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二十八 ...
-
二十八
美国战略情报局少校麦克尔•马什在纳粹德国党卫军内部潜伏了将近十年之后,终于携带大批纳粹机密文件经意大利和埃及回到了美国。
穿梭机飞越大西洋的十个小时后他感觉一切记忆都变得模糊而不确定。在纽约开往华盛顿的列车上周围的人在说着陌生而简单的语言,咖啡很香,不是代用品。男人们叼着香烟或雪茄边喷云吐雾边讲着政治笑话,女人们的笑声清脆裙子很短。那个米歇尔•梅勒被关在了记忆的门后,他开始尝试着回忆一些作为美国人的经历,毫无困难。
“嗨,这是谁,瞧我又看见谁了,老麦克!”一个稻草色头发的小个子扑过来搂住他的脖子。“天哪,我刚听上面说你回来了,41年的时候我还在捷克见到你一面——天哪,竟然在这里见到你!”
“你好……罗森。”他记得这是杜勒斯小组里的四个潜伏间谍之一,1943年回了国。“混得怎么样?”
“还不赖……”怀特•罗森整了整军装领子,坐到他对面。“活儿大概干得不如你,但是我讨到了一个漂亮的法国妞做老婆。捷克遍地都是金发碧眼的女人,难道你就一直过着西藏喇嘛的生活?”
“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他淡淡地笑,心里不知什么地方痛了一下。“有没有骆驼牌香烟?我好多年没抽本国烟了。”
从前线回国的军官有为期一个月的探亲假,但马什少校发现自己已经无亲可探。弟弟在西西里登陆战中牺牲,妹妹远嫁加拿大后断了音讯。母亲死于中风,而在一战中失去了左臂的父亲则抱着全家的照片平静地走进了屋子后面的卡那利河。
他整夜坐在华盛顿特区车站广场的长椅上,夜空平静如一块巨大的紫色天鹅绒。没有空袭,没有枪声,没有血的味道让他不习惯。他不可否认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生活了十年的国家,那里有歌德和海涅的诗篇,有门德尔松的小提琴曲,有金发碧眼容颜明媚而背影却单薄凄凉的妖精。
我要回去,他对自己说。
《纽约时报》上登过一个法国作家写的童话,讲一个外星球来的小王子在地球的奇遇。别的一切他都忘了,只记得小王子在地球上驯服了一只狐狸作为他的朋友。后来,小王子当然不可能在地球久留。他离开了。
“你驯养我了。”狐狸说。
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将会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你走了我一定会哭的……”狐狸说。
不,我得到了好处。你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因此我也拥有了麦田的颜色晚霞的颜色。
“不可以忘记,你必须对那些你所驯养的东西负责。”狐狸说……
它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
tame。他从未发现一个只有四个字母的词可以如许苦涩。
战争终于打进了德国本土。法国和比利时迅速被盟军收复,英美苏三国采用了包抄战术将德国夹在了中间。苏联1944年采取了十次大的军事行动收回了全部领土和波兰。罗马尼亚及芬兰仆从国拒绝再为德国提供军队和支援,西班牙也要求撤回蓝色师团。西线英美盟军潮水般从法国和意大利向中部靠近,临近圣诞节的时候战线离柏林只有六百公里了。
而此时的德军上层也已经是分崩离析,希特勒已经完全发疯,每天只是对着地图拼凑他所需要的战车数量。希姆莱忙着与英美谈条件,可总是不那么顺利。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终于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那充满虚伪又苦难连天的一页,即将结束了。
奥得河畔的黎明依然静谧,诺尔曼将军点燃了最后一支“卡洛”牌香烟,看着青色的烟雾盘旋着升起,溶入无边的深蓝色天幕。在他身后最后一个减员坦克师的全部重型装甲默然矗立,好像上古的怪兽。
“将军,他们已经开始突围了……”年轻的电报员递给他一张薄纸。
“同在切尔卡瑟一样,辎重和伤员必须放弃。我和一个营留下,让埃温顿他们突围撤退。苏联方面是图库哈伊切夫斯基中将,应该来得及。”将军按灭了烟,将剩下的半支装回烟盒。“你走吧,和他们一起撤退。”
电报员愣了愣,身旁电话铃响了。他抓起听筒凑到耳边,又恭敬交给将军。“苏军的军事指挥部来的电话……”
“诺尔曼将军,我的副官没有能带来我想要的回答。”那边的德语流利,隐约带有俄文颤颤的口音。“现在您还有一个最后的机会!”
