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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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但他的父亲常打他，每次都这样。”花形哭了，牧吞吞口水，不习惯听那么大个头的男孩子哭；然而这个“经常”似乎用得过头了，因为藤真挨打的频率还没那么高。牧赶紧将电话转给了母亲。牧妈妈仔细听着花形的讲解，听着听着便哽涩了。大家不知道电话里的男孩到底说了什么内容，大哥低声问牧，说什么？
“他父亲打的。”牧静静地说。
大哥大姐倒吸一口气，大哥皱眉道，犯法了吧。
牧走去床边看藤真，藤真浑然地睡着，非常平静。牧不知道这张脸盖住了多少惊涛骇浪，他拿过母亲手里的电话，再次问：“你确定是他父母，不是……柴门翼？”
“你也知道柴门翼？！”花形吃惊地叹道：“不是，那家伙不会这么胡乱揍，确实是他父亲。”
“为什么？”牧问——这个问题牧的母亲刚刚才问过。
“神经病。”花形没好气地骂道。
牧喘不过气来，再次将电话交给了母亲。那天晚上大家都不太有兴致，牧的父母很生气，认为这样不负责的父亲应该剥夺其法律责任；牧的大哥英一反问，剥夺了？这个孩子给谁带？这下大家都不吭声了。
牧无法思考，起身回了楼上。姐姐在替藤真换毛巾，见了牧的表情，轻声劝他不要难受。姐姐心软，她劝牧不要难受，自己却难受起来；她轻声说，如果我是孩子的母亲，在天上看着儿子被这么对待，我一定会非常伤心。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姐姐一哭，牧反而回神了，他对姐姐说，这个男孩是我最在乎的对手，篮球打得很好。
他同姐姐说了些藤真的事，都是篮球上的，姐姐说，认真的人总是很值得敬佩的。藤真烧得很厉害，应该是受了冻，再加上伤口的炎症，牧听着藤真说胡话的声音，突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受不了牧不是第一此面对，然而这次心痛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以前的受不了中都有一份明确的缘由，眼前人充其量只是对手，他的心碎感却酸涩得能将心跳弄沉重。姐姐在一旁兀自说着，她说如果以后有孩子了，自己一定不能死，死了也一定要吩咐丈夫不要再婚，“要不孩子太可怜了”。
“姐，你睡去吧，换我来。”牧将姐姐送出了房间。他关了房门，回被褥前继续打量藤真；他替藤真再换了次毛巾，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藤真轻轻哼了几声，皱皱眉头，显得很孤单。
藤真的胡话内容不太清晰，然而翼这个词常常有；牧摇头想，藤真这个人很痴情。他趴在被褥边儿上睡了，迷迷糊糊中，他梦到上次比赛结束后，藤真也是这样趴在自己床边睡的。对牧来说，那时的藤真已经同其他队友不一样了，要特别一点了；牧喜欢上了藤真的温柔和安静，喜欢着对方的认真及努力。那时的自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自己能感觉到藤真的手安稳地捶在酸痛的腿上，腿便舒服多了。牧想，藤真捶了多久呢？是一直捶去累了才停手么？然后就这么睡过去了？他记得藤真是趴在自己腿上睡的，脸枕着自己的小腿，是一份温度。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半梦半醒，梦很难过，因为心很难过。再醒来时已是早上了，本是睡在塌塌米上的牧发现自己竟睡回了被褥上，抢了藤真半个枕头和大半截褥子。藤真还睡着，不哼哼了，沉静得不像被揍过的人。牧赶紧让出位置给藤真，甩甩头想，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摸藤真的额头，已经不烧了。他揉揉藤真的头发，藤真皱了皱眉，逐渐醒了过来。他看着藤真逐渐醒来，对惺忪地对方说，早上好。
藤真头痛，他奇怪地想，这是牧？
“早晨好。”藤真喃喃地回道，同时睁大了眼睛打量四周。
“你在我家，你昏倒了，不记得？”牧坐了起来，觉得距离太远了，又改成半撑起身子的姿势，侧躺着对藤真笑笑。
藤真想了想，点点头。他问：“怎么会碰上你？”
牧摊手。
藤真闭眼抿了抿嘴。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牧轻声问，你父亲打你？
