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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仁至义尽的前男友(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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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邵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宿舍早过了可以探访的时间,窦妙就在楼下等他。
江邵隔着很远就看见她,双手环胸的站在路灯底下,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刚才的小红裙,腰身那细细的掐进去,平日高大壮的一个人突然就纤细起来,第一次见面时还不觉得,此刻他才发现她比当初是真瘦了,身影在昏灿灿的灯光下竟然显得凄惶,江邵的声音便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大概是刚从某个社交场合出来,西装笔挺的,离近了闻身上还带一股烟酒味,窦妙知道自己肯定打扰了他的工作,到底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对不起,打扰你工作了吧?”
“没事,那种场合我也不喜欢,正想着找个借口溜呢。”
“我们找个地方喝酒吧?”
她已经洗过了脸,但一双眼睛红肿着,显见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她不说原因,江邵便也不问,只点头说:“好啊。”
两个人在校门口停了车,一路溜达着寻了个烧烤摊子坐下。
夏日夜晚的烧烤摊,人来人往,座不虚席,一派鼎沸的人间气象。
窦妙点了一堆串,两瓶酒,服务员先把酒送上来,她也不让江邵,直接拿酒瓶对嘴吹,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大口,才觉得一直混混沌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放下酒瓶才发现江邵正用那种无可奈何地眼神望着她,仿佛对她痛心又失望似的,窦妙便自嘲的笑了笑:“放心,我喝醉了只会睡觉,不会耍酒疯的。”
江邵慢条斯理的往自己酒杯里添了酒:“耍酒疯也没关系,只要你觉得值就行了。”
又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说教,窦妙几乎是负气的说:“有什么值不值的,反正我皮糙肉厚的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你找我干什么?”
江邵为人一向温和,只有极度不耐烦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样皱眉头,窦妙知道自己又把一切搞砸了,明明想好好说话的,但不知道怎么又变成了现在的局面,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低头,但说出来的话声音却低的如蚊呐:“那你走好了。”
江邵便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那再见了。”
他站起来要走,窦妙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有泛滥的趋势,今天晚上不知怎么了,好像一辈子的玻璃心都攒在今天碎,她听见自己问了个特别傻逼的问题:“江邵,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凭什么?他又不是你爹,哪有义务惯着你。
明明知道一定是这样的回答,但窦妙还是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问了出来,是的,时隔六年之后,她还是对眼前这个男人有期待,他曾经那么温柔的对待她,怎么可能说翻脸就翻脸,他当初离开一定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虽然这些想法在理智上根本不成立,但窦妙还是强迫自己相信了这些年,林晓彤说她是个轴货一点都没错,她就是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一直对她那么好的男人会从来没爱过她,她当年没问出的话一定要一个答案,即使要死心,她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在一起了又对我那么好,让我觉得你真的可以依靠,然后又在我满心欢喜的时候撇下我,江邵,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我跟你有多大仇啊,你这么处心积虑的报复我?”
她那种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的倔强神情,到底还是让江邵心软了一下,他叹了口气又坐下:“窦妙,你到底想怎样啊?”
“我们已经分开这么久了,纠缠这些还有意义吗?”
是的,他们已经分开了六年,足以打两个内战的时间,这六年发生了那么多事,连美国都换了黑人当总统,世界早就进入了新纪元,是她一直纠缠在回忆里不出来:“这对我很有意义。”
“你这个轴劲早晚害死你。”
江邵的语气简直痛心疾首:“人要活着就得向前看,已经结束了的事,纠缠的越久越对你自己不好,你平常挺洒脱的一个人,怎么就在这件事上想不明白。”
“因为我舍不得你。”
窦妙突然抬起头来说,她这次没有丝毫躲避,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睛:“江邵,你跟我讲的这些都是道理,可是感情的事是没办法用道理说明白的。”
江邵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逼疯了:“那你想怎么样呢?”
“你舍不得我,就要我把自己赔给你是吗?”
“你走不出来,就要我也跟你一起纠缠下去对吗?”
他的话比刀还利,又狠又准的扎在她心窝子上,窦妙简直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即便当初分开的时候他也没说过这么过分的话。
那时候他只是说,妙妙,我们两个不合适。
她不明白什么叫不合适,她以为他只是嫌弃她好逸恶劳不上进,这些年她拼命改,努力让自己变优秀,变成他喜欢的那种独立又强大的女人,她拼着一口气,只为了再见时能让他惊艳一回,让他后悔当初抛弃她是他这辈子犯得最大的错误。
可是她忘了,对一个不爱你的人来说,你柔弱还是强大,半点都不干他的事。
你根本就不在他的眼中心上。
窦妙还是听到自己固执的问:“江绍,你真的从来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明明是自取其辱,在一起两年,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也只是说,妙妙,我好喜欢你。
再喜欢,也都不是爱。
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极端不耐烦的神色,仿佛她是一块撕扯不掉的狗皮膏药,不,或许她连膏药都还不如,至少膏药还曾经治过病,而她只能算是药不对症被误贴上去的,他一定恨死了当年把她误贴上去的那双手:“窦妙,你永远都这样,一定要把人逼在死角里,一点儿余地都不留。”
“我大晚上的从郊区赶过来,撂下一堆正事不干,就为了让你逼我,你他妈觉得很好玩是不是?”
已经到了要说脏话的地步,大概是实在被逼狠了吧。
江邵发狠的时候,对象往往都是对自己。
她曾经见过他把洗手间的镜子一拳砸碎了,一手的血。
她把他逼狠了,他就对自己发狠。
窦妙心想,算了吧,他只是不爱她而已,除了不爱她,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的眼神那么难过,江邵终于觉出自己说错了话,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候服务员刚好把一大把肉串端上来,他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掩饰性的说:“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我送你回去。”
那种息事宁人的语气,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窦妙突然就笑了:“江邵,你想过没有,我之所以一直走不出来,你才是罪魁祸首。”
“你对我总是下不了狠心,不管我做了多让你讨厌的事,只要我一哭,你就会心软。”
“我错就错在,以为心软就是爱情了。”
窦妙又抓起酒瓶来灌了一大口,那种豪放的喝法,便有酒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胡乱用手背擦了擦,奇迹般的镇定下来:“你走吧,以后别搭理我了,我走不走的出来,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江邵伸手夺了她的酒瓶:“我送你回去。”
窦妙也不去夺,只是望着他露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你的心软早晚害死你。”
她又叫了声:“老板,结账。”然后摇摇晃晃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江绍,这炖算你回请,咱俩两清了。”
她说“两清”也不是头一次了,上次还是六年前,她喝的酩酊大醉去敲他的门,第二天临走的时候恶狠狠的亲了他一口,那时候说的也是“咱俩两清了”,江邵还记得她转身的背影特别决然,就像战士赴沙场,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劲头。
同样的话她今天说起来却格外没气势,连背影都是一个无可奈何萧索的背影,江邵看她走出去好远,但到底还是不放心的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