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幽]爱的记忆》霫筱慕

19、十九

　　十九、

　　龙溟推门而入的时候是真的带了点怒意的。

　　他听暗卫说龙幽当时是走到西花园，在园中被一只魔兽缠住，后来跟着魔兽走了。

　　你现在对前事记得多少？你知不知道那个居心叵测的人还没有找到？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小心谨慎？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什么时候才能不这般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屋内黎崖和龙幽发现龙溟来了，在他进门的一刹那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兄长……”虽然此刻从龙溟脸上神色看不出什么，但龙幽就是能感觉到，龙溟生气了。

　　“听闻卿有急事要找阿幽，所为何事？”没理会龙幽，龙溟径直向黎崖发问。

　　“咳，回陛下，老头子我确实有些事要征求殿下的同意，因为考虑到陛下国事繁忙，此事又是我与殿下之间的一点点私事，故不曾通知，就直接使唤这小魔兽去寻了殿下来，若使陛下担忧，老头子在此给陛下赔罪了。”黎崖也感受到龙溟身上的低气压，轻咳一声，不再像往日一样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真真诚诚地向龙溟低头道歉，作势还要跪下。

　　“不必了。”伸手止住黎崖下跪的动作，龙溟继续说，“那这‘一点点私事’说完了吗？”

　　“兄长，我……”龙幽自失忆回宫以来，龙溟对他总是温和宽厚的，从未有过一言片语的训斥，他心里虽然明白龙溟久为帝王不可能性情如此，所有温柔平和都是刻意的收敛和出于对弟弟的疼护，但仍旧不能想象龙溟生气发怒的样子。

　　“怎么？”刚刚出于怒气故意忽略了龙幽的话，但龙溟毕竟没有忘记龙幽也已做了十年的夜叉王，不再是自己当初离去时的少年，至少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尽力为龙幽铺好台阶，不愿他尴尬难堪，是以听龙幽话说一半吞回去，知道他怕自己又装作没听见，所以主动问他要说什么。

　　“兄长，这次没打招呼就自己来找黎崖先生是我不对，但请听我解释。”龙幽见龙溟还肯搭理自己，心里便没那么慌，急忙为自己争取辩解的机会。

　　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示意龙幽要解释稍后再说，他一点也不希望他们兄弟二人在黎崖的居所彼此交流，更不希望龙幽在外人面前像被审讯一样地说话，“那么若此间事毕，孤与殿下尚另有他事相商，便带他回去了。”

　　黎崖自然不能再挽留，只得说，“恭送陛下。”

　　龙溟看了龙幽一眼转身便走，龙幽自觉地跟了过去，却在临出门的时候突然又听黎崖说，“陛下且慢，请容老头子再说一句。”

　　龙溟已走到门边，又半转过身子目光直视黎崖，“讲。”

　　“今日去寻殿下的魔兽，殿下是认得的。”

　　“嗯，走吧。”言毕再不停留，径自出门去。

　　龙幽落后一步，一回头看见黎崖对他挤眉弄眼，他心里不免哀叹，黎崖这最后一句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虽说是为他辩解，但他怎么想也都是火上浇油，他断定龙溟一定是不会相信的。

　　不敢让龙溟久等，龙幽终究只能快步走了出去。

　　越行术光芒一闪溟幽两人便到了龙幽寝宫内殿，素鸢正在阿塔的陪伴下立在外殿门口片刻难安，突然听到内殿有动静心中一急一喜就要往内殿来，才跑了几步却听里面龙溟沉着声道，“都出去。”

　　素鸢又害怕龙溟又担心龙幽，不知如何是好，阿塔对着殿内另外几个小侍女挥挥手，看她们依次走出去，又拽着素鸢的胳膊将她拉出殿外，轻轻把门关了。

　　听到关门声龙溟转过身来正面龙幽，“不是要解释，现在说吧。”

　　龙幽只盼侍女们退出去的时间能再拖长点才好，谁知她们训练这么有素，顷刻就退了个干净，他腹稿尚未打好，不知要怎么跟龙溟说才能让他消气。一时又觉得打了腹稿也没用，他现在对龙溟最大的印象不过就来源于这短短半个月的相处，可他知道那不是龙溟和他一贯的相处模式，只是龙溟现在怜他先前吃过苦头又失了忆，因此才对他格外温和宽容。

