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千与千寻+夏目（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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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风的掠过，层层叠叠的枝桠轻轻摇晃，带起一片绿色的波浪。在何殊的感知里，这片寂静的森林蕴藏着别样的喧嚣，无数生灵栖息于此，窃窃私语，美丽的生气从它们身上飘出，向上，最后构建成一片漫无边际的美景。
那是看上一眼，都会忍不住沉迷其中的光河——而当何殊集中精神，视线甚至可以透过那光河，那云，直至渺茫的万千星辰世界。
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宽阔，如此的广大浩然……何殊突然就叹了一声，脸上流露出释然神情。
【或许，我是喜欢过他的。甚至想要留下来。但是……】
罕见地流露出真实的柔软情绪，何殊对壹号仿佛自语般说道，无视了壹号几乎是惊恐的尖叫，她看着那一片光景，心里的空洞被一点点填满，一点点的……挤掉了那所甚无几的留恋。
她终于承认自己心中有过一片情，然而，同时，她却也清楚的意识到，为了这份情，停留千年，已经是极限。
什么是永远？什么又是不变？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永恒便是短暂中的持续，不变便是改变之间的一小截——
有些东西很珍贵，有些东西很重要，取舍，她已经习惯去怎么决断。
微风带起了何殊长长的银发，在发丝飘动的时候，阿摩下意识想要去捉住。然而还是克制了这种动作，阿摩仔细打量着他的主人——这次的表情，又意味着什么呢？
揣测，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然而却始终不明白，开口询问的含义。
就在二人都默然的时候，一道银白的光从远处骤然而至——那是一条白龙，美丽的鳞片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携带着神灵之威，白龙落在何殊面前，化作一个高挑的青年。
【曾经的小孩子一样的神灵，竟然也长大了啊。】
来人正是赈早见琥珀川，但是何殊更习惯叫他白龙。白龙举止疏朗，他朝何殊深深行礼，倒是让何殊有些愕然。
白龙面带感激道：“当日多谢您的帮助。”
“无需如此，我也没做什么。”何殊记忆里忽然掠过了一张稚气的脸，“千……那个小女孩，她现在怎么样了？”
实在记不起千寻的名字，何殊只能随意代指。白龙的神情忽而柔和起来，然而眼神里，却是一种晶莹如水的眸光。
“千寻已经去世了。”
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何殊再一次意识到。
短暂到，可能仅仅是她的一次沉眠，一次等待，而不是从生到死，直至灰烬。
“大概到了十多岁，千寻就已经看不到我了。二十二岁，她结了婚，对方是个很好的人。生儿育女，操持家庭，千寻这一生平安喜乐……她是三年前去世的……临终前她看到了我，竟然还能记起我……”
面孔秀丽的神灵淡淡叙说，惆怅而又温柔。他并不悲伤，这样的结局他早已料到，只是——
记忆里，老妇人躺在病床上，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投在了神灵身上，她吃力的想要抬起手，却无能为力，只是嘴唇翁动，目光温柔而又怀念。
那是截然不同，却又意外与她童年时重合的神情。
然而，白龙甚至没有辨认出她说了什么，医院仪器嘀的长音，心跳骤然停歇，老妇人遗憾的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千与千寻的一生，落下帷幕。
然而赈早见琥珀川的一辈子，还很漫长。
但是，这份记忆，却让赈早见琥珀川觉得，他足够用一生来回想了。
青年摸样的神灵其实与过去并无不同，除了外表，他的神情一如以往的沉静，稳重。何殊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思虑片刻，她一挥衣袖，披着黑纱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身侧，侧着“头”似乎在打量着四周。
似乎对白龙有所记忆，它伸出了“手”，碰了碰白龙。
白龙有些愕然，但是旋即微微一笑：“很久不见。”
他的态度让何殊很满意，银发女子不舍的最后望了一眼这个自己亲手塑造的孩子，抿了抿唇。
“我即将远行，可能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所以……这个孩子，我想拜托给你。”
未来究竟是怎么样，何殊一点都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危险从不会缺少。而这个世界，平和，美丽，人类与非人安然相处，所以何殊才会想要留下三号。
照顾它，保护它，爱护它。直到它真正成长，真正明白自己诞生的含义。
那是另一个人造生命的满腔期待。
白龙答应了何殊的请求。他是个温和而善良的神灵，所以何殊很放心他。
而另一边，似乎听懂了，三号紧紧拉着何殊不放，仿佛小孩子缠着家长一般。何殊点了点它的眉间的位置，将一些记忆封存进去。
“真的很想，看到你长大啊。”
她亲手创造的生命身体一软，犹如一层细纱般跌落在地。何殊没有去抱它，只是朝白龙颔首，神情冷静而又无情。
“它……我就交给你了。”
拜别了白龙，何殊辗转，又去了当年旧地。故地重游，倒也并没有多少伤感，或许是那些情感早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消耗殆尽。她只是踩着风，冷淡的看着，然后离开。
夏目贵志邀请何殊去看夏日的烟火，虽然有点意外，但是抱着一种弥补遗憾的心情，何殊还是带着阿摩走在人群中。一个是银发碧眼的妖怪，一个是紧跟主人的式神，大约使用了什么术式，使得所有人都对他们视若无睹。
可是在夏目看来，在擦肩接踵的人群里，这两个，简直如同是另外一个时空的来客，无形的隔阂将他们与尘世隔绝。
他有心想去打个招呼，可是猫咪老师扒着他的肩膀不放，吵着闹着要去看去吃东西，等满足了它的口舌之欲，夏目却是早已经找不到，那个被他召唤的妖怪了。
