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O 仲夏夜之夢》Tingi

2、Lesson 2

　　「以前就算有很快乐的时候，只要一独处，就会加倍地寂寞回来。」
　　Words by 神崎

　　菊地觉得他井然有序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

　　虽然表面并无两样。他依然是众人仰赖的三年四班军师，跟同学打成一片的同时，又躲在一角独立自处。上课魂游不听老师说废话，下课替鬼冢的色情照片解马赛克，躲避常盘意味深长的注视、佯装不明白饭岛送饮料给他的用意。

　　他不能领受她们的好意，在他的心里，早有一个人长期驻扎，忘也忘不掉。菊地偷偷瞥了她的金发一眼。经过那个混沌的晚上，光是想起她撩在发边的芬香就揪紧他的胸膛，她却看似浑然无事，跟杏子言谈甚欢，幽深的笑容灿烂依旧。

　　菊地郁闷地狐疑，说不定烦恼了大半个月，只有他一人耍白痴在意当晚的火花，作为女生的她当真看成一场游戏，如嘴上所说的，当粉笔字抹去。

　　……可是他们再也不像以前，搭着肩膀一起上学，无聊时在桌面打别人听不懂的摩斯密码对话；她恶作剧他不会阻止，他抽烟抽得太凶她没有念他要戒烟。

　　那些曾经是菊地收藏心底的，精神上最大的宝物。仅仅跟一个人关系不再，整个世界便似颠覆过来，连打计算机都带着憔悴的阴影。他看着烟嘴上绕绕飘散的尼古丁浊雾，每抽一口胸膛便发一下紧，他们曾经暧昧不清，这一刻却形同陌路。然而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像村井一样，失恋大哭大叫打一场游戏狠狠发泄，弄得众人皆知。

　　他情愿独自承受……反正由始至终，谁也不知道他在神崎身边，日复日受着甚么样的折磨。

　　菊地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个时候其实应该拉着不让她走。

　　没有人知道菊地喜欢神崎，除了和久井茧。

　　当时他们在玩计算机游戏，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谁喜欢谁的无聊话题。例如村井喜欢深田，却被鲸川的少女情怀感动；家境贫寒的藤吉喜欢中产千金阿雅，将来很难打破经济关口结成鸳侣；在一次英雄救美后，杏子出乎意料爱上她的沙包袋吉川，也许是冥冥中有主宰；草野单恋的常盘竟然跟菊地接过吻，虽然是被鬼冢强逼的没错，不过万一他知道了恐怕跳河自杀……

　　又例如，茧随意说起：『菊地你常常维护神崎，说不准是潜意识煞到她。』

　　菊地的心漏了一拍，处于上风的游戏局势顿时一落千丈，马上Game Over。

　　茧抬头目睹菊地一脸被说中心事的尴尬，自己也无言以对，隔了好会儿，方大声笑道：『喂，菊地，搞屁啊？你不是开玩笑吧？那娘儿很够呛的。』

　　谁也猜不到心高气傲的菊地选择的恋爱模式，竟是这个世纪最不流行的暗恋。

　　不是见到面语无伦次的一种。茧好几次劝他把事情挑明白，即使她拒绝，图个心死也算是精神上的释放。但他就说不出口，尤其知道她喜欢鬼冢后，他更加无法坦白告诉她，其实他喜欢她已经好久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国中二年的入学礼，作为特殊插班生的她，带着一脸冷漠和美丽降临到他的眼里。他的视线不能移开……这个世上怎么有一双眼，漂亮虚缈彷佛罩上神秘的薄纱。她看穿了每个人的心事，偏偏吝啬给予别人接近她的机会。

　　大家惧怕她不同凡响的睿智，和冷若冰霜的态度，有意无意与她疏远，只有菊地思想如何接近她。可是国二的神崎像别个国度的人，他努力一步步拉近距离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学校课程无聊长期请假。
　　旁人说她是怪胎，他心里想这叫特别。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她却在国三开学不久回来，一样美丽得牢牢抓住他的目光，然而这番，她再不是拒人千里的女神……他们一起相处，彼此接近，甚至碰触到对方深藏不露的心事。她变开朗了，脸上的笑容变真挚了，她快乐的同时……加速他的沉沦，他一直隐忍不发。

　　他该庆幸这班家伙都是傻瓜，每天开赌他到底对甚么样的女生有兴趣。

　　却不知道他喜欢的人，一直在他们眼前锋芒毕露，一颦一笑像长出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把他的心脏掐住。

　　＊

　　事实上，神崎明白菊地的选择不单单只有她。

　　饭岛喜欢他的精明能干，常盘倾慕他的体贴温柔，班上有他的后援会，他的名声在高中部很响。文化祭的时候，她看到高中部的学姊偷偷提出交往要求，他别扭着拒绝，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单身男人拒绝漂亮女人的理由只有一个。

