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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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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我的桌上摆满了一碟碟新鲜菜色,唐一朵朝我翻了个白眼,说,“叶晚晚,你像是走了狗屎运。”
狗屎运。这个词倒并不陌生。我本着浪费可耻的原则,美美的饱餐一顿之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回想了一遍与言纪的过往情事。
当年青大算是省内一流的大学,而我成绩一向优异,进了青大附中,考上青大的梦想就算实现了一半。因为与青大算是一大家子,又是一墙之隔,尽管学校为了让我们这些祖国的花骨朵不受那帮大学生的干扰,采取了闭关锁国的封闭政策,关于青大里的种种八卦还是传得很盛。那些风花雪月的爱恨情仇,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言纪。
想来言纪这个人,大概就跟现代偶像剧里那些长得帅家世好吉他弹得好篮球打得妙诸如此类。这样的男生自然要被女生倾慕,这都是老掉牙的俗套。而我当时,是正宗的三好学生一枚,纯天然绿色无公害,一心只想考上青大。谁又能想到,我会与大我五岁的,传说中的言纪有什么交集。
附中的老师都是好老师,把我们谆谆善诱得觉得人生头等大事就是读书读书再读书。当时整个附中的学习氛围都相当的好,就算是周末,教室里也会坐满了莘莘学子埋头苦学。有一天,同宿舍的班长兴奋我告诉我们,她无意中发现宿舍后面的小池塘刚好连着青大一幢旧楼。现在这池塘的水越来越浅,可以沿着岸边偷渡过去。那栋旧楼常年没什么课开,又坐落得偏僻,十分清净。班长说已经前去打探了一番,果然是个学习的好地方。
那个年代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淳朴踏实,我们几个喜出望外,当天晚上就集体越狱了一回。之后青大这幢旧楼就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全宿舍的姐妹都用得很欢喜。
那天是个周末,我跟班长的越狱功夫已经驾轻就熟。站在那旧楼门口,头顶上一团乌云黑压压盖了上来。于是班长又折回去收被子,我便捧着一本中国近现代史坐在教室等她。偌大的阶梯教室除了我,另一边的角落也坐着个女同学。这幢房子实在太过安静,我听得见她笔尖在纸上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响。跟我一样,是个认真的好学生。
我翻了不过两三页的历史书,听见一阵脚步声离我很近,心想班长这越狱的技术是越来越娴熟了。一抬头,面前站着的却不是班长,是那奋笔疾书的女学生。女学生长得挺秀气,鼻梁上架了副近视眼镜。她礼貌跟我打了个招呼,叫我帮她个忙。
然后她就将手中的蓝色信封递给了我。我低头一看,信封上两个工整秀气的小楷字体,写着“言纪”。我当时蹦出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言纪的言是语言的言,我一直以为是颜色的颜。这个想法落实完,女同学已经退出我的视线。耳边好似听见她走之前道了声谢。既然受了人家的谢意,我也得履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义务,便按照那女同学说的,等待那个叫言纪的人来这里,然后将这封信交给他。我捧起历史课本继续翻着,时不时的往门口瞟两眼。半小时过去,没见到班长的人影,言纪也没出现。灰蒙蒙的天气让我有点不安,眼看着要下雨,可如果我现在奔回宿舍去,人家托我的事可怎么办。我拿起信封左看右看,正为难之时,门口一束人影,挡了些许本就不够亮堂的光线。
我定定看着来人,一时间有些傻眼。我几乎不用判断就知道他是谁。那是二十二岁的言纪,站在阴天的教室门口闪闪发光的言纪。那是我跟言纪的初见。
后来的事情有些混乱,我只记得我呈上手里的信封,表达了事情的始末,却被言纪活生生冤枉成我就是那封信的作者。我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也清楚的明了那分明是一封情书,这黑锅怎能说背就背。我跟他比划那女同学的长相和衣着,从发型到发饰,衣服的颜色和眼镜的款式都详细的描述出来。大冬天里我的额上都冒出了细汗,却仍然无法让言纪信服我的话。
我望着门外越来越暗的天色正酝酿着一场大雨,心急之下直接将信封塞给言纪,收拾书本就往外走。走到一半,身后一个笃定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
我回头疑惑的看他顺着我走过的路线一步一步慢悠悠走过来,那光与影的律动恰到好处的结合在他脸上。我不由得感叹,言纪真是个好看的男生。这样好看的男生离我只有一尺的距离,害得我那未经世面的小心肝扑通直跳。
他又说道,“附中是什么时候改了规矩,学生可以自由进出青大了?你这么辛苦跑来向我表白心迹,真心我已全部收到。你年纪是小了些,我也不介意跟你慢慢培养感情。我们来日方长。”
我望着他悠然自得的表情哭笑不得。在那之后的很久言纪才告诉我,他早就知道那一天我确实是替人传信,他只是故意冤枉我。他说看我结结巴巴连这么件简单的事情都解释不清楚,能找一个像他这样优秀的男朋友,是走了狗屎运。
那一年冬天我们越狱的路线被曝了光,学校在宿舍后的池塘边建了一堵高墙,彻底将我们与青大隔绝,也将我跟言纪见面的唯一路径封死。于是言纪每晚都要翻一次墙来见我,拉着我去美术教室后那片黑乎乎的林子,说一说小情话,也顺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骗走了我的初吻。
那段日子过得很忙碌,课业的充实之余还有一丝小甜蜜。但是好景不长,班主任很快找我谈话。中心思想是,早恋误终生。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最靠不住。
那个时候我充分理解了阳奉阴违这个成语的含义。我一边信誓旦旦地跟老师保证不再跟言纪来往,一边忙着跟言纪找寻更隐秘的约会方式。日子过得提心又吊胆,悬疑又刺激。
班主任年纪虽然大了,却很有先见之明。言纪消失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还躲在学校食堂后面的一个小角落里看星星数月亮。之后我回忆了几百次那晚的情形,根本找不到言纪即将消失的任何征兆。
这个结结实实的狗屎运,我最终没能走到头。
然后,言纪的脸就随着岁月的洗刷,一点一点的淡化模糊。直到我已经回忆不起他的样貌,直到我渐渐忘记他是怎样的喜欢着我。直到七年后的今天,我们再度重逢。
按照唐一朵的说法,这就是我那事不过三的第四朵桃花。我淡定地对她摇头,“言纪是我前前男友,是那事过境迁的第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