　　但他该知道，如今龙溟面对诸多纷杂事务，本就忙得不可开交，还要抽空为他担忧，为他辛劳，而且此时最怕莫过于他再有闪失，今日不声不响就自己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找黎崖，还是跟着自己不认识的魔兽，这已是大大触了龙溟的逆鳞，他不敢随意开口，生怕哪句话不对，更加引火烧身，由于对从前龙溟的秉性软肋都一概不知了，如今唯一能寄望的就只有龙溟心中依旧还是疼他的成分居多，不忍心真的罚他或是就此不理睬他。

　　“兄长，今日之事，不告而走我确有不是，我去黎崖先生住处原是因为先生与我相处之时，觉得我在蛊术上可能会有些天赋，所以想将一生所学传授与我，因为怕兄长觉得蛊术终究旁门左道会不同意，所以才偷偷邀我前去。”

　　听人说话最怕莫过半真半假，因为只要入情入理，假话便掺在真话里一并教人相信了。

　　龙幽自觉自己一席话已经说得比较到位，听起来很有可信度，还明显带着一份讨饶，若是对着别人怎么也够了。

　　可惜他今日面对的偏偏是龙溟，“传授蛊术？姑且算你是去学蛊术，那孤进门之时，你们两个藏了什么东西？”

　　龙溟踏进外屋的那一刻龙幽和黎崖就已经察觉，龙溟进门的时候他们收东西的动作已经基本完成只剩下一点点小尾巴，龙幽实在想不到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龙溟就能从他们最后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推断出他们藏了东西。

　　“那……那是记载黎崖先生蛊术的典籍，正如方才所说，是怕兄长会不高兴我去学蛊术，所以不敢让兄长看见。”幸而龙幽本质也很机智，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差。

　　“哦？如此说来，你必定和黎崖约定，此事对我绝口不提，那你如今怎么就和盘托出了？”对这件事情和盘托出，难保不是为了隐藏另一件事吧？对于这种小伎俩龙溟不需细想，龙幽出口的刹那便可识破。

　　他已经低声下气，没想到龙溟还是步步紧迫，咄咄逼人，龙幽本性里也本就有着那么一股倔强骄傲，而对着龙溟又总有些习惯性的孩子脾气，此时见龙溟竟然半分不信自己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所言也是半真半假龙溟没有冤枉他，但终究心里觉得委屈，嘴上便不肯认输，犹自争辩，“我说的都是实话，兄长若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

　　“我且问你，今日那魔兽你当真认识？”错到这么明显还逞强狡辩，龙溟心里更是生气，又看他一副死不认错的样子，倔强的劲头犹似当年，想到兄弟离别的这些岁月，想到龙幽的孤独辛苦，心里忍不住生出不忍，放缓语气选了个比较平和的问题，决定若龙幽肯真的说实话就给他一次机会。

　　看了龙溟一眼，龙幽清楚以龙溟的精明一定知道那魔兽他不认识的，此刻若再顺着黎崖的话说谎，恐怕前面他说的话就彻底做不得真了，于是便低声承认，“不认识。”

　　见他有服软的意思，龙溟面色也稍缓，“那好，今日你跟着一只不认得的魔兽去找黎崖，两个人又闷在屋子里一个时辰都商量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龙幽刚要顺口答他和黎崖真的什么都没有商量，突然觉得不对，抬头看着龙溟，眼里也蓄了点怒意，不似龙溟般克制有度，他立时声音就变得不稳了，“说来说去你还在试探我！不是说我们是兄弟吗？之前还怪我不信任你，你怎么不能给我一点点信任？我会去和黎崖商量什么？我不过是闷得无聊想去学点新奇的东西罢了，你也要生这么大的气！”

　　龙溟没想到龙幽此刻还敢这般顶撞，当下便气笑了，龙幽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亦或是装作不知。

　　他最初确实是因为龙幽不告而走而有些微怒意，但并不至于如此，他如今之所以盛怒是因为他明明已经看穿了龙幽所言不实，龙幽却还不思悔改地要一瞒再瞒下去。

　　他不知道黎崖具体到底和龙幽说了什么，但如果真能让龙幽即便到了这步境地还要瞒骗他，那必定是后果非常严重的事，他气恼龙幽不识大体，定是要背着他跟黎崖一起胡闹，惹了什么麻烦是小，若万一危及性命，他都尚不知情，如何及时相救？

