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饲养员007

1、第一章

　　中午扶苏打电话来的时候，严瑾正在一个肮脏的小餐馆吃饭。扶苏在电话的那头怒气冲天，吼道：“严瑾，我们分手吧，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要回来了！＂严瑾仔细的从米饭中挑出一只死了很久，在雪白的米饭中很是显眼的苍蝇，冷静的扔在桌面上，理智的回答：“这个家我也有份的，要走你走。＂扶苏狠狠的骂：“你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严瑾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严瑾变得冷酷自私了。说好听些，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其实呢，连严瑾心里都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无耻的冷漠。就说那次，六月一日，是扶苏的生日，严瑾早几百年就承诺了：“苏阿，我一定会送你一个出乎你意料的生日礼物，做好多好吃的菜，点着蜡烛，放好听的音乐，一起品红酒。＂严瑾说这些的时候，眼睛笑着，眯成一道线，嘴角扬起的弧度中藏着少儿不宜的内容，扶苏随口应着，手里的鼠标没有一刻的停顿。近半年来，WOW公会活动已经成为他业余生活的主旋律。真没意思，严瑾收起笑容。
　　六一的前一个星期，严瑾接到通知，要同学会，这么些年，一个人在宁，除了扶苏，一个朋友也没有，心里自然是想去的。然而想到那天恰好是扶苏的生日，严瑾犹豫了。问扶苏，他说：“去吧，不然你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要做刘备的。＂严瑾感动的狠狠吻了扶苏，扶苏擦擦脸颊，苦笑着摇头。严瑾赌咒说：“苏，我一定早早回来给你做晚饭。＂
　　事情的发展自然超出了计划，气氛的热烈以及那久违的感觉让严瑾一下着了迷，忘记了要回家做饭的承诺。事实上，即便是想起来了，那种情形下，也由不得你走不是？
　　扶苏在家里玩游戏，公会聊天频道大喊：“老子今天生日！！！＂于是各色人等便说生日快乐。扶苏恨恨的：“有个老婆还不如有台电脑，可以上网的电脑。＂平时沉迷在游戏中的时候，也没觉得怎么着，怎么今天，貌似很孤独的样子。扶苏翻出手机，没有来电，只有一条消息，孤零零的躺在手机里：“宝贝，我要晚点回家，自己先吃点什么吧。＂扶苏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
　　电话打过去，严瑾有些理亏，低声下气的解释：“宝贝，我吃了饭就回去，马上哈，不着急。＂扶苏一肚子气，骂：“你是不是不回?就不要回来了！＂便挂了电话，忽然觉得游戏也没有了意思，起身无聊的在屋子里走着，看到桌上还没有收拾的中午的饭菜，严瑾的味道还在指尖。心情更加的烦躁起来，又恨严瑾言而无信，心里堆积了如火山的怨气。扶苏于是一个又一个的打给严瑾，一个比一个言辞激烈。最后严瑾也没办法，只好饭都没有吃完就告辞了。
　　严瑾也是一肚子的火，扶苏这个样子让她在同学面前很是郁闷，她害怕扶苏生气，一早就起来给扶苏煮寿面，中午又作了午饭，没想到扶苏会是生气成这样。想想毕竟是扶苏的生日，严瑾乖乖的打电话回家，却没有人接听，发短信扶苏也不回，一来二去，严瑾也火了。
　　回到家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战争一触即发，严瑾想想自己也有不对，隐忍着，好脾气的赔笑道歉，乖乖的站扶苏身后揽住他的肩：“苏，对不起嘛，老婆错了。＂扶苏用力捏住严瑾的手，使劲一摔，严瑾一个跟头，差点翻倒在地。
　　严瑾揉着生疼的手，忍着气，搂住扶苏的胳膊：“苏，人家这不是就回来了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想吃什么？我去做！＂扶苏冷冷的看着电脑屏幕，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并不能掩盖他内心的愤怒：“我吃过了，不用了。＂严瑾好脾气的笑：“那我给你去买烧烤好不好？＂扶苏厌恶的看了严瑾一眼，眼神透着寒意。严瑾再也忍不下去，独自走到一边，洗洗便睡了。
