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寻夫记》umbrella

5、众里寻他

　　与娘告完别后我的心情略有些哀伤。就好像展翅欲飞的小鸟要离开温暖的巢室一般，我着实有些舍不得房里铺着数层蚕丝罩子的雕花大床。但事实证明娘比我深思熟虑多了。

　　马车里铺着白色的柔软毛皮，中间挂着一张泛着荧光的黑曜石帘子，一边是铺着蚕丝罩子的贵妃榻，另一边则摆着一张檀木桌子。桌子上的麒麟香炉冉冉地冒出丝丝缕缕的青烟，交缠着向上弥漫了一室的迷迭香。此次随行的除了小莲以外，还有翠红、木棉，以及两个苟不言笑的黑衣人。为了方便我给他们起了个好记的名字，分别是木头和木块。虽然我还是没有认出哪个是木头哪个是木块。

　　取了茶盏放在嘴旁轻嘬了一口，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满腹忧郁，我再次叹了口气。

　　对面的小莲听了无奈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是你今天叹的第几口气了？”

　　我哀怨道：“你不懂得我的心情。假如你本来是很高兴可以完成一个心愿，但是突然有些变故发生了，你的心愿不能再达成了。后来你就退而求其次有了另一个心愿，可是后来还是不能。可是这时候你发现后来的心愿与开始的心愿着实有很大的差别，心愿不再是一开始的心愿了，可是连后来的心愿都不能达成，你说这是多悲哀啊！”

　　小莲打开他的折扇摇了摇，不发一言。

　　我恨铁不成钢道：“这样都不懂。好吧，我换种说法。好比如你喜欢一个姑娘，百般追求后却发现姑娘喜欢的是她家隔壁卖豆腐的小伙子。你很伤心，便日日买醉。后来姑娘突然跟你说愿意跟你成亲，你又变得很高兴。可成亲那天你突然发现姑娘其实是因为有了卖豆腐的小伙子的孩子但小伙子的家里不同意这事儿才跟你的成亲。你会怎么想？”

　　小莲眼含深意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道：“我根本没怎么想，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说了一大堆话以后我觉着喉咙有些干，赶紧取了茶来润喉。听见小莲的回答以后，我接着感慨：“这可不一定。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小莲：“······”

　　直到第三日我们才到达渭源城的边境--扶桑镇。我觉得这种速度着实有些对不住拉车的几匹骏马日行千里的能力，这种速度也不知道可怜的马儿会不会抽筋。我掀开车帘看了看，发现车轮下的扶桑花开的十分灿烂，漫开了一大片。前方不远处酒馆的幡旗随风飘扬，上面有着醒目的酒字样。扶桑镇作为进出渭源城的必经之地自然是十分繁华，天南地北的玩意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难得能出来一趟，如此有趣的地方我怎么能错过呢。

　　瞥见前面的黑色衣角，我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才喊道：“木头？”

　　前方的人并没有动。我正在疑惑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姐？”

　　身后站着的却是是一个黑衣人没有错。前面的也是一个黑衣人也没有错。我伸手抚了抚额，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给他们身上标上号以便辨认。

　　“小莲呢？”

　　“小莲先生在后面的马车里休息。”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些什么：“你有没有让人吃了以后能够睡上一年或者几个月什么的药？嗯，就是也不会感到什么不舒服的，就算是高手也很难察觉出来的那种？”

　　木头认真地想了想，随后答道：“迷魂药加断肠丹。”

　　我嘴角抽了抽。迷魂药可以让人一睡就再也没有任何感觉，断肠丹吃了以后一秒毙命。确实是没有半分感觉就可以让人睡上一年半载，但以后就不会再起来了，这叫我如何跟将一颗热乎乎的心交给小莲的少年少女交代？

　　木头见我好像不太满意便继续认真道：“我可以在他睡着的时候杀掉他，只要半瞬。”

　　我叹了口气，道：“你打得过小莲么？”

　　木头身子凛了凛，端正了表情，眼里散发着十分异样的光：“我会努力的。”说完不等我解释便瞬间消失在我眼前。

　　我这才发觉自己忘记了叫木头过来的初衷。

　　一会之后马车自动停了下来。

　　我已经放弃了跟木头沟通的念头，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实权，一切还是得等小憩的小莲出来。小莲虽是作为我的护卫随从，但实际上才是手握大权的一个。什么时候我也沦落到被自己的书童管的地步了？想到如此唏嘘的问题我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终于等到一袭玄色衣袍的小莲掀开帘子，我立马雀跃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笑道：“休息好了？走了那么久很累吧？要不然再休息一会？”

