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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谢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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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翼报了一个地名,是早先被侍女们告知在城里的落脚处,那原是一户底比斯富商安置自家侧室的宅院,富商与伊尔纳有些交情,伊尔纳便与他打了招呼托他照顾独孤翼。
那位富商的侧室是亚文斯里有名的美人,富商在底比斯也颇有名气,故而男人听了那地名有些吃惊,问她与富商是什么关系。
独孤翼眨眨眼,一脸茫然,她连那富商的名字都未尝听闻过。
只好挠挠头道:“是家里人安排的,我与那家主人不太熟悉。”
“这样啊。”那碧色眼睛一转,几分笑意几分狡黠。“那地方我是知道的,但是离得有些远,嗯,今天也不早了,这里离我的住处更近一些,要不先到我那儿落脚?”
独孤翼摇头。
“家里的姑娘们会担心的。”想了想,又道:“要真的很远你就别送我回去了,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明日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独孤翼有个很大的毛病,也不知该说是缺点还是优点,她在对待‘对自己温和’的动物会不自觉的开启一种极端小白的状态,具体表现是智商直线下降……
然而眼前这只……咳咳,这位仁兄在她看来完全等同于一只巨大的黑豹,故而她一点也没考虑这男人对自己的邀请是否别有居心。
男人被她给逗笑,道:“让姑娘自己回家,太丢我人了。”
说着又拉着独孤翼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家旅店前。
“你这是要做什么?”
“买匹马,送你回去。”男人倒是坦诚。
没想到独孤翼居然又摆了摆手,道:“别浪费了,我骑不了马。”
男人疑惑的看着她,旋即笑道:“没事,我带你。”
独孤翼又猛的连连摇头,退了两步,脸色变得有些苦恼,最后还是如实地道:“我晕马。”
“晕马?”男人从未听过这样的词汇,但念了一遍,便理解了它的意思,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那怎么办?”
“嗯……”独孤翼沉吟了片刻,其实她也并非不能自己回去,只要有鸟的地方,她自然找得到领路的,只是如今不知该如何开口婉拒眼前的男人。没想到的是,男人比她更早一步做出了判断,竟然拉着她走出了旅店。
“我们这是要去哪?”
“送你回家。”男人回头,翡翠色的眼睛在昏黄的灯火中显得分外温柔,他爽朗的笑道:“既然你晕马,那我们就走回去吧。”
回去的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
独孤翼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手里抱着小狮子,肩上还停了一只饿的半死的鹰,两人一路无言,她却觉得和这男人呆在一起感觉有些高兴。
男人将他送到那位富商侧室的宅院时,皎洁的月亮高悬在天空上,风与沙织成的幕布漫过天空,在月光下竟然像是一条条流动的星海,从白城跟来的侍女们早已急的团团转了,见到独孤翼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姑娘们都鱼涌的围了过去。
一个个口中念念叨叨着感谢神明的言语,又委屈的望着独孤翼,更有胆小的姑娘竟急出泪来,道:“小姐您可真是吓坏我们了,您要是不见了,我们怎么好跟祭祀大人交代啊。”
闹得独孤翼有些哭笑不得,唯有琳反倒是十分镇定从容,微笑着向独孤翼行了一礼,又对男人微微颔首施礼,道:“小姐终于回来了。多谢阁下将我们家小姐送回来。”
听琳如此说,一众将悬着的心刚且放下的姑娘们目光立刻转向了独孤翼身边的男人。
一时之间,男人竟然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独孤翼越发无语了。
独孤翼尚且不知,此番随她而来的女官侍从们皆是伊尔纳精心挑选的心腹,大多受了伊尔纳的大恩,心存感激。再加上伊尔纳那般温和优雅的性格和高贵的出生,在诸位侍女们眼中,他便是像如同天神一般的存在,令人心驰神往,然而又可远观不敢亵玩。
独孤翼是伊尔纳带回来的第一位姑娘,虽然不知来历,从外貌看来,又是异族。但脾气性格皆算是好的,最重要是伊尔纳待她十分特别,两人相处极其亲近,故而侍女们都将她默默打上了准女主人的标签。
而如今,准女主人深夜晚归,竟还带了个长相标致的男人回来,姑娘们便为自家大人感到有些危机了。
这些独孤翼自然是不知道的,男人也没法想到,只能凭着敏锐的第六感觉出姑娘们看他的目光带着十足的敌意,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独孤翼无奈的咳了一声,姑娘们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独孤翼身上,独孤翼解释道:“我出去的时候忘记带钱了,这位先生帮我垫了账。”
这话的原意是解释,但解释完以后独孤翼发现姑娘们看男人的目光立刻写满了,‘你丫诱拐未成年姑娘’,嘴角一抽觉得大概自己是越描越黑了,男人更是感到鸭梨山大了。
还是琳机灵,指了指独孤翼怀中抱着的小狮子转移了话题道:“这是猫吗,小姐?”
姑娘们对于小动物总是抵抗力低下的,加上独孤翼带回来的小兽实在会卖萌,立刻抬起乌溜溜水汪汪的眼睛,收起利爪的毛茸茸的爪子在空中乱抓了一番,喵喵呜呜的叫了起来。
独孤翼无奈将小狮子放到琳手上,让姑娘们跟着琳逗‘猫’去了,又吩咐人将鹰带下去喂饱,便让人带着他们往停船的地方,停船处只守了两个侍卫,正在背风处躲着喝酒,见到俄娜来了一时有些无措。
俄娜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带着男人上了船,船头上,夜风将风帆吹得鼓鼓的,也吹乱她的发,月光落在她的身上,白皙的皮肤像是从商旅们从东方带来的古瓷一般细腻光滑。
尼罗河水映照着月光,河面上粼粼波光映照到很遥远的地方,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浮萍飘摇着顺水流逝。
男人忽然笑了,道:“我不想要钱了,我叫谢纳,告诉我你名字吧。”
这是独孤翼天生迟钝的区域,她总是弄不懂暧昧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她转身钻入船内,十分抓不住重点的反问。
“你真的不要钱了?”