　　扶苏有些失望，偷偷回头瞟了严瑾一眼，却没有动静，也觉得游戏无聊了，跟着睡了。原本两人都是相拥而眠的，觉得如果没有这样，就睡不着。结果两人都各自扯了一角被子，滚到床两边，背对着对方，不说话。自然，是睡不好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扶苏睡梦中不自觉的伸手揽过严瑾的腰，严瑾内心涌起一阵暖流，这家伙，像个孩子，还正高兴呢，扶苏像是醒了过来，将严瑾往边上一推，又翻身过去了。
　　严瑾闷闷不乐的过了一个无眠之夜，捱到天亮默默的上班去了。中午正吃饭呢，扶苏便打了这么个电话过来闹着要分手。严瑾心里讨厌扶苏这么小孩子气的举动，也不乐意跟他闹，说绝情也好，说冷酷也好，坐在严瑾对面的人好奇的看着她，奇怪这个女人怎么把分手这么大的事情说得好象她丢掉从米饭中捞出来的苍蝇那么简单。
　　严瑾若无其事的用完午餐，沾着唇膏的纸巾轻飘飘的飞落在桌面，对面的猥琐男人用崇拜和猥亵的目光注视着严瑾飘然离去的背影。严瑾想起上午做的心理测试，题目是“测试你和他能否修成正果”，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却不知怎么着像是隐隐的表达了严瑾内心深处的想法。那结果是：你心里早就已经打了退堂鼓了，却迟迟没有下决心，不要沉迷跟他在一起的小甜蜜，赶快清醒起来，重新审视你们的关系吧。自然，负责提供心里测试的杂志不会对棒打鸳鸯负任何责任。不过倒是提醒严瑾，真该好好审视一下两人的关系了。
　　如果琼瑶奶奶知道严瑾的经历，如果她够善良，那么她一定会为自己写的那些书感到后悔。严瑾是乖乖女，是好学生，是父母的骄傲，是老师的武器。总之，严瑾就是优秀了，你要怎么着吧，连读书都是那么前卫，三年级开始看武侠，接着开始看琼瑶。虽然学习还是那样的好，虽然外表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打内心里，已经无限期待书里面那些爱得轰轰烈烈的感情了。
　　四年级开始跟同桌男生在课桌里牵手，五年级开始谈恋爱，对象是同班学习很好的男生，六年级已经换了两个男朋友。严瑾心里极端的鄙视成人世界里评价孩子的唯一标准就是考试成绩的流氓习气。也一向认为自己就是挑战这个习气的好例子，任谁都夸她，真是好孩子啊好孩子，你看，学习那么好。这个时候，妈妈就假装谦虚：哪里哪里。其实眼里眉间都是藏不住的笑。严瑾有时想，要是妈妈知道自己内心那些想法，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子。
　　不过，无论如何，严瑾一路过关斩将，顺风顺水的杀到重点中学，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九年制义务教育。所以严瑾的每一次过关，都带给爸妈无限的荣耀。甚至爷爷奶奶，严重重男轻女的老人家也以她为荣。在她身边大献殷勤的人也不少，不过严瑾虽然想恋爱，也是有选择条件的。
　　托琼瑶奶奶的福，严瑾一直都以为恋爱这东西是糖果、是蜂蜜、是主导生活的唯一，是可以充当面包和水的玩艺儿。她那像婴儿信赖母亲的□□一样单纯信仰执政党的老爸，秉承了一辈子所谓的正确价值观，却没有认认真真教导严瑾如何面对生活，如何为人，如何处世，说得最多的话是：“瑾儿啊，最近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阿？”却以自己那受严瑾老妈非议了一辈子的行为，严重影响了严瑾的思想和观念，早在十多年前，严瑾的想法已经超前了如今的八荣八耻，严瑾一直觉得老爸的行为、思想更像一个纯粹的党员，尽管他一辈子都没有递交过申请书。
　　如果你去研究严瑾的思想行为，你会很诧异，她是这么一个复杂矛盾的综合体，传统而叛逆。一方面认认真真恪守传统，另一方面又鄙视这些教条。只有琼瑶奶奶的那唯爱情至上的理论跟她的思想体系没有抵触，不过虽然她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同时也很容易忘情一个人，遇到扶苏的时候，正好是空白期。
　　这也是严瑾比较叛逆的地方，她会主动去追求她看得上的人。严瑾的胃口很广，不过她喜欢的人，通常都有某一个方面是优秀的，要么，学习很出色，注意，是出色，只是“还好”都不行；要么是长像出众；要么是球场上呼风唤雨的；要么是特别富有的。总之，严瑾看上的人，一定是众多人的梦中情人。
