先擒王。先利用跟阿花的矛盾，调动围观群众的注意力，提升对方老大的怒气值，然后一击必中，转身就走，深藏功与名。——哎呀，再说下去我要爱上女王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全面展开，由内而外的臣服。
　　那天据说本来客服部也准备一套方案跟女王试试水的，结果因为他们一方面真的太忙了，对付甲方就应接不暇，另一方面他们被女王的气势震慑了，就没有正式施行。
　　而女王，根本不甩这些。她跟我研究了小江的数据库以后，发现那个模型设计的很好，但是由于小江最初只是打算将模型应用于一个项目，所以底层框架的兼容性做得不太好，不方便后期数据的拓展。
　　点点和沐川在一边说怎么改怎么改，说了半天，把女王惹烦了，说道：“麻烦死了，不要了，还不如重新写一个。要多久？”
　　沐川看看点点，点点看看沐川，咬牙道“得小半年吧。”
　　“要是你天天加班呢，不要数据接口我让你天天给我后台倒数据呢？”
　　点点继续咬牙“三个月。”
　　女王道：“我给你一个月。”
　　点点摇头，“绝对做不到。”
　　“你是缺做事的能力，还是缺做事的人。你要缺这个能力，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这儿不要没用的人。你要是缺做事的人，要什么样儿的告诉我，我给你找。”女王道，“公司里公司外的我都能给你要过来。”
　　点点道，“最好是小江那样的，会写代码改bug的。又要懂算法，还要小圈儿这样的，负责提需求。”
　　“还有吗？”
　　“还要两个人做写代码，三个人做测试。测试需求很大。”点点回答得有礼有节，当时我觉得好有当老大的风范，花痴一下先。
　　“好。这五个人我给你找外包，加上沐川，小江我给你借调过来。这些都是你的临时下属。我不管你怎么样，一个半月，给我做出来。”
　　“其实这个项目，只要根据原始模型改造一下就能用的，不需要这么麻烦。我们可以获得结果。”木鱼又开始木鱼脑袋了。
　　女王无视了他的话。他哪里知道，女王的野心，又何止在此一池一城呢。
　　“小圈儿，我给你一周时间提需求，这事儿你们写代码的人也要跟进。需求稿我过目后就执行。”
　　“让小江做主管吧，我资历不够的。”点点的老大风范迅速消失了，哭丧着脸。
　　“他不是我们这个项目的人了，他没有资格主导。他就是个借调的劳动力。我给你这个权利，你做不做？不做有人做。”女王霸气侧漏。
　　“好。我没问题。”点点第三次咬牙了。我好担心他的牙。
　　“好，干脆。现在数据库这一块就这么定了，这就是我们项目中的项目。小圈儿，你是这个小项目的主策划+项目管理，点点，你是主程序+测试，搞不定我只找你们两个。我只要到时候能用，好用不好用，好看不好看都无所谓。清楚了吗？”
　　我已经预见到了无边无尽的黑暗正在降临，带着怨气做出最后一丝挣扎：“很多数据，可以去找同业打听，一顿饭的功夫，何必大费周章呢？”
　　女王对着我嫣然一笑：“不自己算算，怎么知道别人有没有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