　　小莲的动作顿了顿，抬眼道：“我并不是拉着你马车的那两匹马。”

　　我很好地抑制住嘴角焉下去，无视他一语双关的话：“听说今天就会道扶桑镇？”

　　“嗯。”小莲似乎还没有睡醒，轻靠着贵妃榻上的垫子闭上了双眼，对我的问题爱理不理。

　　我心中一喜，赶紧说道：“要不然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走了这么远也累了。”

　　小莲蓦然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下是没有一丝迷茫的清明双眼，而那双眼睛正盯着不远处的我。摆出最真诚无害的表情，我微笑地回望着他。许久之后，小莲收起目光再次闭上眼睛，嘴唇吐出了让我几乎跳起来的字眼：“好。”

　　经过翠红的调查，我们决定在最贵的地方下榻--飘香楼。

　　听翠红说这家酒楼曾经还招待过南下的皇帝，皇帝还十分喜欢这里的酒酿丸子。至于那是多久之前的事，那皇帝是否还在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因为这件事楼里的吃食和房价都翻了几番价钱那是肯定的。

　　眼前是火红的砖瓦，很是气派，乌黑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飘香楼。我在出马车之前戴上沙面，黑色的薄纱几乎遮住了全部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我虽是不喜这种矫情的动作，但面对翠红一副我不戴就死活不让我下车的坚决摸样我也只好屈服。幸好现在不少小姐出门的时候将这种行为引为时尚，所以这样倒也不算奇怪。

　　我满意地环视一周，回过头却发现身后不远处的树上拴着一匹马。那不是一般的骏马，它有着健壮的肌肉，深棕色的鬃毛在阳光下还折射着一点血红，浑身带着一种煞气和不羁的野性。看见我以后它还扬起鼻孔嘶叫了一声，喷出的热气将地面的尘土都扬起了几丈。

　　这家伙明显就是上次差点让我成为范家第一个死在马蹄下的人的罪魁祸首。虽然知道它被栓得好好地我还是被这一吼惊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被这样一吓我都忘了自己原来是站在车上，后退半脚还好，现在只能任凭自己往后摔了。

　　没有任何悬念地闻到清冷的梅花香，找到凭依后我赶紧揽着身后的人的脖子。

　　“你就不能小心点？”小莲的声音传来，除了无奈以外似乎还有些别的情绪，不过在这种时候我委实懒得细想。

　　“小莲，干掉它。”我淡淡地盯着眼前嚣张的骏马，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小莲抱了我直接转身往里走，既没有执行我命令的意思也没有放我下来的意思，带有笑意的嗓音自我头顶响起：“我可不想要再为了你的白痴想法付给别人几千金，到时候就得要卖艺才能到京城去了。”

　　我惊道：“那匹傻马这么贵？！”

　　“那可不是什么傻马，小姑娘。那是西域的血汗宝马，要是纯种的话那是千金难买啊。”一旁坐着喝茶的白须老人脸色慈善，伸手抚了抚胡须才笑着说道。

　　我惋惜地叹了口气，只好闷闷地不再说话。

　　除去在门口撞见那匹马略微让我不太高兴以外我还是对这家酒楼十分满意的。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那个落花游鱼刺绣的屏风就甚得我心。酒菜的话虽然没有家里的大厨做得好，也算是不错。但我是十分喜欢那酒酿丸子。煮丸子用的酒是陈年桂花酿，一口下去清香之气便蔓延开来，带着下甜甜的味道，然后便是些许辛辣刺激着味蕾，最后落肚的时候化作升腾的桂花香，让人回味无穷。

　　在家的时候爹娘都不让我喝酒，所以也没有吃过用酒做的饭菜。现在一尝便觉得实在是人间美味，而那酒，也不是他们所说的是如此折磨人的东西。趁着小莲不在我一口气吃了两盅丸子，又接着开始解决第三盅。本来并不同意的翠红见我连吃了两盅脸色也并无异样便也由我去了。

　　吃完第三盅以后，我觉得肚子有些肿胀。但是看着盅里散发着香味的汤水，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决心我还是将汤喝完了。喝完以后才觉着似乎真是太饱了些，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想了想，我决定趁着夜色去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