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手札》祁桑

115、归去（一）

　　徐家的事结束后，我们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期间没有接到一单单子，这让我觉得可能世界要大同了。

　　那日，朋友正坐在沙发一角看书，我则在一边看电视，当然小爷没为他而去把音量调低，我不是那么好的人，也是由此我惊讶地发现这小子简直跟居里夫人似的，竟然能够完全不受外界影响，自个儿干自个儿的。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悄悄将音量调到了六十，顿时全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弭了，只余下正在播放的这部电视剧的主题曲。

　　我果然还是高估了他，他从书页中抬起头，朝我大声道：“你是不是老了耳朵不行所以要开那么响？”

　　“咚咚咚！”他说话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一道急促敲门声打断，我愣了愣有点不确定，竖起耳朵辨认生怕听错了，这会儿世界上除了这台电视机喇叭放出的声响难道还能有其他？

　　像是配合我，门上立即又传来一阵咚咚咚，这都能叫我听见，简直是要砸开我们的门啊……我迅速将音量调低起身去开门，入目是一个小姑娘，大约二十岁不到些，白白净净穿得也朴素简单，应该是个学生，巴掌大的一张脸红扑扑的，但显然不是因为看到帅气的我而羞涩，瞧这阵势，应该是为焦急紧张憋成这样的。

　　我问她：“什么事？是不是我们太吵了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我已经关掉了。”

　　她连声说不是不是，可接着就没了声儿，垂着头嘴唇几次开合却没有说出话来。我等了半晌都不见她作答，有些不耐烦，道：“孩子，今天六一，你不去玩儿来这里到底是什么事？”她这才告诉我，她是几经打听找到我们的，有事情想求我们帮忙。

　　我一听，几经打听找我们帮忙？那就不用说了。我侧过身子，邀请她进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她看到朋友的一瞬，那张小脸又红了些微。

　　“客户。”我说了声便不再多言，坐到沙发一边，朋友则方将书放下，抬眼瞧了她一眼，看她那满面不容掩饰的惊惶，遂让她先坐下，然后把事情先给我们细细说说。

　　据这女孩子自己介绍，她名叫罗莉，不出我所料是一个高三学生，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月她就要高考了。一提到高三我就想到高考，一想到高考我就头疼。人说不单单婚姻是围城，连成长这件事也是围城，小孩子想长大，成人却想回去童年。可对此我却能保证，即便是有返老还童的机会，也绝不会有人想回去高三那段日子——无穷无尽如跗骨之蛆，那些压力仿佛时刻都在努力着，唯恐不能将人压垮。

　　对读高三的学生来说，她本该在家好好复习，做最后的冲刺。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费尽心力来找我们这类人？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罗莉现居上海奉贤的平安镇，大概一个月前，她姑姑让她去看店。说到那家店，店面是从前公家分配给奶奶的旧房子，因为房子在一楼，又想着那块地方有商机，她姑姑一合计，就将房子改成了美容院。而这家美容院在装修的时候，用了现在很多店面常用的手段——两面墙都装上镜子。这样可以让整间店看上去宽敞不少。

　　罗莉说到这顿了片刻：“具体时间我没记清，只记得当天去看店的原因是姑姑去了外地出差，美容店就暂时歇业，但里面还有很多值钱的仪器不能没人看着，家中大人又没有闲暇，就找了我去，开始我还很乐意，正愁找不到安静的地方学习呢。跟我一起去的还有我外婆，来给我做饭。”

　　事情就发生在去看店的当晚，当时在店里的除了外婆，还有一个叫做张苗的女孩子，是罗莉的闺蜜，二人是同班同学关系甚好，高中三年一直互相帮助互相鼓励，眼看高考临近，俩姑娘就相约晚上到罗莉家吃饭，然后再一起看书复习。