　　起初，扶苏进入严瑾眼中的形象，不过就是个毛头小子，学习中间，长相平平，家境一般，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严瑾就是对他感觉很好。其实，这是个很正常的情况：如果你天天吃鱼肉，偶尔的一顿青菜豆腐，会让你胃口大开吧？那个时候，扶苏别的没有什么，幽默感还不错，成天耍些小聪明让严瑾笑得前仰后合。繁重的高中生活，有个这样的同学来调剂，还是不错的。渐渐的，严瑾便上了心，开始留意扶苏。
　　扶苏的前十八年算是白活了，流着鼻涕跟在半大的孩子身后满山遍野的疯，要么整天整天的泡在游戏机室，幸好还有点小聪明，悬吊吊的，也进了重点高中。不过，思想仍然是纯的，至今也没有被情啊爱的污染。三天两头被老师拎起来洗脑，又没记性，每次喜欢冒泡，自以为聪明的接话，直到老师恼羞成怒：扶苏，搞清楚，你以为现在还是秦朝么？
　　严瑾听了这话，忍不出笑出来，扶苏还一头雾水，冤枉了这个梦一样的名字，要是扶苏公子知道后世有个盗用自己名字的人，偏偏这么愚钝，该要伤心了吧。扶苏郁闷的看着老师，眼神中的委屈和无辜表演的淋漓尽致，老师没办法，只好放过他。下了课，扶苏问同桌的严瑾：“跟秦朝有什么关系？”严瑾想想，历史教科书好像也没有提到这个人，难怪这不爱学习的家伙不知道，于是便说：“扶苏啊，是帮秦始皇倒马桶的。”扶苏愣在当场。
　　在扶苏面前，严瑾没有伪装任何的美德，相反，她将自己更为真实的一面暴露在扶苏面前，霸道、野蛮，而扶苏通通照单全收了。高三的日子，过的忙碌而单纯，聪明如严瑾也花更多时间在学习上。两人的感情，却在枯燥乏味的功课中迅速升温。驽钝如扶苏，也发觉了自己对严瑾不一样的感情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爱情，如果是，也来的太容易了。
　　这层薄薄的纱并没有被揭开，将爱未爱的暧昧，是最美好的，严瑾很享受这个过程，扶苏却害怕自己想太多，担心说错话，做错事，也小心翼翼的维护着。
　　严格说来，严瑾之前那些所谓的恋爱，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游戏，任严瑾当时如何坚定的认为那就是恋爱，但回头去看，却让人忍俊不禁。也许跟扶苏的也是一个游戏，不过这一次，严瑾却是认真而单纯的了，这个时候的感情，就是一颗粉色的水晶，美好，纯净，许多年后，当严瑾回味起当时的感觉，仍然抑制不住流露出温柔的笑。
　　跨进高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料想不到的事情，正是因为这件事，让那层神秘暧昧的面纱彻底被揭开，两个人终于直面内心里的那份好感。多年后，严瑾心里想，如果没有那件事情的催化，兴许他们也就这样相处到毕业，也不会有后来这么些事了。
　　当你仔细观察孩子们的时候，你会诧异的发现他们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尽管有时候你会因此而发笑。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就一直盼望长大，并会做出一些事情，企图证明自己已经长大。就像在中学生之间，互相认作兄弟姐妹的风气很是盛行。以严瑾这样的人，会是许多人仰慕的对象，严瑾便把那些她不愿意交往，但也不想绝交的人，统统变成了兄弟。总的说来，严瑾是生活在众星捧月中的，她喜欢这种成为众人焦点，接受众人赞美的感觉，但扶苏却喜欢那种三从四德，贤妻良母型的女孩。严瑾一直觉得，扶苏的这个喜好，有点恋母情节的嫌疑。
　　这些种种成为日后矛盾冲突焦点的问题，在当初新鲜感和神秘感的掩饰下，被刻意的缩小了，所以，奉劝大伙儿，不要在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时候做任何决定，尤其是结婚。
　　严瑾的兄弟中，恰恰有这么一个想不开的人。好听的话，你可以说他执著，即便是被严瑾纳入到兄弟范围中，他仍然是不死心，在被无数次委婉的拒绝后，他采取了极端的做法。
　　周五晚自习下课的路上，严瑾这位兄弟把她堵截在校门口，严瑾怕他将事情闹大，便跟着他来到一个角落，连路灯都没有的角落。“严瑾，我喜欢你。”他开口就是这句话。严瑾低下头，心里轻蔑的骂：“白痴。”却装出无辜的样子：“可是赵君，我现在不想这些事啊，你知道，我们高三了，很关键的。”表情天真无邪得像个孩子。“我们做朋友不好么？等我们都高考完了，再说这些事。”赵君热烈的拉住严瑾的手：“没有关系，我不会影响你的，只要你让我守在你身边。”严瑾差点笑了出来：“赵君，可是，你打算守我多久呢？等我们考完试，天各一方，你怎么守我呢？”赵君不假思索：“那我跟你考同一个学校。”严瑾很想说：“就凭你，可以么？”但却没有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只说：“那你也要好好学习阿。如果现在分心，怎么考跟我一个学校呢？”赵君突然沉下脸来：“你是瞧不起我吗？”