“找她做什么？”斑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那个家伙……即是妖怪又是阴阳师的，你少和她打交道。”
“可是不是你告诉我……”夏目有心辩解，但是也被斑打断了。
“没错，玲子是一直想邀请她没错，但是……”斑想起很久以前玲子的叹息，便也觉得有些微妙起来，“她最想做的，你已经做到了。”
“召唤她的名字……把她从那个小世界里拉出来……”
“虽然不是她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但是既然她应承……”
“我很快就要走了，阿摩。”
看着满天的烟火，何殊这样对式神说道。并没有注视灿烂烟火的阿摩怔了一下，旋即露出腼腆的笑脸。
“好啊，吾主，我们……”
“不能带你去。”
那双竖瞳里满是决绝。式神嗫嚅着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却也是出口，化作软软的语调。
何殊摸了摸他的头发，她不是块石头，就算是石头，捂都捂热了，只是阿摩确实不能跟着她——那是漫长的，看不见终点的路。
“留在这里吧。”何殊轻声说，“如果……有一天看到老师，替我跟他说……”
“为什么您不自己说呢？”阿摩粗暴的打断她，想要拽她的袖子却又没办法抬起手。他太恭敬了，这么多年来，对这个人的恭敬几乎融入到骨子里，可是同时融入的，还有那份说不清楚的依恋。
“带上我……我是您的是式神啊！”
回答他的，是主人坚决的摇首。
壹号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何殊了。
曾经的直线条变成了现在的深沉内敛，她越来越少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越来越多的选择沉默，壹号曾经欣喜她的成长，此时却也困惑于她此时的模样。
【阿殊……你真的要走了吗？】
长期的劝说突然间成功，壹号只觉得有点失落。它甚至开始不甘于那漫长的等待，愤愤然觉得总要有个结果才行。可是何殊非常平淡的颔首，并无太多情感的回答它。
【是的，已经拖太长了。】
【你也知道……话说你不准备找麻仓叶王说个清楚？】
【说什么？】
【你等了他那么久！】
【没必要。】
因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答应他，选择留下，反悔，选择离开——全部都是她自己慎重考虑后的选择。何殊并不觉得后悔，她喜欢那位老师给她带来的新的感情，却也喜欢，那三千世界里，无数的新奇事物。
只是选择而已。很久以前与很久以后，孰轻孰重的颠倒转换。
烟火终于放完了，再美的事物，都要凋零。何殊慢慢朝前走，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停留在原地，不知道什么表情的式神。
所以她也绝不会知道，烟青色头发的青年，在不久之后，遇见了谁。
“好久不见，在她的身边，感觉如何？”
有人笑语殷殷，露出了恶毒的神情。
虽说选择离开，但何殊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完。这一次没有遗产，但式神阿摩，却是让她最为头痛的“遗产”。
自从摊了牌，式神就一直死气沉沉，阴郁的跟着主人片刻不离。何殊亦是无可奈何，她不想带着阿摩继续走下去，除了担心对方的安危之外，也有一点直觉——
当年阴阳师占卜后的警告，依然历历在目。
何殊首先斩断了自己与玉白长刀的关联，然后解除了自己与式神的契约，被归还了名字的式神沉默的抱着刀，一如当年何殊抱着刀的模样，眼神流露出无限哀求。
可是何殊丝毫没有理会他，淡淡的和阿摩告别后，她刚要离开，腹腔内涌起的剧痛猛然袭来，鲜血四溅，若非双手及时捂住，恐怕那些脏器都要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
即便如此，开膛破腹，也对她造成了巨大损伤。力量被遏制，生命仿佛被抽取了，何殊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她还是个巫师的时候，被阿绛如此终结了生命。
——从左心口到右腹下，浅的只破皮，深的却开膛破腹。
可是她已经不是人类，聚集的灵力在迅速无比的和残存的力量对抗。何殊想到底是这个伤口狡猾的蛰伏起来，还是那把刀的力量，一直压制着伤口呢？
冰冷的触感袭上双手，何殊只能看到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闪烁着奇怪的神情。那双刚刚做出了切断姿势的手一点点用力，一点点掰开，脏器如同垃圾掉了下来，掉进黑雾化成尘埃，式神紧紧地拥抱住他的主人，丝毫不在意那些血液。
或者说，享受着，血液带来的异样温暖。
“您还是选择离开……一直选择离开。”
“我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
“忠心耿耿，愚钝软弱，就连这样的我，你都不愿意带上吗？”
“吾主……何殊。”
【阿殊！阿殊！快醒醒啊啊啊啊阿殊！！！】
壹号惨烈的叫声仿佛隔着什么传过来，并且声音越来越远，另一双手按上了何殊的额角，有人在背后，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真好啊，逮到你啦。”
逮到了……谁？
记忆一点点拨回，最后清晰地，竟然是阴阳师千年前的身形。
【我希望，你可以一直这么下去。】
阴阳师微笑着，依然是那种捉摸不透的神情。
【但是一定会吃亏的……阿殊，这是泰山府君之祭，转生的奥义，你想不想知道？】
【好乖……总有一天，你会用上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你会轮回成人，然后明白那些，你或许注视过，或许触碰过，却始终不明白的……
感情。
何殊发动了泰山府君之祭。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千与千寻+夏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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