谢纳没生气,忍笑点点头,也跟着进去了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回答他的是沉默,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他愣了愣,数秒后灯火燃起。
他顺着血的味道望去,一双交颈的鹰已撞墙死去,它们身下一片殷红,其中一只正是谢纳前阵子救起带在身边的鹰。他蓦然的觉得有些凄哀,他转头去看独孤翼,那人却超乎她想想的镇定从容。
独孤翼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我只想再见她一面’脑子里回荡着这样的话语,她闭上眼轻声道:“我们鹰族的人,向来守诺。”
声音太轻,谢纳没听见,只见独孤翼转身从首饰匣子里取出银耳环交到他手上。
“今夜太晚了,在这住下吧。”
谢纳再见到独孤翼已经是次日,她躺在船头的软榻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神情却说不出悲喜,只是觉得眉宇间多了一份倦怠。
昨天夜里买来的鹰在空中盘旋了一转,落在她的手上,然后再度展翅飞向遥远的天际。
“你不想再养鹰了?”
独孤翼这才睁开眼,侧目望了一眼他,摇摇头。
她已见过太多的生与死,这么多年过去了,光阴荏苒,那些爱她的恨她的,她爱的恨过的,人与物大多都已然沉寂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唯有她留了下来。她清楚的知道雅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今日的风变得温和了许多,吹拂过河边低谷的芦苇地,摇曳出细碎的声响。
“我已经在饲养它了,以天地为笼。”
她这样说着,又闭上眼,静静听风吹过山谷的声音。
“殿……”一把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隐约看见几个男人的身影,还没喊完就被谢纳用眼睛瞪回去了。躺在软榻上的独孤翼笑了一声,眼睛犹未睁开道:“看来有人找你。”
“是他们大惊小怪了,我不过是出来逛逛。”
独孤翼不置可否,用中文道。
“后会无期。”
“你在说什么?”
“我家乡道别的说法。”
“噢?”谢纳笑了笑,道:“那么‘后会无期’。”
“嗯。”
说着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到了阿比多斯,令独孤翼吃惊的是这回随行的姑娘们却没有大惊小怪,一问之下才知道琳做主说她这是在修炼某种巫术,伊尔纳本就说她是自己的远房亲戚,故而也没引起什么怀疑,小侍女们看她的目光中还多了几分憧憬羡慕,还好奇的问她练习这种巫术只要睡觉就可以了么?
独孤翼听了这话,不禁莞尔,心情明朗的许多道。
“算是吧。”
“那大人您以前最长睡过多久啊?”
“最长啊……”一两百年吧,独孤翼囧囧的想着,虽然她确实曾经在没有贤明君主打搅的情况下在自己的墓地中被安放了上百年,这话可不能说出来,怪吓人的,便含糊道:“我也不清楚,我睡着的时候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独孤翼想挪步下塌,睡得久了身体有些不太协调,脚刚点地,琳捧了果盘上来,笑道:“小姐醒了,要吃些东西么?”
“嗯,为什么不叫我?”
“主人说了,小姐若是陷入长眠,必然是有所思虑,将我们无需惊慌也无需打搅,静待您的苏醒便是。”说着招人进来,替独孤翼按摩手脚,独孤翼点点头,又问:“到哪儿了?”
“已经到阿比多斯了,小姐。”
阿比多斯是上凯姆特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传说当年赫路斯他老爹冥王欧西里斯被赛特肢解以后脑袋埋在这里,后来这里就将欧西里斯视为主神,每年泛滥季尾声的时候都要举办盛大的庆典来庆祝欧西里斯节,几年欧西里斯的节日盛典主要是上演神秘剧。
故而,独孤翼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戏。
因为欧西里斯在凯姆特的神系中地位显赫,故而欧西里斯节的排场也十分的大,原本是要由法老亲自主持,奈何今年叙利亚遭到赫梯的大举进攻,边境未安,叙利亚的小公主辗转投靠到凯姆特来恳请如今的法老塞提主持公道,于是军人出生的法老殿下兴致勃勃的筹备叙利亚之征去了,将欧西里斯节的事宜全数交给自己的儿子与第一祭祀打理。
叙利亚之事,独孤翼心中最是明白,听了这样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她能想到能代表法老本人的皇子大约也只有米亚蒙了,心中便有些忐忑,但已经到了这儿,若不去看戏便更说不过去了,于是便和早一步到了阿比多斯主持大局的伊尔纳商量,到时给自己找个不起眼的角落。
伊尔纳听了笑着答应,又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此番来主持的人,不是米亚蒙。”
独孤翼眨眼,一脸的好奇,却又听伊尔纳道:“不过庆典以后夜里宫中有个晚宴,你同我一道去吧。”
“诶?你带我去做什么?”
伊尔纳佯做出苦恼的表情,道:“我若不带个女伴去,会有人笑话我的。”
独孤翼被他逗笑了,道:“那好吧,为了你的面子,我勉为其难一下。”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
欧西里斯节一共举行八日,凯姆特民风开放,各地欧西里斯神的信徒都争相前来,也有贵族富商的小姐夫人们为了观赏神秘剧慕名前来,近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就连平民们都各自换了新衣在街上游走,摊贩生意兴隆,街道上山上人海,阿比多斯一时热闹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