藤真闭着眼，连眉毛也没动。
“花形告诉我的。”牧解释道。
藤真用鼻子笑了笑。他闭着眼，脸颊边突然有一只手掌扶了上来，手掌上全是茧子。手掌扶着自己的脸，藤真抿着的嘴笑出了些幅度，他开口道：“我说我得歇一阵再练琴。”
“为什么？”
藤真睁眼，眼里竟全是笑意。他看着牧，弯起了眼睛，表情放松得令人疼惜。藤真好笑地想，不就是为了打败你么？牧大概也猜到答案了，轻笑一声道：“荣幸。”
藤真的眼神随即暗淡了下去，他对牧说，我父亲根本不听我讲话。
牧摸摸藤真的头发。这一摸，藤真突然想哭；他赶紧忍住情绪，对牧说，谢谢你了——这里是你的房间？
“你锁骨伤了，”牧看着藤真的眼睛说：“休息好了再回去吧——这是我妈说的。”
“牧，你知道么，我父亲打我时，我想到了你父母的脸。”藤真看着天花板说。
“你大可做我家的儿子，我看我爸妈很乐意。”——牧的母亲昨晚还说，这么好看的孩子若换来自己家该多好，哪里舍得打呢。
藤真笑出了声音，轻声说：“好提议。”
牧要说什么，姐姐进来了，他将姐姐带过来，对藤真说：“我姐姐，你的伤是她包的。”
藤真赶紧使力，想要坐起来；牧铃看得心痛，连忙说别起来了，这么躺着挺好的。藤真很认真地道谢，牧铃再反过来道谢对方的道谢。她对藤真说，住下来吧，好了再走，家里过年一向喜欢热闹。
牧铃将牧带出房间，抱怨道，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要打他呢？牧不知道答案，无从作答。他们将父母带了上来，母亲随后留在了房间里，陪藤真聊天；牧中途进去了一次，见藤真心情很好，心这才宽下来。他斜靠在门边听母亲同藤真说话，牧听着母亲一句又一句的谈话，对母亲的爱升起了一层又一层；他由衷地感谢母亲能这么慈祥地对待缺乏母爱的藤真，有这样善良的父母，牧觉得自己很幸福。
藤真也是这么觉得的，自己也就是孩子的同学或朋友，牧的父母却待自己如此好。那真就像疼自己家孩子般，说着寻常的笑话，随意问问篮球问问提琴。藤真发现，牧的母亲非常会察言观色，是心智很高的人，同对方交流时，谈话总能很自然地继续下去，话题总是一个接一个地出来，牧的母亲懂很多东西，聊什么都很畅快。
这和自己的父母一点不像，宁司的爱好很阳春白雪，且由于清高，他极不愿意同不熟悉的人说话，更别说像这样扯家常扯去天远地远；艾儿只懂音乐，且懂得主观，聊音乐一定是这几个作曲家好，聊什么都得同她的爱好相近才能继续。藤真暗想，自己的父母真不如人家父母，那根本就是两个大孩子，还任性地要求其他人随着自己转。藤真甚至发现自己也同父亲一样，极不愿意同外人交流，他的交流都用完美的面具过滤了一次，交流都是表面的，心孤高得很，根本不理会他人的言论。藤真想自己这家人都是孤独的人。
母亲下楼张罗晚饭了，藤真笑着目送牧妈妈出门后，眼神没落下来，朝牧看去。他今天见了很多人，牧的父母，牧的大哥大姐；大家都同藤真聊天，都很宠他很疼他很痛惜他也很同情他；他们都是善良而博爱的人，藤真被他们爱着，有些受宠若惊。然而谈话间，他仍常常转头寻找牧的踪影，牧和其他人不一样，牧是熟悉的，是这里最亲近的人，藤真一旦看见牧了，心里踏实了，才会打起精神继续同牧的家人聊天。牧知道藤真怕生，也知道藤真拘谨，他一直靠在门边上，用这种方式陪着藤真，他同藤真四目相对时，会用眼神安慰藤真，意思是，我不会走的，我在这儿。
屋子里安静了，牧对藤真笑，藤真也笑了，低下了头——他们很有默契。牧正色道，我父母很爱说话吧，藤真淡淡地说，牧，你很幸福。
藤真沉默了，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牧知道自己家人之前的一切谈笑都只是轻轻刮过对方的心而已，然而他依旧希望藤真能听听能笑笑；哪怕是无法触及心灵的谈笑，那里面总有爱，藤真总还是被爱包着的。牧知道藤真需要被爱需要被宠，不然他不会露出如此寂寞的表情，那样地招人疼，惹人爱。
牧松散地靠着墙，手揣在裤兜里。藤真抬头看他，他便走了过去。藤真低声说，不好意思，让你看见了这样的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牧心里答道，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算做安慰。藤真又说：“牧，你父母真好，真的很好，他们一定会有好报的。”
牧笑了，他对藤真说，你没必要紧张，能见识这样的你，我很得意。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