　　开始时俩人口号喊得那叫一个欢，可人都是有惰性，更别说孩子了。吃了晚饭，张苗就说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再去读书，罗莉一听，两人当即一拍即合，在客厅里聊着天，互相拍照玩。可嬉闹完后，不对劲的地方就渐渐显露出来了。在罗莉翻看照片时，她惊恐地发现，某一张照片里有一团奇怪的东西。

　　她吓得手机险些落地，好不容易镇定下来，颤颤巍巍拿去给张苗看。这一看，方才的不确定像是被打了钢印，狠狠烙在她俩心头，两个小姑娘皆是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只见那张照片上，罗莉身后几步远处，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当时张苗就坐在她不远处玩电脑，房间里根本没有第三个人。

　　我看她脸色已经惨白惨白，便随口道：“是不是你闺蜜的影子啊什么的，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也不能排除是光影反射。”

　　她登时激动了，声音不禁提了起来：“不！绝对不是！那绝对是个人影！而且那影子又高又瘦，张苗跟我差不多高，又一直坐着没起过身，根本不存在是她的残影的可能。”

　　“照片呢？”朋友不紧不慢道。

　　罗莉生生把下面还要说的斩钉截铁的话给咽了回去，支吾道：“删掉了……因为实在害怕……”

　　“没事，删掉就删掉吧，后来还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我引导她继续回想。

　　她想了会儿，眉头紧皱成一道川字，眼神不断变化，最终不知是组织好了语句还是下定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将后来不多日夜里她的遭遇悉数道了出来。

　　这件事就发生在照片黑影事件后的第三天，因为姑姑还未回来，所以她跟外婆只能继续待在这里。出了照片事件之后，虽然罗莉一直在安慰自己，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个疙瘩了，她真是恨不得赶紧离开，只是这些她都没有在外婆面前表露，生怕吓到老人家。

　　那日半夜，据罗莉回忆，应该是半夜两点半的时候，她起夜去厕所，人有三急嘛她当时也就没想那么多，就算是想得再多，那也得去不是？她蹑手蹑脚下了床笫，有意不弄出动静生怕吵醒身边的外婆，穿上鞋一溜儿就朝着厕所奔去了。可方才蹲下身一会儿，就听到门外有声响传来。

　　“外婆？”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据她所知，外婆睡眠很深，几乎从来不起夜，而且如果是外婆那她为何不回答？如此一想，她整个人一下就麻了。门外的声音并没停下，一声紧挨着一声，她僵在那不敢动，只能巴巴听着外头的动静。

　　惊恐中，她发觉那好像是弹珠球弹跳的声音。听到这，我本来想打断她告诉她半夜听到房子里有弹珠声音这个问题科学家们已经解决了，但她满面的恐惧让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先听她说下去。

　　谁料得这小妮子知道的还挺多，她说她知道弹珠声的科学解释是什么，但那夜厕所外的声音绝不是这样。

　　“哦？”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觉得。

　　她说了一句话，让我都觉得后背隐隐发凉。她颤着声说：“那个声音是朝厕所弹过来的，我能确定，离门越来越近。就像有人一边丢弹珠，一边朝我这走一样。”她顿了顿，“当时我感觉自己头发都炸开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打开门就冲了出去，蒙头跑回自己房间窝在被子里一夜没敢合眼。”

　　听这情况，恐怕这妹子确实是遇见什么没跑了，我跟朋友都没立即开口，大师嘛总要装得深沉一点。就在我还想继续装深沉时，罗莉又道：“对了，那天夜里，我听到窗外有割铁皮瓦的声音，就是好像有人在不紧不慢地拉扯着。可第二天我试探着问我外婆昨夜有没有听到声音，她却说没有。”

　　“铁皮瓦？”

　　“嗯。改房子的时候外面屋顶加盖了铁皮瓦。”说完她表情一滞，“一楼的房顶特别高，大概有两米，那上头的铁皮瓦是怎么拉到的……”