　　在他心中，有更好更重要……更想珍惜的女人。

　　那个女人，神崎曾经自信是她，可是现在经已不再确定。

　　她跟一般十四岁少女不同，她有能力掩藏心事，在饭岛透露对菊地的崇拜时，与阿雅一起大笑挪揄她发花痴，或凑一脚鼓励她给菊地写情书，不要傻乎乎给他买一包软饮便奢望他心领神会。

　　她捉弄常盘为乐，无聊发慌的时候伏在她的桌面上，一脸不解问她菊地这小子那里好？妳干啥老是情深款款望着她？然后看到前者羞恼交集的表情便拍手呵呵笑。

　　尽管她大笑的时候，那个晚上的香艳情节不停在脑海闪现，他脱下眼镜的样子、他不胜酒力的样子、他梦呓着呼唤她的样子……

　　全部镶嵌在她的心里，说抹掉谈何容易？

　　她恼恨自己身堕其中，比常盘和饭岛更无药可救，一头栽进他的手里，没有百分百确定他的心情便把自己打包送了出去。

　　这样只能说明，她再强悍终既敌不过对孤单的恐惧。对于菊地的想法，其实她一直都不明暸。

　　六月仲夏，茧邀请一班同学到名古屋的别墅避暑。

　　美其名为加深彼此友谊，实情在给予菊地向神崎表明心迹的机会。根据茧的认知，女人在环境优美的渡假区心灵份外脆弱，这个时候的成功率约为百为之八十，几乎战无不胜。但神崎是普通的花痴少女吗？菊地苦笑，一方面很感激茧的心意，另一方面又难以启齿，想不出该如何婉转告诉茧，他跟神崎也许没有交往的可能。她大慨很讨厌他了。

　　要是早知酿成这种局面，他死也不会碰鬼冢送给他的生日贺礼。

　　他本欲不去，最后还是乖乖坐上车，只为藤吉问了阿雅一句：『神崎扔下伯母的生意跟我们一起渡假，真的没有问题吗？』

　　她姗姗迟来，在清晨雾气氲氤中飘出一抹亮丽的身影。菊地埋首计算机不让人发觉他的愁涩，他恨自己没有骨气，人家明摆着讨厌他，他还是巴不得多望一眼是一眼。

　　神崎坐在菊地的身边，赶在他跟她说话前塞上耳筒佯装大觉睡，下车前都不曾张开眼。她不愿意别人知道他们的分歧，也不愿意菊地当甚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像以前一样和她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聊。

　　这样只会进一步撕破她的心房。

　　她在音乐声中隐约听到饭岛娇恹的嗓子，跟菊地说说笑笑，谈谈无聊的琐事，用他的计算机去她的烘焙鸡看留言，闹着要菊地给她设计防毒程序。菊地很少拒绝同学的要求，程序甚么的是他拿手绝活，况且多一点活儿干，未尝不失转移视线的好方法。他答应下来，末地随意说了一句：『想不到饭岛这么可爱，网页做得很有女孩子味。』

　　可爱！神崎的心顿时发凉，蓦地觉得她和菊地之间建立了一面无形无相、穿不过去的厚墙。他是真的松一口气呢，当她表示一切如粉笔字抹去，取消他们确实发生过的关系，为他卸下一颗名为责任的大石，他才能够无拘无束地……享受可爱女孩子的投怀送抱。

　　是她没有考虑他的感受，忽略这个时代的潮流，他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她有甚么理由…因为她一厢情愿的希望，强逼他在青春年少的美好时期为她驻足？

　　她不是温柔可爱的女生，她独立自信，讨厌依赖别人，凡事喜欢独力完成。

　　这才是真正的神崎丽美，她再装模作样，也不会摇身一变，成为菊地眼中那种……娇柔有女孩子味的温室花朵。

　　然而她即使不是，她依然是十四岁的小女生，足智多谋不代表没有小女生的典型心态……爱人的时候患得患失，心上人称赞其它女孩子可爱乖巧，一颗心便捣起来般难受。

　　恋爱的初步征状是蒙蔽双眼。要是神崎没有喜欢菊地，凭她七窍玲珑的剔透心肝，一定能发觉菊地对饭岛言不由衷、心烦意乱的态度，其实就是冲着她本人对他的不瞅不睬而来。

　　他跟饭岛说话，却无时无刻不留意神崎。

　　菊地是人所共知的早熟天才，他的字典里没有退缩、回避、害怕等等负面词语，他温柔而强大、聪明而内敛，是很可靠的男人，是朋辈眼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不代表他没有犹豫的时候。

　　他却步在名为误解的深堑前，没有再进一步的勇气，他无法摸透她混乱的思绪。要是他能够当机立断告诉神崎，其实这些日子他一直思索如何弥补她、他一直很乐意……为当晚的事负上责任，因为他真心真意喜欢她。

　　这样一来，下车的时候，神崎就用不着撒谎，说她双目通红是因为吹沙入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