诺尔曼将军无声地笑了,刚才还在煮沸般翻滚的心情竟奇迹般平复下来。他又点上了那支一直没舍得抽完的香烟,满意地喷出一口烟雾。“劝说多少遍,都是没有用的。见鬼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弗兰克……”电话那边的声音轻了下去,纵横沙场的陆军中将突然又变成了那个刚刚二十一岁的骑兵少尉,在捏着自己圆圆的腮边犯急。“弗兰克,你不是战犯,不是党卫军,没有赶过犹太人进毒气室,你还有妻子,还有儿子。他们在等着你回去!”
“难道我的手是干净的么?”指尖一烫,那支烟终于烧到了尽头。“所有战争孤儿的哭泣,所有战死冤魂的悲号不都是因我们而起的么?每个人迟早都会死,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不死在战场上难道死在战俘营里?每个人都只能死一次,如果不能洗脱罪孽,那么至少让我保住德意志军人的荣誉!”
“而且。”将军吐出最后一个烟圈。“莱茵哈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弗兰克!”
“米沙,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将军淡淡笑了一下,将烟头扔到脚下踩灭。“再见了,金发小鬼。”
他挂上了电话,将电线也扯断。月亮已经滑向了西边的天际线,那些钢铁的怪兽在他身后悄然滑开。但对面的山丘下,有更多阴影在移动。
将军站起身来,端起跟随了他多年的望远镜。远方的苏军阵地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还记得一战时期那个当了他的战俘的圆脸蛋卷头发的苏联小伙子。不是没想过将来兵戎相见的结局,只是谁会想到,为什么会一定在这里呢?
“米沙……”他把望远镜扔在地上,大步向帐篷里走去。不过二十出头的通讯兵愣了片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抱头痛哭起来。他感到颈后一股大力将他扯离地面,一只粗糙的大手胡乱撸了一把他脸上的泪水。又陡然将他推开。
“随他们一起走吧。应该来得及。”将军擦着步枪,根本不看他。“我能留给你的只有你的一条命了,滚!”
十五个小时后,一封紧急电报被“奥地利”集团军第五装甲集群残部通讯兵汉斯•特容格尔拍送到了柏林陆军总参谋部。
奥得河防线全线崩溃,两个步兵师被全歼。三名将官被俘,弗雷得里克•冯•诺尔曼中将亲自殿后拖延苏军进攻不幸殉国,五个机动师团从防线缺口处撤退入奥地利境内。
(身上泼了红油漆装死的作者插话)这个,关于莱爹的结局,是我在此处部分修改了历史。
莱爹在历史上确有其人,真名叫海因里希•默尔曼,陆军中将。隶属“奥地利”集团军,曾在罗马尼亚,乌克兰等地作战。军事作风十分强硬,颇有银英里黑枪毕典菲尔特的作风,他也确实有个儿子在党卫军(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谍报部门)。但是那位叔叔早在1944年三月“切尔卡瑟钢铁口袋”中就牺牲(同本文中莱爹的死法一样)为了配合本故事,改到了苏联1944年十次大进军中的最后一次奥得河战役。大约是1944年十二月到45年一月。天大地大,作者最大。
——如果认为莱爹和那个苏联将军有一腿的请留言支持,我好写同人。
告解完毕,回家填坑。
可怜小莱以后就一个人混下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