　　我看她几乎要被自己的回忆吓哭，就让她暂时别考虑那么多，也别瞎想，既然找到了我们，我们就会尽全力去帮她解决问题。说到这里我不由自夸了一下我们曾经解决了好多单子，也算是给她个心理慰藉了。我俩说话间，朋友已然到房里拿了包出来，说叫罗莉带我们先去看一看，没亲眼看见前说什么都是虚的，别吃饱了撑的自己吓自己，他这话我就权当是安慰的话了。

　　从宝山到奉贤那可谓是穿越了上海市，奉贤是上海市的郊区，早些时候其实就是农乡结合部，繁华程度自然不能跟黄浦区那边比。说起奉贤，就临近金山，这真是叫我不由想起了一段不堪的回忆——曾经有一个金山的同学结婚，而我就在那个大喜之日险些死在去喝喜酒的路上，这个痛苦的记忆点让我至今尤难忘怀。所幸这回朋友没要做地铁公交过去，我们到外头跟叫了辆黑车，跟司机谈了价钱就上绕城高速直接过去，一路飞驰畅通无阻也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

　　很快我们就到了平安镇，其实我从刚才就特别想说这镇的名字取得真不错，几年后我在电视里看到一个瘦瘦的光头也叫这名字，真是叫人倍感亲切。走在平安镇的路上，我下意识四顾打量，这镇子发展得还可以，能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没多会儿，我们就到了罗莉姑姑的美容院，老远我就瞧见一栋居民楼下，那突出来的几片天蓝铁皮瓦覆盖住的屋顶。

　　美容院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底层，以二楼为线，上下墙体泾渭分明，一楼的墙雪白，明显是装修的时候重新刷过的，只是那上面的楼层怎么那么黑？就跟天天有人在他们楼下烧菜，让焦油给熏的。

　　我将疑惑一说，罗莉也纳闷了，她说我不提她还没注意过，不过老房子历经多年风吹雨打的，变成这样也算不得什么奇闻。

　　进门时，一个老妇人背对着我们坐于店中间，因为两边墙体都是玻璃，所以从我这角度乍一看，好像有无数个一模一样的老妇排排坐吃果果。

　　“这是我外婆。”罗莉朝我们使了个眼色，来时的路上她告诉我们她外婆有心脏病，经不起吓，所以这件事到今天她还瞒着她。

　　这样一来我们的身份自然就不能暴露咯。罗莉跟她外婆打了声招呼，随即介绍说我们俩是她学长，今天来给她补习两门不擅长的科目。她外婆很和蔼，只是眼中隐约流露出的惊讶被我捕捉到了，确实，这两位学长虽说长得都很帅，但貌似有些着急……

　　打过照面后，罗莉带我们穿过大厅到里间。走过大厅，再经一扇门，就能看见一条长长的走廊坐落其后，走廊不宽，正好容两人并立，厕所和卧室的位置从这里便能一目了然。

　　朋友说要先去看看她睡的房间，她立即就答应了，领着我们朝走廊左边走，这会儿朋友已经将罗盘拿在手中，目光一路都盯在上头。

　　罗莉和外婆睡的是她姑姑的房间，房间的装饰非常简单干净，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个床头柜就完了。朋友拿着罗盘在屋里转了一圈，停下来对我道：“房间里没有反应，但是走廊里确实有。”

　　这么说来确有其事，但是为什么它不进房间？想着，我余光一瞥，瞥见朋友突然朝门口折了回去，他站定在门前，滞了两秒，然后抬手将门关上。

　　那门背后赫然挂着一面八卦镜。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待我走过去细细打量，便发现这是一面凸镜。

　　很多信风水的人家都会使用到八卦镜，但大部分人都没法清分八卦镜的区别——凸镜是镇宅化煞的，凹镜则用来吸财纳福，太极八卦镜可扭转乾坤调节风水。

　　也就是说，罗莉姑姑房里的这面八卦镜挂在这里是用来解煞的，难道罗莉的姑姑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我没发作者有话你们是不是特别不习惯！！！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