　　他气龙幽的倔强脾气，明明山穷水尽还不肯变通，前些日子还以为他长大了，谁知道经此一事竟然发现，龙幽还是如那时一般，在坚持某些事的时候一定要一条夜路走到黑，而且还不是为了夜叉的家国大事。

　　他也气的是龙幽时至此刻仍不能明白他身为兄长的一份拳拳之情，不懂得他的担心与忧虑，到头来反而利用他的一腔爱护之情来反唇相讥。

　　“好，你自己想明白吧。”不欲再多说什么，龙溟转身要走。

　　反正龙幽和黎崖之事他定然要弄清楚，之前没有先从黎崖入手，是因为他知道黎崖在某些方面更是老狐狸，要撬开他的嘴即便是龙溟亲自出马恐怕也得颇费功夫，又不能大动干戈地去搜查他住处把他们藏起来的东西翻出来。所以他选择先和龙幽说，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龙幽也是一张嘴闭的死紧，分毫没有顾忌到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是让龙溟起疑。

　　然而看龙溟要走，龙幽又慌了，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不能让龙溟带着这么大的不快走，否则他恐怕会寝食难安，这样他日后恢复记忆，想起今日种种，也一定会万分不自在。

　　“哥，别走！”情急地往前奔了两步，伸手要扯龙溟王服的衣摆，没扯住，脚步猛地一顿，看龙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灵机一动弯腰按住左腿“啊”地叫出声来。

　　龙溟回头，看到他的动作心里一跳以为他真的又扭伤了，才要上前查看又觉他神色不对，关心则乱，心里一转明白过来。

　　然而又见龙幽还是从前那般，平时似模似样的叫兄长，一旦急了便不管不顾地叫哥。龙溟毕竟不可能真气到不理他，还是停下步子等他往下说。

　　“怎么，想起什么忘了说？”

　　“我……我这次从外面回来，住进这里，虽说从前就是我生活的地方，可我毕竟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认得的人一共就屈指可数的那几个，现在我想去外面走走，怕遇到魔臣将军们，我想找人一起说话，你忙的见不到人，其余除了那只乌龟就只剩下几个女孩子，我无处可去只得去寻黎崖，你真的就为这件事生我气？”

　　这么快就学精了？知道再在之前的问题上争辩也无益，就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偏偏打的还很好，龙溟也不得不承认被他半真半假的诉苦打动，心里火气消了几分。

　　“阿幽，孤最后问你一次，你与黎崖今日相见，他有没有教你做什么有危险的事？”再次放柔语气，龙溟又换了一种相对柔和的问法。

　　如今能让龙幽到了这份上还要瞒着他的事，除了有危险之外，他暂时是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龙幽在龙溟的注视下低下头去，事到如今，黎崖商议与他同做之事要完全瞒住龙溟是不可能了，龙溟今日在自己这里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回头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得知，到时候还累得他们兄弟之间白白不痛快，怪只怪他和黎崖之前都太低估了龙溟。

　　“哥，这件事情确实有一定的难度，但不至于危险，更不会危及性命，请你相信我一次，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给你分忧，绝不是要胡闹！”

　　分忧？以前他和舅舅一起督促着，龙幽尚且只一心要贪玩，现在失了忆反倒喊着要为他分忧了。

　　然而心里明白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而且龙幽最后说的话也算是诚恳，“此事暂时作罢，但是，你要记住，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要前前后后考虑清楚，绝对不能以身犯险！”

　　轻轻点头，心里暗道中算是撑过这一关，但看着龙溟褪去怒意只余真挚的眼睛龙幽又不免愧疚。

　　若是真让龙溟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恐怕一定更会生气的，但是此事他已经决定非做不可了，眼下能向龙溟保证的就只有不会去以身犯险。

　　他想，他有越行术，实在不行就跑总是可以的，就这一点来说，也不算欺骗龙溟。

　　又再看龙溟一眼，试着用乖一点的语气问道，“听说哥每天都忙得很，那今日用过膳没有？”

　　还用膳，只差连口水都喝不上了，看着龙幽脸上明显讨好的笑容却也没了脾气。

　　回顾这场争执，其实起因无非是自己关心他，而他又不想让自己担心，龙溟觉得自己真是太累了，亦或是经过种种事端心里越发紧张龙幽，否则断不至于会因为此事发这么大火，也难怪龙幽耍脾气。

　　“好了，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歇着，孤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离开，这次龙幽也未加阻拦，毕竟心里藏着秘密，还是暂时不要和龙溟走得太近为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