　　严瑾纯纯的笑着应到：“怎么会呢？只是我们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不可以分心的，还是等我们都考完了，再来说这些事吧。”赵君悻悻的放开严瑾的手：“那我也不管，你今天就答复我，是接受我，还是不接受。”严瑾低下头，开始酝酿泪水，赵君说回答的时候，严瑾扬起朦胧的泪眼，无助的哀声说：“赵君，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你不是我哥哥么？你不是说要好好照顾我么？为什么要变呢？”
　　赵君别过脸，不去看严瑾的泪眼：“我反悔了，我不要做你的哥哥，你回答我，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严瑾不说话，赵君突然醒悟过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严瑾还是沉默，赵君着急了：“你有男朋友了？是谁？”严瑾心下厌烦赵君，索性点头：“是的，我有喜欢的人了。”赵君情绪激动起来：“是谁?你告诉我是谁？”严瑾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两人正僵持，恰好扶苏跟同学从不远处路过，严瑾连忙喊住扶苏，赵君问：“是他么？”严瑾不回应，但也没有否认。
　　严瑾跟扶苏走了，赵君并没有为难他们，但严瑾心里隐约觉得，事情应该还没有完。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半个月，礼拜一上课的时候，扶苏没有来，严瑾便问同学金晶。金晶说：“扶苏昨天被人打了，旁边技校的那些坏小孩，说扶苏抢他们兄弟的马子，也不知道是谁，还得扶苏成这样。”
　　严瑾敏锐的察觉，金晶对扶苏的感觉不单纯。用膝盖也知道，是赵君干的。严瑾在球场旁找到赵君，他正跟一群校外的人在一起，严瑾也多想，走到赵君面前，狠狠的说：“赵君，我鄙视你，从今天起，我严瑾，再也不认识你赵君。”赵君站起身狠狠的抽了严瑾一个嘴巴，严瑾捂着脸，不相信赵君会打她，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严瑾，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阿？前些日子对你好，没错，那是我看得起你，想让你做我马子，现在你都是别人的女人了，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旁边的人都起哄：“赵哥，好样的，这才是爷们儿。”赵君洋洋自得的说：“怎么样？后悔了么？还是觉得做我的女朋友比较安全吧？”说完放肆得笑了。严瑾却没有哭，趁赵君笑得得意忘形，狠狠一嘴巴打了回去，转身便跑了，等赵君反应过来，却看见严瑾已经站在安全范围内，只得作罢。
　　放了学，严瑾也不上晚自习了，偷偷溜去看扶苏。
　　扶苏躺在医院里，本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他爸非不让他出院，只好无聊的呆着，老实说他对这件事真是觉得莫名其妙，连为什么被打都不知道，直到严瑾胆怯的出现在他面前，吞吞吐吐的解释原因，他方才知道原委。
　　扶苏被打得一肚子火，见到严瑾却已经气不出来了，仍然不忘记贫了一句：“那我也不能白挨打吧？好歹让我被打得要物有所值啊。”却马上反应过来这句话说的有些问题，尴尬的住了嘴。严瑾脸也红了，不知道为什么对扶苏，她一点心计都没有，羞涩的点头，说对。等严瑾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份已经确定是扶苏的女朋友了。
　　这件事传开来，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于是许多人就去跟扶苏咬耳朵：“这个女孩不适合你，真的。”但爱情的力量是无敌的，这些话都是穿堂风，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的感情。而第一次，严瑾开始碰到sex的衣襟。